第7章

車隊行駛在風景單調的馬路上,頭頂的烈日催得人昏昏欲睡,胖子在車上打了個哈欠:“我說老禦也真是,弟兄們昨晚哪個不是宿醉頭疼得要命,這一大早就要咱們出外勤,就不能晚兩天?”

司機哥笑道:“你丫就少抱怨了,聽說這是潘老大的意思,交換物資是其次,實際是讓咱們去打探點消息。”

“打探什麽消息?”胖子壓低嗓門,一臉壞笑,“消息嘛我就知道一個,蘇澤昨晚被人揍……”

話音未落肩頭驀地一沉,胖子吓得一個激靈回過頭,見蘇澤的手正握在他右肩上,不禁冒了一頭冷汗,正欲打哈哈,蘇澤虛眸看向前方,打斷他:“有情況。”

這條道路依着山勢而建,前面正好是拱起的上坡路段,縱然前方真有情況,現在也不可能得見,不過蘇澤的表情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胖子心說男神你可別是在玩我吧,一邊還是警惕地握緊了突擊步槍,這時車子駛至路段的最高處,終于看到下方道路的全貌,全車的人都不由怔住了。

路的中央竟然設置了路障,木頭臨時搭的簡易隔離樁橫在中央擋住去路,道路兩旁停着兩輛迷彩色的軍用吉普,一隊人荷槍實彈地守在路障後,一名手持沖鋒槍的男子遠遠地擡手示意他們停車。

“……這特麽什麽情況?”胖子眨巴着眼。

“是樓戰的人吧。”後排的圖南低聲道。除了樓戰和藍傲文的車隊,他想不出還會有誰敢這麽大張旗鼓地攔住聚居地的車,可是藍傲文的車隊現在還在庚林,不可能這麽快出現在這裏,那就只可能是樓戰了。

手持沖鋒槍的男子站在前方路虎的駕駛窗旁,正和禦先生對話,那副趾高氣揚的盤問姿态看得胖子一陣窩火:“樓戰個狗犢子!津都現在還不是他的地盤,他爺爺的憑什麽在路上設關卡?!”

司機哥見手持沖鋒槍的男子朝這邊走過來,趕緊擠眉弄眼地讓胖子閉嘴。

胖子嘴是閉了,臉上仍是老大不爽。

沖鋒槍男走近來,視線在他們臉上兜了一圈,那種好似在打量貨物的輕慢眼神着實令人火大,不過還好對方只是掃了一圈就離開了。

以為确認車隊無害這就該給放行了,可哪知前面的領隊車卻閃着尾燈掉轉方向,禦先生從車窗裏探出手來朝他們招了招,意思是讓他們折返。

胖子和司機哥面面相觑,不明白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知道禦先生的臉色相當難看。

車隊往回行駛了一段後停靠在路邊,大家才終于從禦先生口中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Advertisement

“是樓戰的車隊,”禦先生灰白的面色還沒緩過來,“前段日子樓戰手下有一只車隊遭人襲擊,幾乎全軍覆沒,他們現在在找那個兇手。”

“兇手?呵,我怎麽覺得樓戰用這個詞感覺這麽喜感呢?”胖子不屑地一笑,突然覺出不對,“等等,你說他們在找‘那個’兇手?你不是說被幹掉的是一只車隊嗎?”

“沒錯,是一只車隊,不會亞于咱們這個規模。”禦先生說到這裏頓了頓,“被一個人幹掉了。”

驚訝之色挂在每個人臉上,胖子睜大眼:“這可能嗎?”說着看向一旁沒有做聲的蘇澤。

“我們現在要馬上回聚居地,”禦先生無暇解答胖子的疑問,神色緊迫地道,“樓戰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兇手就藏在我們基地,他要我們在午夜前交人。”

“什麽?!這家夥——”胖子正欲破口大罵,禦先生擡手止住了他:

“幹掉樓戰車隊的那個人就是雷哲。”

