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八天的路,他們趕了九天。

公主的毒越來越深,九天中,她只醒了三次。

“大哥,不要離開我!”每次醒來,她都只說這麽一句話,這句話卻傷了四個人的心,深深得傷了四個人的心。

她竟然連他都不認識了!孟皓暗自神傷。曾經,他是她心裏的唯一,而他卻錯過了一切,是他放棄了她,現在卻又深深得後悔!現在,他就象一個局外人!他只是一個局外人,他卻比以前更愛她,但他已經沒有了資格!

她忘了他!她要忘了他!拉尕的心不比孟皓好受。他是她的丈夫,卻聽她聲聲喚着別人,聲聲叫別人不要離開她,這叫他情何以堪!他愛她呀!她明明知道他愛她有多深,她卻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以前是孟皓,現在又是這個叫方步雲的,而他們的武功一個比一個高,人品也一個比一個好,孟皓有方月靈,而方步雲卻還沒有成婚!上天為什麽要如此捉弄他呢?

方步雲的心中是一片雜亂,夢兒叫着他,叫他不要離開她,但如果她是醒着的,她記起了一切,她還會這樣對他嗎?她是別人的妻子,她還懷着別人的孩子,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嗎?他可以不在乎,她自己呢?她自己會不在乎嗎?如果她清醒了,她會不會忘了他,會不會認不認識他呢?還有,他分明的可以看出,拉尕極愛她,當一個人是那樣的愛她,她會沒有感覺?她會對他無動于衷嗎?如果救醒了她,他明白,他就要失去她了,她醒來的時候,就是他該走的時候,他卻是這樣的不甘心,不舍得!但不甘心,不舍得,他又能怎樣!他又能怎樣!九天來,他一直守着她,也許,這是他和她最後的日子了!

三個男人都有各自的痛苦,他們都忽視了方月靈,銳烴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方月靈的悲哀,她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一個丈夫,一個哥哥,他們兩個人最愛的女人都不是她,都是同一個人——公主,而她什麽也不能做,既幫不了他們,也不能喚醒他們,一個是她所深愛的丈夫,一個是保護了她二十幾年的哥哥,他們兩個卻都背叛了她,是的,可以說是背叛了她,但她卻不能恨他們,她也不恨他們,她怎麽會去恨兩個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呢?她的心酸,她的委屈,她的悲哀,誰又會了解,誰又會明白?

“我們到了!”當銳烴把馬車停在了一座破舊的,傍山而造的茅屋前,他們還沒意識到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就是這?”方步雲下了馬車,他問,別人也有同樣的疑問。

“就是這!這并不是普通的茅屋,它是山谷的入口,要進山谷,只有從這進去!”銳烴肯定!

“會不會有危險!”方月靈問。

“不會,可耶姆阿泺蔔自視甚高,他是來者不拒!把公主帶上,我們走吧!”銳烴先進了去,衆人跟了上來。

裏面果真是一個通道,狹長而又黑暗,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豁然開朗,上面是藍天,下面是一片松林,清溪流淌,別有一番天地。

“可耶姆阿泺蔔,有人來找你,你快出來吧!”銳烴運功大喊,聲音回蕩,卻是沒有聲息,鳥雀照鳴,溪水照流。

“可耶姆阿泺蔔,我是訄卟爾的拉尕,請你出來!”拉尕也叫,但還是沒有聲音。

周圍靜悄悄地,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

“可耶姆阿泺蔔,是愛郦吉娜叫我們來的,你瞧,這不是愛郦吉娜的東西嗎?”旃木突然也喊,手裏拿着愛郦吉娜最喜歡的一個發飾,來不及等拉尕去想,樹上仿佛有了動靜,只聽得唰啦啦、唰啦啦的聲音響了一陣,又歸于無聲無息。

“可耶姆阿泺蔔,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哪了!我是從中原來的,我叫方步雲,聽說你的劍陣很歷害,特來領教領教!你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方步雲等了一會,見還是沒有動靜,摘下一片葉子,他向一顆樹上射去,雖然只是一片葉子,威力卻是驚人,衆人不覺對他刮目相看。

“好小子,差點上了你們的當!”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他滿臉的胡須,人卻一點也不顯老,相反還更增添了幾分精神,只是眼中的兇悍讓人覺得象個野人,露出猙獰之色。

“小子,這東西你從哪來的?”他一把從旃木手中奪過了發飾,“要不是我看見你們擡的那個人是受了我的黑沼蓮之毒,我還真被你們給騙了!”

