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PART 13
次日,早飯時。
“怎麽今個都不說話啊?”老太太吃了一會,覺得今天安靜得異常,有些不太對勁。
“奶奶,食不言寝不語。”路承飛畢恭畢敬地答道。
“你們這些小家夥還能食不言寝不語?”老太太一臉地蔑視,“昨晚是誰啊,叫了一嗓子,把我都給吓醒了。”
一桌子上的人更加安靜了,路雅南強忍着笑,在桌下踢了路翰飛一腳。他乖乖舉手,“奶奶,我昨晚在看球賽,中國隊……進球了!”
“原來如此……”老太太恍然大悟,明白地點點頭,“那昨晚進了幾球啊?”
二哥二嫂的臉幾乎要埋進飯碗裏,路翰飛幹咳一聲,嚴肅地說,“奶奶,昨晚就進了一球!”
“不争氣啊……”老天太扼腕,“下次,多進幾個球的時候,叫奶奶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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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每天都有新的病人,誰也不能圍着張建打轉。不過他倒是真有錢,那麽貴的病房一住就是半個月,結果半個月後再次檢查出了個壞消息,腫瘤進一步惡化了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路翰飛和路雅南說起了這事。她說,“他家屬不來,就讓他走呗。”
“問題是他不走啊。”路翰飛咂舌,“我還去調查了,他老婆貌似和人跑了,一直沒聯系。”
“那二哥他們什麽意思?”路雅南一邊說話,一邊把餐盤裏的肥肉夾到他那裏,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路翰飛個高又健壯,胃口好得很,什麽都吃。“二哥今天都不和我打照面,還和我說話?”
想到昨晚,路雅南撲哧一聲笑了,他委屈地戳着盤裏的肉,“我還不是因為你,結果你還耍賴……”
路雅南不可置否,突然瞄見了什麽,揶揄了一句,“瞧,你的春天來了……”路翰飛回頭一看,是二二正走了過來,他剛要反駁,路雅南卻已經端着盤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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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的情況惡化後,他自己大概也急了,沒兩天竟找到了他那個和別人跑了半年的老婆來。
蘇大夫做完了家屬術前談話,回到辦公室,就拉着大家開會。
“張建的手術不能做。”
“為什麽?”路燕飛表示疑惑,“他老婆不願意?”
“願意!就是太願意了才吓人!”蘇大夫聲行并茂地說,“我把手術的各種可能有的意外啊,後遺症啊都說了,換作一般家屬都會緊張擔憂,或者拉着我的手……”
“塞紅包啊?”路翰飛适時地接話,弄得蘇大夫大窘,他又急忙道歉,“我開玩笑的。再說了,一臺手術就一百塊,這簡直就是對我們技術含量的侮辱。有些人,咱不收紅包,他們還擔心,對于這種既得利益者,收他們紅包,不可恥!”
“就你沒正經。”路承飛數落了他一句,示意蘇大夫繼續說。
“問題就在這裏……張建的老婆從頭聽到尾,不緊張不擔心沒疑問,最後只問我,現在簽字麽?”蘇大夫說完看着大家,“我覺得太順利了,順利得不敢相信!她還說什麽都聽醫生的。”
末了,他補充道,“大家也知道,張建是職業碰瓷的,他老婆雖然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但是看起來也是個不好惹的,這種人日後很容易出事。”
蘇大夫說完,大家都靜默了。
路燕飛說,“要不找個理由,打發了?”他說把目光投向大哥,等待路承飛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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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路承飛沒說話,路翰飛搶先一步了。“我不同意。張建的病症是咱們科最拿手的項目之一,放眼整個T市,還有比咱們更好的選擇嗎?我們現在不是因為病人有更好的選擇勸他離開,僅僅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可能日後會有麻煩,就要他轉去并不擅長這一科的醫院,我覺得有違我們當初從業時的誓言。”
“可是翰飛……”路燕飛對此是猶豫不決的,既覺得良心不安,但是又怕日後麻煩,“最近醫院的糾紛可不少,你看副主任,今天就去打官司的。就因為病人出現突發情況,家屬沒簽字就先做了手術,結果不湊巧手術出來意外,現在就鬧上了法庭。這些容易出糾紛的人,治好了也就罷了,可誰都不能保證手術100%成功沒有任何後遺症和意外,一旦手術有任何問題,找不找茬全憑患者的個人素質啊!”
張建的身份特殊,這一點毋庸置疑,路翰飛雖然知道,但也覺得不能這樣不作為,“我們只是醫生,又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師,別說他是碰瓷的,他就是殺人犯,進了手術室我都會全心全力去救他,至于他應該受到法律制裁還是道德譴責,那都超出我的職業範疇,我們沒那麽偉大,但也不能太渺小。既然誰都不能保證哪一個患者日後是否會成為原告,我們就不能為了一個會鬧事的人,而去放棄救治一百個病人。”
聽了他的話,科裏的醫生有的沉默,有的低聲議論了一兩句,大多是覺得路翰飛太年輕,沒遇到過頭疼事。
路翰飛孤立無援,倍感失落。
突然辦公室外傳來一聲,“說得好!”是大伯路振英推門走了進來,“以前總覺得你年紀輕,光有技術,還沒有做醫生的信念,如今倒叫我刮目相看啊。做醫生不同于其他行業,有時候我們必須承擔一些風險,甚至是生命,但是支撐我們堅持這條道路的信念一定要在。這個信念就是——為病人謀幸福是我們唯一的目的。”
他說着話鋒一轉,“當然蘇大夫,我并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你是從醫患糾紛的經驗出發,是為了醫院的利益着想,只是有些東西,高于利益,高于經驗。”
得到大伯的贊同,路翰飛很是威風,“老路大夫,你遇到過那麽多糾紛還能說這樣的話,我覺得你的身形都高大偉岸了!”