衆人臉上的驚訝陡然升級成驚駭,胖子瞠目結舌地瞪着禦先生,好似快被自己沒出口的話噎死了。

“如果樓戰的人沒有騙我們,”禦先生平靜地丢出最後一顆重磅炸彈,“這個雷哲就是狂軍團的首領。”

車隊馬不停蹄趕回聚居地,禦先生吩咐先不要聲張,找到雷哲後再做打算。胖子去找潘察,而圖南跑遍大半個聚居地都沒尋着雷哲的人影,只好向住在雷哲隔壁的趙嬸打聽雷哲去哪兒了。

“那小子一大早就去後山了,不曉得現在回來沒,反正我是沒見着,”趙嬸提起雷哲都是一臉深深的鄙視,“那小子連幫我修個屋頂都搞不定,你們什麽事兒找他這麽急啊?”

圖南不便多說,只好拜托道:“他要是回來你一定讓他去洋館找潘察先生!”

聚居地北面一棟三層樓的小洋館現如今成了大家議事、開會、投票的地方。一行人正聚集在洋館一樓的會客室裏,潘察走到窗邊拉上兩扇百葉窗,房間裏倏忽暗下來,本就凝重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凝重難耐了,大家或坐或站,沒人率先開口,這時沙發上的胖子一拍大腿:

“卧槽,真沒想到花邊男居然是狂,還一個人幹翻了樓戰一只車隊!”他沒有多想就脫口而出,語氣中大有佩服之意,“那大家說說吧,咱們是交人還是不交?”

“這還用問?”

“樓戰都指名道姓了,由得我們不交?!”

胖子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噴了一臉,無辜地高舉雙手:“我就是一問,生個什麽氣啊?”

“當初就不該救他。”不知是誰陰沉沉冒出這麽一句。

會客室裏瞬間靜得落針可聞。這話等于将矛頭全部指向了當初決定救人的潘察。

這衆口緘默得跟在默哀似的,胖子覺得難受死了,但又怕自己再說錯什麽,不由擡頭看向靠在窗邊的蘇澤,蘇澤環抱雙臂側頭看着百葉窗後,胖子心說卧槽我怎麽指望個冰山打破沉默呢,卻沒想到蘇澤真的開口了:

“樓戰真的知道雷哲在聚居地嗎?”

壁爐旁的禦先生嘆了口氣:“樓戰的眼目很多,知道也不奇怪吧……”

“也許未必像我們想的那麽多,”蘇澤從牆邊起身,看向衆人,“既然樓戰認定人就在珊瑚聚居地,又為什麽要設置路障排查?他會設置路障代表他并不肯定人會在哪裏。”

胖子捏着下巴:“我覺得有道理啊……”

“那樓戰為什麽限定我們今晚午夜前交人?”有人不解。

會客室裏大家都不由陷入思考。

潘察道:“不管怎樣,先找到雷哲……”

他的話音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禦先生拉開門,圖南氣喘籲籲站在門外,手裏攥着一張紙條,聲音顫抖着道:“……雷哲離開聚居地了,他留下了這個!”

潘察眉心一皺,立刻有不詳的預感,展開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只見上面寫着——八嘎,終于發現被我利用了嗎?謝謝各位這段時間招待本大爺好吃好喝,不要太想念我哦~~

留名是一個龍飛鳳舞的“狂”字。

憤怒的情緒在會客室裏炸開來:

“這個小人!!”

“這家夥肯定是從哪裏聽到了消息!”

“是誰還說狂是好人的?咱們救他一命,他就是這麽報答咱們的?!”

禦先生轉向潘察:“現在怎麽辦?”

圖南小心插了個嘴:“不過,我們手頭不是有狂的這張紙條嗎,這應該能證明我們确實是被他騙了吧。”

胖子都懶得吐槽他:“你打槍打傻了?樓戰怎麽知道這是狂寫的還是我們寫的?”說着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虧老子還當他是英雄,算老子看走眼了!”