“可耶姆阿泺蔔,請你救救她,好嗎?”拉尕搶上前。

“你就是那個拉尕?”可耶姆阿泺蔔端詳着拉尕,“長得還不錯,勉強算是配得上愛郦吉娜,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

“我……”拉尕說不出話。

“她是誰,愛郦吉娜為什麽要殺她?”可耶姆阿泺蔔看着拉尕,他突然笑了:“一定是你喜歡她,所以愛郦吉娜才殺她,對不對!”他活了這許多年,如果連這也看不出來,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看他笑,拉尕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管怎麽樣,求你救救她吧!”他求他,他何嘗用過這個求字。

“你以為,愛郦吉娜要殺的人,我會去救她嗎?”他還是笑。

“醫者父母心……”拉尕的心涼了半截。

“可我并不是個普通的醫者!”可耶姆阿泺蔔突然沉下了臉。

“如果我們破了你的劍陣,你會不會救她?”方步雲冷冷的問他,他本就對他的良心沒抱多大的希望。

“憑你們幾個?”可耶姆阿泺蔔又笑了:“你們破不了,不訪告訴你們,我曾經去過中原,到過少林、武當、華山、青城……”他不再說下去,只是笑。

“如果我們破了了!”方步雲打斷他。

“如果你們破了陣,我一定救她!只怕你們破不了,反而會死在這!”可耶姆阿泺蔔信心十足。

“這個不勞你費心!”

“那就跟我來吧!”可耶姆阿泺蔔說着當前領路,他把衆人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場地。

“你的劍陣呢?”銳烴問。他也只是聽說過,卻從沒有見過,連那劍陣多少人都不知道,但總不會是可耶姆阿泺蔔一個人吧!

“不要急嗎!”可耶姆阿泺蔔笑,他側過身,從身上取出一瓶藥粉。

“你們馬上就會看到!”說着,他把藥粉灑了出來,見衆人一陣緊張,他說,“放心,這沒有毒,這不是對付你們的,你們又不是我的敵人,我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話音未落,四周突然多了七個黑衣人。

“他們來了!”他笑着退開,“你們要上的就上吧,不想死就退下,他們可不認人的。”

“旃木,你護着公主!”拉尕吩咐,孟皓和方步雲早已進了圈子,他和銳烴也縱身躍進。

“月靈,你不要進來!”方月靈也要進去,被方步去吼住,她退了回去。

“他們不是普通的人,都是我用藥水浸過的,雖然不是金剛不敗之身,卻是不怕疼痛,而且這套劍陣他們已經練了十年了,你們要後悔還來得及!”可耶姆阿泺蔔在一邊說,他有些為女兒不安,那個女人竟能讓這麽多人為她拼命,愛郦吉娜比不過她!

“開始吧!”孟皓沉聲說。

“好!”可耶姆阿泺蔔不再去想,“發動!”他輕揮手臂。

劍陣發動了,七個人手裏都多了一把劍,他們的眼神呆滞,動作卻極快,一上來卻并不沖上來,只是把他們團團圍住,這原本是劍陣的共同之處,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

對峙了一會,七個黑衣人突然轉起來,陣勢極象八卦,卻又沒有章法,只是東一劍,西一劍,你一劍,我一劍的遞出,象小孩子在玩家家,又象一群人在互相謙讓,但拉尕他們幾個人接得卻好吃力,每個人臉上都冒出了汗——雖然看似沒有章法,但當他們想從那些破碇中擊倒黑衣人時,破碇卻變成了殺招,他們可以從意想不到的方位出手,他們的手好象沒有骨節,可以任意翻轉,而且,他們七人相輔相成,随時馳援,所以可以說,拉尕他們四個人,每個人都同時面對着七個人,而且是七個不怕死,不怕痛的武林高手。