大伯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翰飛啊,這樣吧,這個手術由你主刀,是你第一個主刀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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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翰飛傻了,準确地說,在醫院時就傻了,到了家都沒回過神來。
“怎麽了?你今天在醫院不是挺神氣的麽?”路雅南一回家,就看到宛如霜打的茄子般的路翰飛,蔫得不行。
“你和大伯崇高的醫學信念都感染了全醫院,連我們科都知道了。”檢驗科的小護士和醫師們一邊學舌一邊欣羨地看着路雅南,那會她覺得還挺自豪的,不過她沒表現出來,只是暗自竊喜了一下。
“不是啊!小雅南,大伯讓我主刀了!”路翰飛一臉的焦躁不安,“他讓我主刀啊!”
“這不是好事嗎?”路雅南更奇怪了,“你不是嚷嚷着要主刀很久了麽。不給你主刀你說大伯偏心,這給你主刀了,你又要怎麽樣?”
他扁扁嘴,“我下午說這個病人是受到法律制裁還是道德譴責,都超出我的職業範疇,可是現在我一想,不對啊,我從來沒主刀過啊,這萬一那啥了,那不等于我代替法院和社會給了他制裁和譴責了麽!太造孽了!”
“噗——”路雅南笑了,“你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呢,真該拍下來,給現在的你看看。”
不過她還是安慰了他幾句,“沒事的,你應該相信你自己,你在學校時可是專業第一名啊!”
路翰飛嘀咕了一句,“其實技術上我覺得我超過大哥二哥是沒問題的,就怕輸在經驗上啊……”
路雅南無法直面他的自戀模樣,想來他這樣的人,就不需要什麽鼓勵和打氣,如果臭屁也可以換算成臭氧的話,路翰飛的産量可以改善臭氧層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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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路翰飛猛然想起了什麽,來了精神,“你之前不是說我不主刀所以要洗衣服嗎?那我現在主刀了,是不是就不用洗衣服了?”
路女王靠在沙發上,睥睨衆生,“二嫂替二哥洗衣服,那是因為二哥交了工資卡和所有收入,才能享受丈夫待遇。你呢?”
“那我也交呗!”路翰飛特別大方,立刻就去書房裏拎包。
路雅南叫住他,“別拿,你的卡我可不要。”
“為什麽啊?
“你就那點工資,我要了不僅撈不到好處,還惹了一身騷。”她昂着下巴啧啧嘴,“所以,你還是得自己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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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末休息,情況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叫路翰飛始料未及。路雅南吃了早飯突然回房,把路翰飛昨晚洗幹淨晾在陽臺上半幹的衣服摞進盆裏,跑下樓去了!
路翰飛昨晚都在想手術方案,半夜才睡着,這會雖然困意正濃,卻也被她反常的舉動吓醒了。他套了衣服,迅速洗漱一番,下樓一探究竟。
老太太靠在躺椅上撚着佛珠,躺椅擱在後花園的當門口,花園裏兩個新媳婦,正在用老舊的搓衣板洗衣服!
“奶奶,這……”路翰飛揉揉眼,以為自己還沒睡醒。老太太招呼他過來,“你瞧,我就說這樣才是咱們路家媳婦的樣子,勤儉持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家務樣樣得在行!”
路翰飛瞠目結舌了,可震驚完了,他就心疼了,入秋已經有些日子了,大清早天氣挺涼,在花園裏用冷水洗衣服,想想都覺得遭罪。
他不多想,直接過去撸起袖子,說着把她冰涼的手拎到一邊,他自個洗了起來,“把手給洗糙了怎麽辦?”
“哎!”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擡手指着最疼的小孫子說,“哪有大男人洗衣服的?”
“男人怎麽不能洗衣服?”看着路雅南手指凍得又紅又粗,路翰飛氣呼呼地回道,“把我媳婦手洗壞了,奶奶你賠麽?”
“你這小子!”老太太哭笑不得,“敢情你以為是我叫她倆這樣洗衣服的啊!”說着拽過一邊的劉嬸,“劉嬸你瞧,他還瞪我呢!”
“三少爺,你可錯怪老太太了。”劉嬸笑了,“當真是媳婦老太太就不心疼啊。一早是二少奶奶說二少爺的襯衫領口總是洗不幹淨,來問我要搓衣板,老太太誇她,說這個年代哪裏還有女生肯手洗衣服啊。結果小姐下來了,也跟着二少奶奶一起洗了,這不老太太在誇獎她們倆麽。”
“那也不行。”路翰飛橫豎不講理,“奶奶,這都十一月了,她倆不懂事,您老人家怎麽也不懂事啊,由着她們胡來啊。這水手沾了都凍骨頭!您應該制止她們的,您太叫我失望了。”
“哎喲,你還教訓起我了?”老太太倒也不氣,反倒樂了,“你把媳婦護成這樣,你媳婦給你買糖吃了啊?”
路翰飛一昂頭,“奶奶你給我買糖,我也護着你啊!”
“我可不敢當喲。”老太太嘆了口氣,嘆惋道,“護着我的人不在咯,哎,看到你們這樣真是羨慕啊……”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結束了吧!要老老實實去上課了吧!明天要上班了吧!我看你們還有啥理由不準時看文撒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