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私房菜館的暖氣開得很足，顧驺臨提前定了一個小包廂，服務員把他們兩個領到位置上，将菜單放下後就離開了。
餘辰逸把外套脫了挂到一旁的衣架上，看見顧驺臨剛好也在脫大衣，幹脆站在原地等了等，順手接了顧驺臨脫下來的外套挂到自己旁邊。
他一邊摘圍巾一邊往位置上走，将圍巾搭到椅背上，擡眼看見顧驺臨坐下了，但脖子上的圍巾還沒摘。
“不熱嗎？”餘辰逸看了眼空調的溫度，走去把它往下調了一點，回頭路過顧驺臨身邊時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把圍巾摘了吧，你現在戴着，等會兒出門會覺得冷的。”
“好。”
顧驺臨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裏面，過了一會兒才把開始摘圍巾。
他摘圍巾的動作很優雅，先是搭上自己的肩膀，好像輕柔了撫摸着什麽一樣，随後才繼續把手往後伸，将圍巾拿下來。
他把圍巾和餘辰逸一樣搭在椅背上，整個人往後坐，後背貼在圍巾上。
餘辰逸家裏有香薰，連衣櫃裏都沾了味道，圍巾上也一樣。
顧驺臨不動神色地側過臉去蹭了蹭圍巾，手指在空氣裏抓撓了幾下，等餘辰逸問他吃什麽時才回過神來，很自然地湊近餘辰逸，和他肩并肩一起看菜單。
他們還另外點了一壺桂花茶，用透明的茶壺裝着，黃色的桂花在茶面上綻開飄蕩着，十分好看。
顧驺臨給餘辰逸倒茶，桂花的清香随着水流的傾瀉而飄散開來，顧驺臨倒完後把茶壺放回原位，笑着說：“哥哥還記得嗎？以前我們院子裏頭也種了桂花樹呢，我家一棵，哥哥家也有一棵。”
“記得，我的記性也沒差到那種地步。”
餘辰逸假裝責怪地看了顧驺臨一眼，然後又忍不住笑了開來：“我還記得，明明兩棵樹都是一樣的，你非說我們家的桂花香一點，非要跑過來聞，如果不是你年紀小，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別有目的了。”
“有可能是哦。”
顧驺臨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随即頓了頓，又問：“說起來……我還因為哥哥家的桂花樹惹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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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餘辰逸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迷茫地看向顧驺臨，等看到顧驺臨臉上抱歉的神色時才把那件小事想起來，“你怎麽還記得啊，都過去這麽久了……而且也是因為我沒看好你啊。”
熱茶的煙霧慢慢往上彌漫，餘辰逸隔着白色的煙霧看向顧驺臨，對方的表情讓他看不分明，他只能看見顧驺臨微微垂下眼眸，嘆息一樣開口說：“幸好當時沒出什麽大問題……如果那時候哥哥摔斷了腿……”
顧驺臨停了停，抿了一下嘴巴，不再說了。
餘辰逸想他是又開始自責了，于是伸手去拍了拍顧驺臨放在桌面上的手，無聲地安撫他，自己的也忍不住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是一個秋天，餘爸爸去上班了，顧媽媽和餘媽媽結伴出門逛街，只剩下餘辰逸和顧驺臨兩個人獨自在家裏。
餘辰逸人小鬼大，這種時候通常都會把顧驺臨帶來自己家，兩個人玩玩游戲看看書，也算是照看着弟弟。
但偏偏那時候餘辰逸學校下來了秋游的通知，過幾天出發，而且還會在外面過一夜，這對于那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
餘辰逸開心得不行，連話都顧不上和顧驺臨多說幾句，一頭悶在房間裏收拾書包，想着要帶什麽小人書，帶什麽零食，還要帶什麽衣服出去玩。
顧驺臨喊了餘辰逸幾次，見餘辰逸都不太樂意搭理他，只好自己跑去院子裏玩。
等餘辰逸聽見顧驺臨帶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丢下手上的東西沖到院子裏頭時，顧驺臨已經爬到桂花樹上下不來了。
“辰逸哥哥……”顧驺臨坐在樹杈上，小小一只地抱着樹枝，肉眼可見地在發抖，眼睛憋得通紅，“我下……下不來……”
“你別動！”餘辰逸看着顧驺臨想往下爬，結果差點被抱穩樹枝，吓得他心跳一頓，“你先別動，我想想辦法……”
餘辰逸抓耳撓腮，急得原地打轉，現在家裏又沒大人，沒人能夠把顧驺臨抱下來，他想去喊別的大人來幫忙，但看見顧驺臨瘋狂打顫的四肢，又害怕自己一走顧驺臨就從樹上摔下來。
“你等等啊，哥哥抱你下來，別害怕。”
餘辰逸往前走了一點，比了一下自己和顧驺臨的距離，他勉強能夠得住，應該可以抱下來。
餘辰逸走到樹邊，沖顧驺臨張開手臂，“你往下一點點挪下來，我在下面接住你，沒事的，別害怕。”
顧驺臨紅着眼睛，咬着嘴唇看着餘辰逸，原本想要像餘辰逸說的那樣往後一點點挪動，但不知道是脫力了還是手滑了，還沒挪出一厘米，就突然松了手，整個人朝着餘辰逸砸下去。
其實顧驺臨爬得不高，他這樣一摔最多兩個人一起摔青屁股，但平日裏幹淨整齊的院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很多凹凸不平的小石頭，還偏偏全圍繞着桂花樹擺了一整圈。
餘辰逸接住顧驺臨後被沖力帶得倒退了好幾步，剛好踩在一塊尖銳的石塊上，石頭被他踩得往旁邊滾去，餘辰逸腳腕一崴，抱着顧驺臨摔在地上。
顧驺臨沒什麽事，餘辰逸的卻崴了腳，不一會兒腳腕就腫得跟饅頭似的。
于是光榮負傷的餘辰逸不止錯失了秋游，還被後來回家的餘媽媽提着耳朵罵了一頓，餘辰逸提了一嘴院子裏無緣無故出現的小石頭，卻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誰放的。
再後面顧驺臨哭哭啼啼地抱着自己的小零食跑到餘辰逸的家裏，跟餘辰逸道歉說都是因為他頑皮才會害得哥哥受傷，非要和餘辰逸一起睡覺，打定決心要好好照顧為了救他而受傷的哥哥。
餘爸爸和餘媽媽被打斷了，上下其手一起逗難得說這麽多話的顧驺臨，也就沒再深究石頭的事情。
顧驺臨反手抓住餘辰逸伸過來的手，朝着餘辰逸笑了笑，說：“沒事，哥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都過去了。”
見顧驺臨沒什麽事，餘辰逸才把手收回來，端起桂花茶喝了一口。
顧驺臨的手心空了，不自覺地頓了頓，又看向餘辰逸，說：“這個茶還挺好喝的吧……”
他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和餘辰逸閑聊，心裏卻想：真可惜。
如果哥哥那時候摔斷腿就好了。
如果再也不能站起來就好了。
我會把哥哥永遠、永遠地帶在身邊，讓哥哥再也離不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