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修總,你聽我解釋!
溫西月平靜地說出這個事實後, 怔了征,她覺得發燒這件事發生在修澤身上特不可思議。
她小聲嘀咕着:“你怎麽會發燒呢?”
“昨晚被西北風吹到了。”冷冷說完後,修澤覺得溫西月這語氣很逗, “我怎麽就不會發燒呢?我也吃五谷雜糧, 也有七情六欲, 會生病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明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 可溫西月還是覺得詫異,詫異之下還帶着點震驚, 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最後極其敷衍地應了聲, “哦。”
修澤面上情緒未顯, 聲音越顯沙啞,“去哪?我送你!”
溫西月盯着他, 氣笑了, “你什麽時候能改改愛送給人的毛病?”
“那你坐我車幹嘛?”
溫西月:“......”
“那不是和你解釋嘛。”
修澤點點頭,心不在焉地說,“嗯, 我知道了,你是被迫的, 你是受害者,你有自己的不得已,這些都不是你真心想做的, 是這樣嗎?”
明明是這樣,可被他用這種不耐煩地語氣說出來,怎麽聽着哪裏都不對味呢。
而且他這種态度也讓溫西月瞬間喪失了傾訴欲,有點躺平任嘲的意思。
溫西月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睫垂下, 情緒不高地嘟囔着,“本來就是那樣啊。”
修澤心口也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了下,語氣跟着軟了一點,“行,那請問你去哪?總不能一直在這幹坐着吧?”
溫西月再次被眼前的人震撼到了,“修總,你都發燒了還開車?”
修澤一字一頓道:“我是發燒,不是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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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西月噎住。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今天修澤說話挺沖的,處處在拉低他在自己心目中來之不易的好感值。
可轉念一想,親生父母找上門,現在又生着病,有點脾氣也是人之常情。
“我是在關心你嘛。”她頓了下,又說:“生病了就要有生病的覺悟,”
她解開安全帶,推來車門下了車,而後從車頭繞過,停在了駕駛室這邊的車門外,做這些時,她的唇線拉的筆直,渾身都透着低氣壓。
修澤把車窗降下來,對她的行為很不解:“你要幹嘛?”
溫西月語氣有點硬,在他們兩人的接觸中,為數不多地占據了主導地位:“你下來坐後面,我送你回家!”
這是溫西月第二次開修澤的車,和上次想蹭車結果被逼着給他當司機不同,這回她完全沒受到任何脅迫。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溫西月并沒有之前的那麽膽戰心驚,在操控方向盤的間隙還能分神出來觀察一下後座的修澤。
他疲乏地靠着椅背,身體略微歪曲,腿大剌剌地張開,一點都不符合他一貫的斯文形象。
像是在自己最舒适的領域,不用僞裝,不用粉飾, * 再也不用在外人面前維持所謂的風度。
他總算可以丢掉白天裏的維持的清冷矜貴。
手指擠進去領帶,攪動扯松,再抽出來随意地丢在旁邊。
略微扯開的領口,能清晰窺探到深凹的鎖骨,還有若隐若現的手臂肌肉線條,每一分都恰當好處。
像是感受到溫西月打量的目光,修澤原本耷拉的眼皮撩了起來,也看着後視鏡。
他輕輕笑了下。
溫西月心髒停了半拍,又飛快地加速起來。
妖精!
她擡手調整了下後視鏡的方向,直到裏面再也沒有修澤那張臉。
開到了一半趕上了晚高峰,後面幾乎龜速前行,溫西月等的有點不耐煩,就想和修澤聊聊天。
“修總?”
“說!”