蘇澤這時走上前:“紙條能給我看一下嗎?”

潘察将紙條遞過去,蘇澤手指往字跡上用力一抹,果然有一絲不太明顯的墨跡暈開來:“這字剛寫完沒多久,他應該沒有走遠,”說着提起門後的M16,“我去追他。”

這大約是唯一的希望了,潘察點點頭:“好!大家也分頭去聚居地外圍尋找!務必要在午夜前把人找回來!”

蘇澤離開聚居地時并沒有走大道,既然樓戰已經在路上設置了關卡攔截,料想雷哲不會去硬闖,而聚居地也沒有丢車,那麽雷哲應該是走的小路。

然而他一路深入林中腹地,幾個小時過去了,除了遭遇了兩三只喪屍,卻沒有找到雷哲的任何蛛絲馬跡。眼看天色越來越晚,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站在高處舉目遠眺,濃密的森林一望無際,随着沉落的夕陽即将陷入無邊的黑暗,而他依然毫無頭緒,茫然間他想起了當初救雷哲時,昏迷的雷哲曾對他說過的話。

——救了我,你會後悔的。

原來你就是這個意思嗎。他堅持要救下的這個人,如今快要為聚居地帶來滅頂之災,而那個多年前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廢墟裏,他不惜性命也想要救助保護的人,已經成為這片大陸上人人畏懼的惡魔。他所救的,倒頭來全是不祥之人嗎?

現在再來懊悔也沒有意義了,他轉身走下山坡,忽又踯躅着停住腳步。

那個時候,雷哲的确有警告他不要救他,可是他明明也說過……

——哦,我就是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不管他如何回想,那時雷哲的表情都是誠懇真摯的,他既對救命之恩感懷在心,又怎麽可能留下那張充滿嘲諷的字條?他想起雷哲始終揣在胸口的那張照片,提着槍把的手指不由一緊,為什麽沒有想到?如果雷哲想逃走,完全沒有必要留下那張紙條,他這麽做也許另有用心。

他忽然想賭這一把,賭他這一次沒有救錯人,這麽想着,掉頭正欲折返回聚居地,卻在這時望見聚居地的方向一長串蜿蜒流淌的車燈。

那顯然是一只龐大的車隊,那就不可能是聚居地的車隊。

樓戰下達通牒的事在聚居地不胫而走,可是人們卻沒有時間醞釀驚訝恐慌的心情,因為未及午夜,樓戰的車隊已經提前抵達。

潘察急急忙忙帶人前往大門,樓戰的車隊将聚居地大門外堵了個水洩不通。從一輛軍用吉普上跳下來一名鷹鈎鼻的男子,他踱到大門前挑眉道:

“我們要的人呢?”

“他不在這裏,”潘察沉聲道,“我們并不知道雷哲就是狂,下午想要找他時他已經離開聚居地了,這是他留下的字條。”

鷹鈎鼻男接過紙條輕飄飄掃了一眼扔到地上:“我奉勸潘察先生不要再演這麽拙劣的戲碼,現在交出狂,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不交人,那我們只好自己動手。”

“你!!”胖子激動地上前一步。

潘察擡手擋住他:“我沒有和狂聯手演戲,他确實已經不在聚居地了。”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要怎麽才肯相信?”

“好說啊,”鷹鈎鼻男走上前,步槍的槍管敲了敲大門的鐵欄,“開門讓我的人進去搜查。”

“他媽的你們适可而止!!”

胖子再也沉不住氣了,霍地端起槍。這個動作如同點燃了導火索,雙方的人在同一時刻齊刷刷舉起槍來,隔着鐵門對峙着,氣氛一觸即發。

潘察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在眼下這種局面下,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再放下槍來。

鷹鈎鼻男擡手鼓了兩掌:“很好,很好,”他睨着潘察身後一衆人憤怒的面孔,陰沉地一笑,“看樣子,你們是鐵了心要包庇狂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