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對面雅間的門窗,悄然打開。
六位俊俏少年的相貌神情,在這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明探微還記得書裏的內容,根據年齡大小、個子高低可以分得清他們分別是大公子張邩,二公子張邤,三公子張郣,四公子張郐,剛才那個出面勸江浩歌的五公子張邺,以及六公子張鄠。
大公子張邩、二公子張邤、六公子張鄠是誠王妃親生,三公子張郣、四公子張郐的母親是栗夫人,五公子張邺的母親是韓夫人。
明探微看得到對面,對面卻看不到明探微,這種感覺還是很好的。
明和暢和明向欣也不惦記看戲聽曲了,注意力放到了對面,“那個穿紅衣的在看我們哎”“穿綠衣的那個也是”,發現對面有幾位少年目光不斷瞟過來。
明婉愉好奇瞅了一會兒,“這幾位公子相貌可真好,都快趕得上咱家的哥哥們了。”
“比咱家的哥哥還略差一點。”明和暢忙道。
“一點點,就一點點。”明向欣伸出手指比了一點點,“也是極出色的了。”
到底還是偏向自家人。
明琅攬着明探微,母女倆說悄悄話。
明琅柔聲詢問,“微兒,若是讓你從對面的這六位哥哥當中挑出一位,和你一起讀書、玩耍,你會挑哪一位?”
明探微咧咧小嘴。
如果她沒有偷聽過母親和舅舅們的談話,大概不會多想,看哪一位最順眼,便指哪一位。
可是她偷聽過了,知道明家要和誠王府聯姻,母親這個話的意思,不是讓她挑一位玩伴,而是聯姻對象。
這好像就不能只管順眼不順眼了吧?挑中了誰,很有可能就要共度一生。
“挑出一位和我一起讀書、玩耍麽?”明探微笑咪咪,“那能不能和幾位哥哥一起試讀書、試玩耍,然後再把人挑出來呢?”
“試讀書、試玩耍,想得周到。”明琅莞爾,“微兒可真是個小機靈。”
“我必須聰明機靈啊。”明探微吹捧母親,“我娘集美貌智慧于一身,我若笨了,豈不是給娘丢人了?”
明琅喜悅親親她的小臉蛋,“微兒真乖。”
“姑母,我也要。”明和暢瞧見了,也來索吻。
“還有我”“還有我”,明向欣和明婉愉忙也湊過來。
明琅扳過她們的小臉逐一親過,女孩兒們快活笑出聲。
對面看不到她們,但能聽到她們的笑聲。
二公子張邤側耳傾聽,“明家這幾位小姑娘,性情倒是挺活潑。傳言明五姑娘乖張偏執,難以接近,看來是謠傳了。”
大公子張邩比張邤只上一歲,卻老成許多,“反正咱倆年紀大了,和明五姑娘不般配,就是來湊數的。”
張邩十五歲,張邤十四歲,和明五姑娘肯定玩不到一起。
誠王有言在先,要挑一位明五姑娘喜歡的、滿意的。
七歲的小姑娘,應該不會喜歡大上七八歲的大哥哥。
“不知明五姑娘的相貌,和她的母親是否相似?”張邤好奇。
如果明五姑娘和明琅相貌相似,那将來也是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
“相貌究竟還在其次。”張邩關心的點不一樣,“人品性情更為要緊。”
張鄠聽着兩位兄長的談話,嘴角上揚。
明五姑娘的相貌,他見過;人品性情,他也有所了解。
三公子張郣和四公子張郐是雙胎,今年十歲,兩人一般生着聰明面孔,其實張郐有點憨。
張郐在犯愁,“明五姑娘如果就看上我了可怎麽辦?聽說她可兇了,會咬人的。”
張郣理解不了他的憂愁,“那你也咬她呗。”
張郐臉上的愁容一點沒少,“那我咬不過她怎麽辦?”
五公子張邺和張郣、張郐同年,生月小一些,卻用大哥哥安慰小弟弟般的語氣開解張郐,“放心吧,我不能讓她選你。”
“她會選你麽?”張郐替張邺擔心。
張邺猶疑,“不,不會吧?”
他情不自禁的往樓下望了望。
他喜歡那位柔弱的小姑娘,不喜歡太兇的……
張鄠淡定的敲敲桌子,“諸位,小弟有話說。”
“請講。”他的哥哥們一起笑道。
“六弟,潤潤嗓子。”張邺還殷勤的端過一杯茶。
張鄠目光挨個掃過他的哥哥們,“大哥二哥肯定是不可以的,你倆老了。”
張邤愕然,“老,老了?”