修澤半阖着眼,有點無精打采。
能感受到這半個小時自己的體溫不斷在攀升,燒的眼睛在痛,頭也開始眩暈。
不需要像在公司裏那樣提着一口氣,在其位謀其事,現在他精神一松懈,那些病症便有些迫不及待,無孔無入地襲擊着他免疫系統。
“你、你真的不去《我要找到你》這個節目嗎?”溫西月問。
修澤并未回答。
溫西月抿了下唇,飛快地說,“我也是随口問問,不去就不去嘛,也代表不了什麽,那個節目早年還行,現在已經淪落到替求助人找貓找狗的程度了,去年還被爆出來為了湊熱度,找人當托,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
修澤望着窗外,看着不斷倒退的綠植,眼睛有點失焦,半晌,他才開口,是沉重隐忍的語氣,“他們是我的親身父母,在我出國的那半個月,沈時節已經替我們做了一份DNA比對,結果騙不了人。”
溫西月扯了下嘴角。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并沒有主動去認他們,而是等他們找上門。
修澤:“當時沈時節問我怎麽解決,我思考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讓沈時節給他們了一筆錢,一筆可以保證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的錢,他們收了,我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不想,這麽快他們就殺又回來了,還用了另外一種方式。”
溫西月安靜地聽着,未置一詞。
始終是他的家事,他能告訴自己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不是覺得我做的很不近人情?”修澤問。
溫西月搖頭:“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過。”
修澤:“我是覺得在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沒有出現,那之後也沒出現的必要了,互不打擾就是我們這段血緣關系裏最後的體面。”
他盯着窗外的某處飛速着回憶着,他過去二十六年不算漫長的歲月裏,有多少次是希望自己是有個父母的,其實并不算很多,在八歲之前,他可能會有過這樣的幻想,在他跟着爺爺在大山裏為生計掙紮的時候,他是希望有個人能過來拉他一把,帶着他脫離這份沼澤之地,可是沒有,沒人聽見他無助的祈求,他仍舊困在那片深山之中,日複一日。
直到八歲 * 那年,他很幸運地遇到了時靜和許越。
這個改變自己一生的兩個女人。
她們朝自己伸出了手,只是輕輕一用力便把自己從污濁的泥坑地拔了出來,帶他走進了繁華的城市,讓他看到了大山之外的動人天地。
從此他再也不奢望父母之愛,因為他曾經求而不得的,許還山和時靜已經傾盡全力、毫無保留的全部給了自己。
未經他人事,莫勸他們善。
這是外婆從小就在溫西月耳邊灌輸的,所以即便內心深處,她十分渴望修澤能和他親生父母成全中國人最期盼的天倫之樂,她還是忍着一語不發。
到了金頂廊橋。
修澤揉了揉眼睛,情緒并不高漲地說,“把我送小區門口就行了,車你開回去!”
幾百萬的車就這麽讓人開走,還真是心大。
溫西月腹議完,還是不放心他一個人,看他精神狀态,似乎是越來越差。
“修總,你一個回家行嗎?”
修澤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溫西月思考了下,還是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是很放心。”
修澤要笑不笑的往後一靠,“你要是想也可以,不過以我現在的身體,可能做不了什麽了。”
明明是一句極度正常的,為什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跟染了顏色一樣呢?
溫西月什麽臉面也不想要了,不甘示弱地回擊:“那沒關系,你負責躺着就行了,其他的我來!”
修澤:“.......”
最終修澤妥協,溫西月再一次翹着尾巴登堂入室。
和之前來那次相比,她覺得修澤的家成功地從建築工地變成了放了幾件家具的建築工地,進步巨大。
修澤一路上都在強打精神,到了家,再也有點熬不住了。
拿着玻璃杯,步伐不穩地接了杯涼水,然後仰頭一飲而盡,接連喝了三杯,似乎只有冰涼的水才能澆滅內髒的灼燒感。
溫西月在一旁都看傻了,“修總,你在生病!”
修澤用指腹擦掉嘴角殘存的水漬,“哪又怎樣?我從小粗糙慣了。”
“你家有退燒藥嗎?”
“低燒,不用吃藥。”
修澤就這麽當着溫西月的面,脫掉了西裝,然後是解腕口,一切令他束縛的東西通通經他之手,得到了解放。
溫西月就這麽看着他這種粗糙的活法,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裏照顧起。
修澤是一點都沒把溫西月當外人,丢下一句“你自便”後,便回到了卧室。
随後她隐約是聽到了水聲,判斷出他應該是在洗澡。
來都來了,自然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這個點也是晚餐時間,就給他煮點面吧。
好在,雖然家裏是簡易風,但該有的東西一點也不少,尤其是冰箱裏,被塞的滿滿當當的,看樣子本質上還是個精致的人。
她和烏雲舒住在一起,廚藝一點也沒學到,唯一還算拿得出手的便是西紅柿雞蛋面。
食材齊全,溫西月 * 只花了五分鐘煮了碗看相不錯的面。
蛋花裹着面條,鮮美的西紅柿提色,溫西月又焯了幾根青菜放在上面當點綴。
聽着水聲停了,溫西月去敲房間的門。
房間的門打開。
修澤的頭發還挂着水珠,深斂的眼睛又沉又亮,穿着灰色的家居服,領口那裏被水輕微的咽濕。
“嗯?”
溫西月清了清嗓子,“那個,我煮了面,你要不要吃點再休息?”
修澤疑惑:“你拿什麽煮的?”
“就你家冰箱裏的東西啊。”
“我家冰箱有東西?”
溫西月卡殼了,一時竟無言以對。
“哦,那可能都是李楠置辦的。”這是修澤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他沒有一點胃口,不過還是很乖地跟着溫西月的去了餐廳,看到餐桌上那份紅紅綠綠,顏色很鮮豔的面條後,他皺了皺眉。
溫西月心裏一驚,“你不喜歡吃西紅柿雞蛋面嗎?”
這世間還有人能拒絕得了西紅柿雞蛋面?!
