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明探微心細,“四公子,你怎麽了?”
張郐幽怨的看着張鄠。
張鄠還在回想方才的情形,“五妹妹真是快人快語……”
張郐真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他跑到張鄠面前,臉通紅,焦急地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張鄠這才想起方才和他的約定,忙歉疚的道:“你可以說話了。”
張郐嘴巴一張,哭出聲。
張鄠抱着他拍了拍,“乖,不哭不哭。”
張郐:“總算可以出聲了,嗚嗚嗚。”
張郐:“六弟你壞,你不讓我說話,你自己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
張郐:“你別攔着我,我快委屈死了,要多哭一會兒才行。”
張鄠:“……”
“我的錯。”張鄠承認。
“我也有錯。”明探微見張郐哭得那麽委屈,過意不去,“這都是因為我。”
“不是的呀。”張郐抹抹眼淚,有點不好意思,還有點害羞,“怎麽能怪五妹妹呢?”
“那必須不能怪五姑娘啊。”藥童阿融從此經過,“小仙女怎麽可能犯錯?”
“對對對,五妹妹不會犯錯。”張郐很是贊同。
他趕忙自己擦掉眼淚,“五妹妹,你看你看,我沒事。”
明探微心理上覺得她是大人,張郐是孩子,而且還是個憨憨的孩子,見他眼淚沒擦幹,拿出手帕想替他擦幹淨。
張鄠眼疾手快,“五妹妹,給我吧。”沖明探微伸出手。
明探微笑,“我夠不着,便請六公子代勞吧。”手帕給了張鄠。
張郐想說他可以蹲下來的,但張鄠不由分說,利索的替他擦好了。
“六弟,你手這麽快。”張郐抱怨。
如果六弟手不這麽快,便是五妹妹替他擦眼淚了,那可該有多好。
明探微見到阿融,想打聽一些藥歸塵的事,“上回便是你跟着藥先生,這回還是,藥先生一定很器重你,你一定很能幹。阿融,你家先生的人品才能,很是稀有,和他的姓氏一樣罕見。”
“就是就是,很稀有很罕見的。”阿融沒想到小仙女會這麽平易近人的和他攀談,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不光先生姓藥,我也姓藥,和先生一樣的。”
“你們是親戚?”明探微仿佛在聊家常一般。
“不是啊。”阿融有些遺憾,“我倒是想和我家先生是親戚呢,可惜不是。我是孤兒,被先生從大街上撿回來的。我家先生呢,是被我家大先生撿回來的……”
明探微凝神傾聽,“你家大先生,便是藥生塵先生吧?”
阿融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家大先生的名諱,正是上生下塵。大先生醫術高明,救活的病人不計其數,但是只和我家先生投緣,收了我家先生做師弟。”
“為什麽不是徒弟呢?”明探微奇怪。
“對啊,為什麽不是徒弟呢?”張郐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明探微,自然而然的幫着一起問。
“收做徒弟,那豈不是成晚輩了?我家先生不會肯的。”阿融對自家先生信心十足。
“對,晚輩是不大好。”張郐內行的評價,“比如我和六弟,做兄弟我願意,六弟要收我做徒弟,我不會肯的。”
“六弟,五妹妹,我說的對不對?”張郐發表完高見,求認同。
“對。”
“對。”
張郐得意非凡。
他說的太對了!六弟和五妹妹都贊成他!
明探微又問了阿融幾句話,知道藥歸塵除了師兄藥生塵,并沒有別的親人。
這樣的情況,其實明探微挺滿意的。
家庭情況很簡單嘛。家庭成員一點也不複雜。
如果明琅真和藥歸塵在一起了,繼續住在明家都沒問題。
明琅第一次婚姻不幸福,明老太太、明肅政、明玕很心疼,想讓她招贅。
嫁到別人家難免受氣,不如招女婿上門。
明琅回到明家之後,登門求親的人家不少,但聽到招婿兩個字,都打了退堂鼓。
藥歸塵應該和那些人不一樣。
……
明琅站在海棠花樹後。
明探微和阿融的問答情形,她一一看在眼裏。
“微兒這調皮孩子。”明琅又覺好笑,又覺欣慰。
微兒真的不再執着于要認回宣德侯府了,微兒真的變了。
身邊多了一個人。
明琅歉意微笑,“小女年幼無知,讓藥大夫見笑了。”
“不會。”藥歸塵清冷面容間有絲緊張,“令愛冰雪聰明,可愛之極。”
他怎麽會笑話她呢?怎麽可能?
明琅很客氣,“小女說的全是孩子話,請藥大夫莫往心裏去。”
藥歸塵臉色如冰雪一般。
孩子話,莫往心裏去……
她果然對他無意……
明琅見他良久無言,關心明老太太的病情,有些忐忑,“方子還要再斟酌,是麽?希望這些俗事,不會打擾到您。”
藥歸塵臉上有了淡淡的血色。
能見到她,能聽她輕言勸語,已經是很有福氣了,還奢求什麽呢?
人要知足惜福,不能太過貪心。
“不會。”藥歸塵聲音略有些低啞。
“如此甚好。”明琅放心了不少。
“藥方在桌上。”藥歸塵交代,“請老太太先行服藥,明日我再來看視她老人家。”
“多謝藥大夫。”明琅樂樂陶陶,“您再三斟酌方才開出的藥方,一定藥到病除。”
藥歸塵知道,他該走了。
他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大夫而已。
……
藥歸塵告辭離開,才出了花園門,阿融追出來,“先生,小仙女……明五姑娘肚子疼得厲害,您能給看看麽?”
