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城
待杜亦川緩緩睜開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天空悄悄降下一層暮色。不過由于山裏本就陰暗多雲，所以除了胸口多了幾分壓抑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老師，您醒了。”他一睜眼就對上林珞清秀的臉。杜亦川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回憶着自己是如何睡着的，當時，這裏的住持似乎要驅散小珞身上不幹淨的東西，之後紅線，銅鈴……記憶就斷了，在此處戛然而止。看着身旁喃喃轉醒的小和尚，杜亦川不禁狐疑：怎麽他和自己一起昏了？
“我和他這是怎麽了？”杜亦川摘下眼鏡，用力地捏着自己的眉心。
“您……”
小和尚在清醒後看清了林珞的臉，瞬間想起這女人先放倒了眼前的男人，有放倒了自己，聽見那男人的發問，連忙指着林珞大喊：“是你！”
“莫要喧嘩！”住持從柱子後面走出來，朝杜亦川微微一禮：“剛剛貧僧為這位姑娘驅散身上的陰邪之氣，施主和小徒許是受到了波及，一時間昏倒了。”
聽了老和尚的話讓林珞內心一驚：原本她還在想要如何跟杜亦川解釋，但這老和尚為何要幫助自己？明明他剛剛對溫念下了殺心，她看見了。但不論他是為什麽，此刻他安撫住了杜亦川，所以林珞也沒有反駁。
“不過無妨。”那老和尚接着說道：“施主回去好好休息幾日，即可恢複。”
“多謝。”杜亦川點頭道：“今日……天色已晚，下次我們再來調研。”
“好，有勞施主。”老和尚微微一禮，就帶着小和尚朝殿後走去。臨離開時，給了林珞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林珞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扶起杜亦川：“老師，咱們也走吧。”
“嗯。”杜亦川點了點頭。
上了車，杜亦川坐在副駕駛，這次換林珞開車。
剛一關車門，只聽“吧嗒”一聲，一塊紅色的東西從林珞的口袋裏掉了出來。杜亦川俯身拾起，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臉距離林珞前所未有的近。
“這是……鳳血石？”杜亦川打量着手裏的紅色挂墜：“看你每天都穿白色，一直以為小珞只喜歡素淨，沒想到你也有如此豔麗的東西。”杜亦川把手裏的吊墜歸還給林珞：“很好看，怎麽沒見你戴過？”
“章棣送的，一直挂在車上來的。”林珞把挂墜揣進兜裏，緩緩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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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帶着它？當然是因為杜亦川還在山上，但山下有姜公子她們。林珞打車回來的時候，特意帶着它。據說是開過光的，不過的确沒遇見那些鬼，所以林珞覺得章棣那五塊錢花得很值。
“這樣啊。”杜亦川将視線轉向窗外，一路無言。
直至給杜亦川送到家樓下，車裏才停止了沉默的狀态。
“小珞，我今天睡了多久。”杜亦川的手剛剛搭上車門，就又放了回來：“你為什麽沒有叫醒我？”
林珞心裏咯噔一下，咬着下唇思考着如何回答。她平生很少說謊，現下也亂了方寸，難以開口。
不等林珞回答，杜亦川就柔聲說道：“不管怎麽說，今日因為我耽誤了工作，不好意思。”
聽了這話，林珞心裏更加複雜。原本今日是因她而起，再加上老師的昏倒也是她親手所為，但杜亦川卻在和自己道歉。因為內疚，林珞的臉頰染上一絲緋色。
“老師，您好好休息。”林珞下車，雙手畢恭畢敬呈遞上杜亦川的車鑰匙。杜亦川見林珞如此“尊敬”而又疏冷的表現，輕輕嘆了口氣，最終垂眸，勉強挂着一絲笑意：“好，你也是。”
林珞剛走沒兩步，就被杜亦川叫住：“小珞。”
“？”
“別叫，杜老師。”杜亦川說：“你已經畢業了，我們已經不是師生關系了。”
林珞被杜亦川突如其來的言論說得雲裏霧裏。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杜亦川也看出她的尴尬，輕輕笑了一下：“別再叫杜老師了，好麽。”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上了樓。沒有給林珞回答的時間。