修澤一言難盡地瞅了溫西月一眼,随後目光重新落到面條上,“發燒的人不能吃雞蛋。”
溫西月想都沒想,說:“我不知道!”
“這是常識。”
“我沒常識。”
“......”聽着她理所當然且絲毫沒有內疚的語氣,修澤難得的被噎住,頓了頓,他說:“那沒事多看點書?”
溫西月:“嗯,我會的,我重新給你做一份,這回我保證不加雞蛋。”
修澤勉強笑了笑:“不用,面你自己吃了吧,也不用特意給我煮,我真的是精疲力盡,就想睡會兒,你待會兒走時幫我把門關上就好。”
“你就這麽信任我?說不定我會趁你不注意,把你家值錢的東西給拿走了?”溫西月溫吞道。
“最值錢的?”修澤忽然俯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溫西月的齊平,戲谑道:“最值錢的就在你眼前,你拿的走嗎?”
溫西月看着近在眼前這張好看的臉,心髒重重一跳。
她忽地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在下眼臉處投射出扇形的陰影,“那我、我努力吧!”
修澤沒繼續揶揄她。
的确沒那個精力。
溫西月看着緊閉的房門,再看看自己面前這份充滿心意的面,在想自己這次來,就是在他家蹭了個廚房,給自己準備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這頓面她吃的很慢。
一直到暮色降臨。
她洗好碗收拾好廚房,在主卧門口聽了聽确實沒什麽動靜,想着他已經睡着了,看着時間現在回家應該也不算晚,就準備回去。
走到玄關處,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折返回來。
拿着玻璃杯接了杯溫水,又站到了主卧門口。
她的手握住門把手,猶豫不決。
最終還是一用力,按了下去。
房間內漆黑一片,像是望不到頭的深淵。
還好客廳的光随着房門的敞開,照了進來,能看清房門口的布局。
他的床就在不遠處。
床上的人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侵占,睡得異常安穩,均勻的呼吸着。 *
溫西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自作主張替他打開了床頭的那盞燈。
橘黃色燈光亮起的一瞬,床上的人被驚擾到,不耐地翻了個身,從側卧變成了躺卧。
溫西月把水杯擱在櫃上,丈量了一下距離,又把水杯往旁邊挪了下,确保他醒來口渴時,有一杯水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
做完這些,理智告訴她應該要走了。
可床上那個睡顏安靜的人卻讓她挪不動腳。
平時和他接觸,他都是帶着尖銳鋒芒的,像現在這樣,毫無攻擊性又安靜的實在少見。
她心下一動,在床頭半蹲下來。
借着昏暗的光線下,溫西月盯着修澤,眼睛一眨不眨。
這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好看,有時候你不得不感嘆造物者的偏心,給了他好看皮囊的同時,贈與他一顆聰明的大腦,健康的體魄,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就是嘴上不饒人。
除了這點外,其他的都算不錯。
她伸出手探探他額頭的溫度,似乎溫度更高了點,真的只是低燒?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買點退燒藥回來以防萬一,就感覺到自己停在他額頭上的手,被人粗暴的扯下,然後放在他胸口的位置。
“.......”
她天生手冷腳冷,常常被人取笑為冷血動物。
現在她冰冷的手像是什麽救命解藥一般,被人緊緊地護在心口。
修澤雙眼以及緊閉,并沒有蘇醒的跡象。
溫西月身上的涼意似乎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被炙烤的難受,他貪戀着,舍不得松手,抱了一會兒,似乎感受到這上面的涼意不能滿足自己後,深陷夢魇的人貪婪的又扯了扯,迫切需要更大體積的涼意。
溫西月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整個人被他拽着摔到在他的懷裏,額頭磕在他的鎖骨上,嘴唇落在他的心口的位置。
她悶悶的哼了一聲,那一下磕的太突然,幾乎是整個人直直的栽下去的。
眼前一陣發黑。
同樣的,猛烈的撞擊讓床上的人也有了動靜。
胸口被重物壓着,有點喘不過氣。
“溫西月?”
聽到修澤略帶沙啞的聲音後,溫西月身體一僵,霎時間所有的痛覺都不翼而飛,所有的感官都被聲音的主人在拿捏着。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她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眼珠亂轉。
修澤神色清明了不少,帶着探究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下看。
看清溫西月的動作後,他眉心猛地一跳,沉聲質問:“你在幹嘛?”
上半身幾乎是壓在修澤身上,嘴唇貼着男人的肉.體,因為事發突然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溫西月覺得在這一刻,她的世界都坍塌了。
轟得一聲,塌的稀碎。
裝死了幾秒,她不帶希望地說:“修總,你聽我解釋!”
自認為對這事情看得很通透的修澤,在短暫的震驚後,已經神色如常,睨了一眼即便被他抓包依舊趴在他身上舍不得起的溫西月,不痛不癢地譴責了她一句,“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