“帶路。”藥歸塵吩咐。
六七歲的小姑娘坐在錦凳上,兩名少年,兩名丫環,站在旁邊。
小姑娘沖他甜甜笑。
肚子疼得厲害?
藥歸塵醫者父母心,快步到她身邊,“哪裏不舒服?”
明探微吐舌,“藥大夫,方才我真的肚子疼,而且疼得很厲害,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肚子自己好了……”
藥歸塵還是不放心,堅持替她把脈,脈象中正平和,知她的确無事。
明探微沖藥歸塵招手,示意他過來,在他耳邊小小聲的說了幾句話。
說完,她跳下錦凳就跑了。
“快跑啊。”張郐拉着張鄠,撒丫子飛奔。
福來和運來不用說了,功夫練得好不好暫且不說,跑起來那速度是驚人的。
幾個孩子,沒多大功夫,跑得不見蹤影。
“怎麽全跑了?”阿融大為失望,“再玩一會多好。”
藥歸塵癡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先生,你被定住了麽?”阿融疑惑的問。
藥歸塵恍若無聞。
“先生,你是不是和小仙女玩木頭人啊?”阿融猜測,“小仙女說了木頭,你便不動說話不能動了?”
藥歸塵不言不語,如泥胎木塑。
阿融急了。
他學着道士做法的樣子,叽哩咕嚕念出一堆他自己都不懂的咒語,“……急急如律令!”
念了兩遍不管用,他跺跺腳,“沒辦法,我趕緊找雞血去!”
撞了邪的人,要拿雞血潑。
阿融着急忙慌找雞血去了。
公雞血,能去邪!
……
“藥大夫。”溫柔動聽的女子聲音在呼喚。
藥歸塵如在夢中。
眼前是一張比海棠花更嬌豔的面龐。
她在和他說話,應該是在說藥方的事。
藥歸塵不敢開口說一句話,怕把這麽美的夢給驚醒了。
明琅有點奇怪。
藥大夫為什麽看着她,一句話也不說?
不說話就算了,眼神還這麽……
如果放在平時,明琅可能轉頭便走,但微兒方才告訴過她,藥方上有一味細辛,藥歸塵家裏的這味藥材是極品,可比藥店賣的強太多了。
藥材品級越高,藥效自然越好。
和明老太太的病情有關,明琅自然竭盡全力,要找到最好的。
“藥大夫,拜托了。”明琅鄭重的拜托。
藥歸塵胸中一熱。
她就在他眼前,這麽美,這麽真實。
如果這是一個美夢,他願長睡不願醒。
既然這是在夢裏,他膽子就大多了。
藥歸塵深深一揖道:“無論何時何地,明姑娘若有差遣,歸塵萬死不辭。”
明琅猝不及防,“你,你說什麽?”
藥歸塵深藏在心中的話一旦說出口,再也忍不住,聲音更高,态度更堅定,“我說,無論何時何地,明姑娘若有差遣,歸塵萬死不辭!”
……
“不會吧?”一堆少年驚訝萬分的圍了過來。
“開藥方,有危險麽?”明易滿臉疑惑。
“有吧?”
“應該危險很大,不然藥大夫為什麽會說萬死不辭?”
“胡說。開藥方、治病救人有什麽危險?當大夫有什麽危險?”
“當大夫怎麽沒危險了?神農氏勇嘗百草,好些回人差點沒了。”
……
明琅一向大方,這時也羞紅滿面。
“暾兒智兒易兒暥兒,你們胡說些什麽?”
都是聰明懂事的孩子,跟誰學不好,卻要跟微兒學?
都學壞了。
藥歸塵緊張極了。
他茫然四顧,發現這不是在做夢,他确确實實在明府花園之中,眼前有他愛慕已久的佳人,周圍擠滿了半大孩子。
佳人嬌羞滿面,孩子們驚訝萬分。
原來不是做夢,她真的在鄭重的拜托他……
明琅試圖解釋,“孩子們莫瞎想,藥大夫只是醫德高尚、杏林春暖。”
“不是這樣的。”藥歸塵一旦開了頭,心裏話如潮水一般無法阻擋,“明姑娘,我說的全是真心話。我,我十六歲那年,便曾經向明府求過婚……如今我二十六歲了,心意依舊……”
“天呢。”周圍一片誇張的驚呼聲。
十六歲便求過婚了,被拒絕之後,心意不變,長達十年。
“十年,真的很久了。”明和暢和明向欣、明婉愉說悄悄話。
“真的,很久很久了。”明向欣、明婉愉用力點頭。
她們生下來都還沒有十年呢,藥大夫愛慕姑母,時間比她們的年齡還長。
明暾、明暥等人七嘴八舌問話,“敢問這十年當中,藥大夫主要在做什麽?”
“養傷,久病成醫。”藥歸塵答得簡短。
但明暾、明暥等人想要問的,卻已經問出來了。
藥歸塵在這十年當中,并沒有成親生子。
那真的是很癡情了。
……
明琅心中有絲絲點點的喜悅。
這冰雪一般的男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卻早已為她動了心……
十年,他愛慕她十年,等了她十年。
她不記得他曾經求過婚。
向她求過婚的人家,太多了。
但是,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十年之後,她已和離有女,他對她的情不變。
“我的婚事,全由母親做主。”明琅低聲說了一句,便腳步輕盈的跑開了。
藥歸塵想要追,卻被明暾等人拉住了。
“藥大夫,我姑母的意思您明白了吧?”
藥歸塵一臉迷惘,“明白什麽?”
幾個半大孩子又好氣又好笑,“藥大夫若真要求婚,需央求我阿婆。姑母的婚事,是阿婆作主。“
藥歸塵大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