十四五歲而已,就已經老了?
張邩客氣的指出,“六弟,其實你可以換換措詞,老了這兩個字,略微有一點刺耳。”
張鄠沒理他。
大哥二哥總是拿他當不懂事的小屁孩兒一般看待,他說什麽了?
張鄠接着往下說,“三哥四哥五哥,你們倒是不太老,不過你們戰鬥力不強,不是她的對手。”
“她真的很兇啊?”張郐簡直給吓着了,“姑娘家為啥要那麽兇呢?”
張鄠挨個否定過他的哥哥們,最後指指他自己,“只有我了。”
張邩張邤沒有異議,張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六弟你膽子真大!藝高人膽大!”
張郣猶豫了下。
他母親栗夫人交代過,讓他一定竭盡全力争取贏得明五姑娘的青目。不過六弟已經表明态度了,栗夫人也交代過,讓他處處讓着六弟。那他到底是争呢,還是讓呢?
張邺也猶豫,因為他母親韓夫人也交代過他。
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樓下。
他想起來那位哭得傷心又憤怒的小姑娘,不禁心疼。
他叫來随從,命随從出去打聽,稍後随從上來禀報,“您說的那位是宣德侯府大小姐,她暈過去了,大夫正為她把脈。”
“這也太可憐了。”張邺無限同情。
因為江浩歌的暈倒,茶樓有些亂,象生也暫時停了。
“欺人太甚!”烏泱泱一群黑衣人,手持棍棒沖進來,見東西就砸,“太欺負人了!沒這麽欺負人的!”
明明是他們在砸東西,卻口口聲聲,說茶樓欺負人。
茶樓夥計自然上前阻止,雙方激烈沖突。
樓下散坐的客人們驚叫哭喊,四處亂逃。
“誰敢胡鬧?”有人從雅間出來,負手站立,一臉的不耐煩,“再胡鬧,我家先生便不救人了!”
原來是一名童兒,身上背着藥箱,是藥童。
來打砸的人哪裏聽他一個童兒的?下面依舊是一團亂。
童兒氣得拿出一個長號,放在嘴上就吹。
長號又稱長鳴、銅角、招軍,聲音那叫一個響。
這回終于引起那幫人的注意了,都擡頭往上看。
童兒人不大,氣勢卻很足,叉腰命令,“你們全部停下!保持安靜!不然我家先生便不救人,病人便危險了!你們想害了你家大小姐不成?”
那幫人猶猶豫豫,不想走,但是也不敢使勁砸了。
童兒身後出現了位年老的嬷嬷。
嬷嬷使了個手勢,那幫人得了命令,一哄而散。
便有客人對那位大夫很是好奇,過來施禮請教,“這位小哥,敢問你家先生,是何方高人?”
童兒興滴滴的還禮,“我家先生姓藥,名字嘛,他不許我說。”
那客人不由的驚呼,“難不成是藥生塵先生?”
“不是。”童兒忙糾正,“是藥先生的師弟。”
“名醫啊。”客人興奮不已,“藥先生的師弟,必定也是杏林高手。沒想到喝個茶,也能遇到位名醫!”
當下便拿出名貼,煩童兒遞進去。童兒撓頭,“我家先生從來不收這個。”不知想起了什麽要緊事,小臉皺得跟包子似的,一溜煙兒跑了。
明琅這邊也聽到了消息。
“藥生塵的師弟?雖不是藥生塵本人,也難得之極。”立即命風來送去名貼。
“藥生塵,很出名麽?”明探微頭回聽說,“藥生塵,不像人名。”
“寧願櫃上藥生塵,但願世人多安康”,藥店常用這句話。
提到藥生塵,一般會想到藥店,不會想到這是人名。
這位大夫的名氣不是一般的大,明琅都坐不住了,“名貼送過去了麽?沒人回應?我親自去一趟。”
……
江浩歌的雅間外,排成長長的隊伍。
都是各家派出來送名貼的,想結識藥歸塵。
“我們是李侍郎府。”
“我們是談尚書府。”
見童兒出來,争着搶着自報家門,争着搶着遞名貼。
童兒全推了,“抱歉,我家先生性情有些怪僻,從來不收這些。”
“小哥,勞煩你通報一聲。”有個商人模樣的男子拿着一個鑲珠寶的荷包想悄悄塞給童兒。
童兒視金錢如糞土,“收回去收回去。不管什麽,總之統統不收。”
風來和雪來奉命來送名貼,見到這樣的情形,風來挺下氣的,“看來咱們是白跑一趟了。”雪來卻沖那童兒嚷嚷道:“你家先生本事再大,也不能不講禮貌啊。我家老爺是朝中肅政使,三品官,見了人都是笑咪咪的,從來不擺架子!”
