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學和愛琳都沒有聽出有什麽動靜,但是雷哲和藍尚武已經警惕起來,雷哲拇指抵在刀柄上,藍尚武雙手端起巴雷特,連孟安儒都不再悠閑地靠在架子上。

雷哲挪向蘇澤身邊,低聲問:“對方有多少人?”

蘇澤緊蹙着眉頭,又擡頭看向天花板上的空洞,雷哲點點頭說了句:“行了你不用說了,反正你也不會安慰人……”而後擡頭高聲道,“你們人數衆多,還藏頭露尾的幹什麽?”

孟安儒冷哼一聲:“人家這不是盼着我們說出抗體血清在哪兒嗎。”

話音剛落,上方果然傳來一聲冷笑:“抗體在哪兒?”

與此同時戰術手電的強光從大門和頭頂的方向齊齊射來,炫白的光束很有技巧地晃着人眼,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連開槍反擊都辦不到。

孟安儒閉着眼睛第一個高舉雙手:“得了,是樓戰的人,都舉手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抗體在哪兒?”天花板上方的男聲又一次慢聲問道。

愛琳緊張地看向阿學,黑框鏡的少年緊抿着嘴唇沒有回答。

藍尚武瞥向身後的黑框鏡少年,沉聲道:“不能說。”

“我知道。”阿學回答,聲音卻在打顫。

上方的男子煞有介事地鼓了兩掌:“行啊,想當英雄是吧。”他走過來在坑洞邊蹲下,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開口。”說着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地欣賞着落進天羅地網的七人,“仔細看看,你們的陣容還真是華麗呢,昔日的狂軍團首領,大陸第一的狙擊手,國際刑警先生和國際詐騙犯先生……啧啧,該怎麽稱呼你們,國際作死小分隊?”

孟安儒“撲哧”笑了出來,藍尚武難以置信似地回頭瞪着他,年輕的詐騙大師把高舉過頭的雙手叉在腦後,無辜地哼了哼:“我就是覺得這名字還挺貼切的嘛~~”

樓戰的車隊駐紮在城郊的樹林裏,占據了一棟六層樓的洋館,洋館自帶花園和噴水池,看起來這裏原本是一處度假勝地,不過現在也只能叫“叢林中的遺址”了。

樓戰的車隊規模龐大,不輸給藍傲文,但是直到押送他們的軍用卡車駛進洋館的鐵門,才聽見營地裏有限的人聲。整只車隊不可思議地安靜,無一人高聲喧嘩,縱使有人從樹林外的公路上經過,只怕也發現不了這只潛伏在林中的幽靈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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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戰的作風比藍傲文低調多了,以致這麽龐大的一只車隊遠道來到錫安,竟然無人知曉。蘇澤回想起藍傲文曾經極力說服他去往新城,顯然藍傲文壓根沒有料到樓戰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錫安。而樓戰的人會出現在生物研究所也很可能并不是巧合,既然藍尚武和孟安儒能從別人口中得知抗體的存在,也許樓戰也通過別的途徑知曉了。

但是這些,藍傲文卻一點都不知道。

蘇澤緊鎖着眉頭,藍傲文一心想要殺樓戰,但是他真的了解樓戰嗎?

軍用卡車停了下來,一行人被槍口頂着下了車。蘇澤看了一眼身邊的雷哲,他們的武器都被收繳了,而雷哲交出那把月山貞利銘文刀時竟然沒有一絲抵觸和反抗,不僅如此,無論是先前在車上,還是眼下走在灑滿落葉的洋館花園裏,雷哲一路都保持着詭異的安靜。

洋館就在眼前,離他們不過五十米的距離。

樓戰就在裏面。

蘇澤注視着洋館的方向,持槍的人從大門處進進出出,洋館一樓有一座寬敞的圓形露臺,整個洋館裏裏外外似乎都有人把守和走動,唯獨露臺上空無一人。

不,并不是空無一人,黑衣的狙擊手眼眸微虛,露臺的玻璃門後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玻璃的反光磨去了他的輪廓,但是陰冷的氣息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依然能滲入人的骨髓,有一瞬間,蘇澤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封印在冰棺裏的魔鬼。

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攔住他!!”