一時間,他們四個人險象環生。他們根本展不開他們本身的功力,卻憑着他們各自的輕功硬撐着,方步雲劍法中的殺招連一式也發不出,他現在所使得是每種劍法的基本功,他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施展劍法,因為那七個人的劍粘滞了他的劍,而另三個人又何嘗不是。

“小心!”四人中武功最差的拉尕撐不住了,他用盡全身的功力向其中一個黑衣人攻去,只要破了七人聯合,那麽劍陣也就不可怕了,他作最後一擊。

但是,劍刺在了一個黑衣人的身上,他卻好象沒有感覺,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繼續發動進攻,而另一個黑衣人手中的劍卻無情的刺向了拉尕。

“小心!”是旃木,他沖進了劍陣,險之又險的把拉尕拉出了劍陣,他的頭發飄揚在空中,差一點,他的頭就保不住了。

那群黑衣人并沒有追趕,看來可耶姆阿泺蔔并沒有說謊,他只要贏!

陣勢的方向變了,這回是逆轉。

少了一個人,陣中的三個人更是難以施展,銳烴的左手被劃了一道口子,孟皓的肩上也中了一劍,方步雲暫時沒事卻也岌岌可威,拉尕想再進入劍陣,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孟皓,小心!”驚叫着,方月靈撲向孟皓,一柄劍正刺向孟皓,他卻視若無睹。

“小心!”方步雲眼見妹妹涉險卻無能為力,劍砍在了方月靈的背上,孟皓驚懼之下,竟生出了氣力,兩個人滾出了劍陣,孟皓已然受傷,方月靈卻是昏了過去。

“我說你們不行,你們不聽,可惜了這個漂亮的姑娘,只怕就要留下難看的傷疤了!”可耶姆阿泺蔔搖頭,孟皓卻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方月靈死不了了。

方月靈的确死不了,不過那一劍夠深,只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命,阿泺幫她處理傷口,她卻叫着:“孟皓,小心,孟皓!”她心裏始終放不下孟皓。

孟皓也回不到劍陣了,他的傷比拉尕還要重。

“公主!”回頭,他看到拉尕絕望的看着公主,那眼神,仿佛要随她而去。

“呀!”猛然間,只聽得方步雲大叫一聲淩空躍起——那是他師門絕藝中的最後一招,但是需要兩個人才能發揮它應有的威力,因為它本也是一種劍陣,他知道已經到了絕境,他別無選擇。

銳烴愣了一下,黑衣人的劍朝他砍來。

“葉落歸根!”他突然也大叫着躍起,兩柄劍仿佛早已相識,纏繞着交織成一片網,罩上了七個黑衣人。

劍到處有人倒下,三個黑衣人,他們這一劍竟擊倒了三個黑衣人!

“怎麽可能!”可耶姆阿泺蔔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

衆人也是驚呆,拉尕和孟皓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步雲和銳烴,而他們兩個仿佛也有話要說,卻是點了點頭,又發起了新的進攻。

“花雨無根!”這回是方步雲喊,定睛處只看見他們兩個人的人影相互穿插,如滿天落花一般遮住了人的眼睛,仿佛看清了,又仿佛朦朦胧胧,什麽也沒看到,過了一會,就象雨停了一樣,一切靜止了,只有地上倒下的人能證明,剛才有過一場風波。

“你們!”可耶姆阿泺蔔跌坐在地,那七個人都死了,他們的五內俱裂,顯是被劍氣所傷,但他何曾見過如此的劍氣啊!

“你可以救人了!”孟皓對他說,“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可耶姆阿泺蔔愣愣地看着他,搖搖頭,跌跌撞撞的走到趙夢兒的身邊,他開始為她治療。

“蕭雪是你什麽人?”那邊,方步雲問銳烴。

“他是我師傅!”銳烴回答。

“那麽你就是我‘摧花劍’一門的另一個弟子,我的師弟了!”方步雲說。

“蕭珏見過掌門師兄!”銳烴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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