童兒跟着位特別牛的主人,脾氣也牛,嚷嚷聲比雪來更高,“肅政使怎麽了?肅政使好了不起麽?”
“阿融。”雅間裏有低沉的聲音傳出來。
童兒立即“哎”了一聲,“來了來了。先生,阿融來了。”
童兒進雅間後不久又出來了,用奇怪的眼神瞅瞅雪來,伸出雙手。
“做甚?”雪來皺眉。
“名貼啊。”童兒沒好氣的道。
“在這裏。”風來大喜,忙雙手奉上,“在這裏了。”
雪來不滿,“你倒是直說啊。你二話不說只管伸手,知道的是你要名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乞讨……哎喲……”疼的倒吸凉氣。
原來是風來偷偷掐了她一把。
風來瞪了雪來一眼。
雪來悻悻,“好吧,我知道了,這位先生很重要,不能得罪,連這個讨厭的童兒也不能得罪。”
童兒見雪來這樣,大為得意,拿了名貼,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小哥,還有我們的……”外面排隊的人不幹了,紛紛叫喚小哥。
小哥過了一會兒才出來,“諸位別為難我了。我家先生說了,別家的一概不收。”
衆人都不甘心。
但知道藥先生唯一收下的是明琅的名貼,都是服氣的,“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藥先生出塵脫俗,笑傲公侯,一般也是難過美人關。”
衆人知道今天是結識不了藥大夫了,嘆息過後,漸漸散去。
童兒随風來雪來同行,送上回貼,“我家先生說了,明府相請,他一定赴約。”
明探微和明和暢等人一起湊過去,看着明琅手中的回貼,“藥歸塵?這個也不像人名。”
一切歸于塵土。看破紅塵似的,像和尚。
“甚好。”明琅眼眸中閃爍着快活的光芒,“母親的心痛之症,有望痊愈了。”
明探微懂了。
原來阿婆有心髒病啊。
怪不得原書裏明五姑娘沒了,阿婆也沒能熬過去。
心痛之症,那确實要慎重對待、及早治療。
一位名醫對于明老太太的重要程度,語言難以描述。
明琅親自拿了果子,遞給童兒,“孩子,辛苦你了。”
童兒一直是眼中無人的,見到明琅卻紅了臉。
怪不得先生獨獨收下她的名貼。
她也太好看了吧。
仙女下凡啊。
童兒拿着果子,悄悄藏到袖子裏。
仙女給的仙果,他可舍不得就這麽吃掉。
“你喜歡這果子麽?”明探微心細,見童兒藏起果子,以為他是太愛吃了,體貼的又給他拿了幾個,“你帶走好了。”
童兒取出一個小布兜把果子兜起來,飄飄然。
大仙女好看,小仙女可愛,母女倆都這麽心善。
他藥鴻融何德何能,一日之中,見到兩位仙女,兩位仙女都送他美味果子?
……
明琅讓風來随童兒一起回去,當面邀請藥歸塵到明府做客,藥歸塵答應了。
江浩歌從暈迷中醒來,聽到明府婢女的邀請,聽到藥歸塵的應允,很是生氣,“大夫,請您顧及一下病人的心情,暫時不要和明府有來往,可以麽?”
藥歸塵理都沒理她。
醫者父母心。他關心的只是病人的病情。
江浩歌已經沒有危險,他和江浩歌也就沒有關系了。
江浩歌氣了個仰倒。
這個大夫太差勁了,沒有一點職業道德!無視病人的心理健康!
江浩歌想要提抗議,但藥歸塵已經飄然離去。
明探微從雅間探出頭。
“藥大夫?”看到一位白衣飄飄的青年美男子,她試探的叫道。
美男子聽到稚嫩的女孩兒聲音,轉過頭。
明探微是病人家屬,對待主治大夫那是能有多熱情就有多熱情,“藥大夫,幸會幸會,我姓明,排行第五,您明天有空對不對?我差人去接您好不好?”
“多謝,不必。”美男子聲音也好聽,“我一定按時赴約。”
“随時恭侯大駕。”明探微小大人般拱起手。
美男子還禮。
主治大夫這麽客氣,好像挺平易近人的,明探微便跑過去套近乎,“藥大夫,您醫術高明,一個七歲的小姑娘是不是早産兒,把脈能把出來麽?”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