蘇澤根本來不及阻止,只瞥見雷哲從人群中一閃而過的身影,他手上竟然還拿着那把武士刀,沒有刀鞘,只有閃閃發亮的刀身!一切仿佛發生在瞬息之間,那名收繳他們武器的男子甚至都沒有回過神,手裏就只剩下空空的刀鞘。

試圖攔下雷哲的人顯然低估了這把名刀的威力,月山貞利的長刀勢如破竹無人能擋,又被持刀者賦予了開山穿石的力量,刀鋒剜在人身上發出猶如劃破絲綢般的風聲,刀光所過之處爆出一片片血紅,眨眼之間,雷哲離露臺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

被直直削去人頭的無頭屍體冒着血倒下,愛琳吓得捂着嘴驚叫出來。

孟安儒眼角被濺了血,瞪大眼喊:“那家夥瘋了嗎?!”

話音剛落身後就是“咔咔”幾聲,那是至少二十只步槍齊刷刷上膛瞄準的聲音。

但是下令瞄準的人卻沒有下令開槍,因為此時的雷哲已經直襲露臺,他離樓戰太近,這時候貿然開槍會誤傷樓戰。

雷哲帶着那把月山貞利縱身躍上露臺,他臉上身上全是血,鮮紅的液體還熱着,好像能在他皮膚上沸騰起來,刀光映照着他的眼睛,那裏面俨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決心。現在他終于掃清了所有障礙,他的目标近在眼前了。

黑風衣的男子依然站在玻璃門後,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似乎就等着他的到來。不說話的時候,樓戰的神情總是帶着一點點哀傷,仿佛悲天憫人一般,就和當時他殺死刃時一模一樣。

樓戰!!只要能殺了這個人——只要能殺了這個人——

仇恨好似要從胸腔中炸開,雷哲舉刀斬向那道玻璃門,刀刃磕在玻璃上發出脆弱扭曲的響聲,一道細紋沿着刀身裂開,雷哲驚愕地看向毫發無傷的玻璃門和門後依舊穩如泰山的樓戰,就在他愣怔的剎那,一道白色的影子從露臺一側閃電般蹿出!

巨大的力道将他撲倒在地,那是來自猛獸的力量,尖銳的獠牙沒入手臂狠力一拉,竟從雷哲小臂上生生地扯下一塊肉來,那把開裂的武士刀也從雷哲手裏松脫掉下露臺。

雷哲這才看清壓在自己身上的是一頭身形龐大渾身雪白的白狼,狼牙依然咬在他手臂上,或者更準确地說,磕在他的骨頭上,似乎随時可以将他的小臂連骨拔下。他擡起左手想要單憑力量掰開狼牙,這時卻聽見玻璃門推開的動靜,樓戰的影子無聲無息籠罩在上方,白狼呲牙咧嘴了一會兒,終于松開牙齒,乖順地退到樓戰身後。雷哲咬牙想要翻身起來,但是樓戰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冰冷尖銳的刀尖刺進肩窩,将剛剛擡起身子的雷哲一刀又釘回了地上。

“再厲害的武士刀也不可能斬破玻璃,難道刃都沒有告訴你?”樓戰居高臨下看着他,戴着黑皮手套的手輕輕翻轉,冷冷道,“這才是使用武士刀的正确方式。”

刀身在雷哲身體裏調轉九十度,雷哲痛得倒吸一口氣,将劇痛下的呻吟硬是吞了回去。

“你還是這麽愚蠢,”樓戰擡起下巴,陽光磨去了他額角的輪廓,他似乎是在看着天空,低沉的嗓音如低音提琴的顫音般震動着雷哲的耳膜,“刃如果在上面看着你,會很失望吧。”

“閉嘴……”雷哲奮力掙紮着想要起身,“不許你提起他的名字!!”

樓戰低下頭:“想站起來嗎?”他的眼角帶着慷慨的笑意,“我幫你吧。”

插在雷哲肩窩裏的武士刀“噗”地一聲從他後背刺出,樓戰擡起刀身,雷哲悶哼一聲,平插在身體裏的刀身将他身不由己地提了起來,如果這把刀的刀鋒此刻是垂直沒入他體內的,恐怕他的肩膀早被一分為二。

樓戰持刀的手輕輕往前一推,刀上的獵物被推在露臺邊,雷哲背抵着露臺,眼裏滿是不服輸的恨意,竟擡起雙手,徒手握在鋒利的刀身上,想要借力靠近樓戰。

“何必呢,”樓戰看着俊美的青年如今卻如浴血的修羅,似是有些惋惜,“你連武器都沒有,就算靠近得了我,你要靠什麽殺我?”

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雷哲哪裏還聽得進去,哪裏還能理智地思考。

樓戰瞳孔裏倒映着睚眦欲裂的雷哲:“……快兩年了,還這麽恨我麽?”

他的嗓音裏帶着一絲迷惑,似是自言自語,但那迷惑只是一閃而逝,下一秒樓戰已擡腳抵在雷哲身上,皮靴的靴底踩着雷哲柔軟的腹部,緩緩地用力,好似在剔除不忍卒視的垃圾一般,竟是以這樣近乎淩遲的方式将那把武士刀一分分拔了出來。

雷哲只覺得半邊身體已毫無知覺,他無力地靠着露臺扶欄滑跪在地上,感到一滴血滴在額心,擡起頭,已經半模糊的視野裏充斥着刀尖散發的熒光,一抹粉色的血沿着弧線優美的刀刃凝結,流淌下來。

這是刃的刀,上面卻是他的血。

刃的雙刀,在他活着的時候從沒沾染過一滴人類的血,從來沒有!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不,怪罪樓戰有什麽用,是他自己沒用,刃僅有的遺物,他連一件也沒能守護好……

衆人目視樓戰将武士刀指向雷哲眉心,心都不由得懸起。孟安儒在這時朝藍尚武飛快地擠了個眼色,然後猛地往身邊一撞,被猝不及防撞開的樓戰手下不及回神,藍尚武已揮拳而上直接放倒了對方,孟安儒腳尖挑起落下的突擊步槍,喊了聲:“蘇澤!”

孟安儒重心不穩向後跌坐在地上的同時,蘇澤擡手穩穩地接住槍,眨眼間槍托已抵在肩上,槍口瞄準了露臺的方向。樓戰的身影出現在準心中央,蘇澤聽見胸腔中放大的心跳聲,在這個距離,他可以命中樓戰額頭正中央的位置,分毫不差。

孟安儒下巴上吃了一記,與此同時所有槍口都掉轉過來,瞄準了他們。

“放他生路。”蘇澤對露臺上的樓戰道。

“要我放他生路可以,告訴我疫苗在哪裏。”樓戰道。

阿學頓時緊張起來,卻聽見蘇澤斬釘截鐵道:“那不可能。”

“是嗎?雷哲的命可在我手裏。”

“你的命在我手裏。”

“你不會開槍的,”樓戰笑了笑,“殺了我,你會死,更重要的是,你身邊的人都會死。”

黑衣的狙擊手沒有說話,舉槍的手也毫無動搖。

樓戰意外地虛起眼,認出這份沉默竟然并非默認。這個藍傲文口中大陸第一的狙擊手,應該是十足的理智,十足的冷靜,但他看起來卻遠非如此,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透出的一絲血色出賣了他。

圖南不安地看向蘇澤,那道熟悉的黑色背影乍看依然冷靜強大無懈可擊,但他總覺得蘇澤現在的樣子和以往都不同,透着一份可怕的陌生。

樓戰垂首,看見被自己虐得不成人形的雷哲,半個小時前還俊美如斯的青年,此刻像一灘爛泥,像破掉的玩具,他毀掉的不止是雷哲的身體,還有他的靈魂。

黑風衣的男人了然地挑起眉毛:“……原來如此。”他擡頭道,“用你的命來換我一死,他就要同時失去愛的人和恨的人了,對那個人來說,活着大概沒有意義了吧。”他将武士刀從雷哲身前移開,甩去刀上的血跡,嘶地一聲收入刀鞘中,“我們各退一步,我留雷哲一條命,你放下槍。”

藍尚武看向依舊舉着槍的蘇澤,眼下的狀況他們只有兩種選擇,保住性命,或者與樓戰玉石俱焚,可即便他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畢竟還有重要的使命等着他們,如果他們都死了,只留下阿學一人,他要怎麽逃出生天?

他以為蘇澤應該很明白,但是黑衣的狙擊手卻遲遲沒有放下槍來,他看見蘇澤蒼白有力的小臂上暴起的青筋,那俨然是要扣動扳機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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