準确地說，是沒有給林珞拒絕的時間。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林珞安靜地盯着窗外的霓虹燈。原本她以為這些花花綠綠的彩燈過于張揚，有些令人煩躁。但今日她卻覺得，這喧嚣的城市竟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
對比今日那山上的靜谧，車窗外的繁華顯得如此令她安心。
此時，手機鈴聲忽然想起，是顏檸的信息。
“珞珞。”顏檸的聲音從語音條裏傳來：“你讓我查的東西我都整理好了。給你發過去了您看一眼。”
接着，一個文檔出現在聊天界面中，名字是：關于鬼的幾個問題。
點進去一看：林珞驚呆了。這哪裏是資料，這簡直就是電影總結！
“問題一：什麽是鬼。”
答：鬼其實是一種能量，它不分晝夜地停留在這個世界上面。由于某些能量較大，會影響到人的腦電波跟視網膜神經，我們稱之為鬼上身。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取自電影《回魂夜》。
具體類似的問題，顏檸估計是總結了畢生所看過得所有恐怖片，深刻分析了：什麽是鬼，鬼的特征，鬼的優缺點，以及與鬼相關産業鏈的分析及商業前景。
看到這林珞不禁揉了揉眉心，她是想問，如果鬼受了傷，該如何治愈，不是想看用電影臺詞堆砌的非學術性論文。
到了小區，林珞在門口的小飯店打包了幾個菜才回家。如果說鬼是能量，那吃是不是一個補充能量的手段呢？
路過樓下垃圾桶特意瞥了一眼，自己櫥櫃的大理石臺面已經被清理走了。
鑰匙打開家門的一刻，林珞輕輕舒了一口氣，折騰了一天可算能休息了。今日她把溫念送回來，确定她安穩地睡下之後才回去接了杜亦川。不知道此刻的她醒了沒有。不知道自己打包的菜合不合她的口味。
莫名地，林珞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緊張感。雖然家裏有人在等，但常年獨自居住的林珞，沒有進門說：“我回來了”的習慣。
“誰！”溫念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家裏一片昏暗，外面路燈映進來的光為家裏提供唯一的亮度。“怎麽不開燈。”
林珞放下手裏的東西，徑直走到房間。
房間內，溫念已經醒來，她雙手抱着膝蓋，蜷縮在床角。林珞看見她時，還是一副緊張的狀态，看見林珞之後，這股緊張一瞬間松懈開來。
“阿洛！”溫念沖過來抱住林珞的肩膀，臉埋在林珞的頸窩：“你怎麽把我自己留在這，你去哪了！我醒來都找不到你。”
“我去把老師接回來。”
“你又去找那個天乾了！”溫念猛地擡起臉：“他不是個好人，阿洛你離他遠一點。”
“別亂說，他是我老師。”林珞反駁道：“你又不認識他，怎麽能妄下評論。”
聽了這話，溫念耷拉着腦袋，略有些發白的小嘴撅着小聲嘟囔了一句：“觊觎你的都不是好人！”
林珞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和溫念計較，她知道此時的溫念傷勢尚未恢複。輕輕撫着溫念的背，柔聲問道：“你……有沒有好一點，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你們鬼能吃東西吧。”
看着林珞小心翼翼哄着自己的樣子，溫念噗嗤一聲笑出來：“我被鎖在那盒子裏六百年沒吃過東西了，鬼哪會餓！”
“哦。”林珞眸色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卻沒能逃過溫念的眼睛，她笑着擡手點着林珞的鼻尖：“不過嘛——我倒是真的有些想念這人間的美食了。”她的鳳眸輕輕眨了眨，一臉的寵溺：“阿洛，帶我吃飯吧。”
當一人一鬼來到餐桌前。“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就一樣買了一點。”林珞挨個打開自己帶回來飯菜的餐盒：清炒油麥菜，菠蘿咕咾肉，地三鮮，水煮魚，還有一份素燴湯。葷素搭配，酸辣鹹香每種口味都有。
她把筷子遞給溫念：“嘗嘗看，喜歡那個。”
“阿洛，我受了傷，拿不動筷子。”溫念看着林珞白皙的手，一臉地壞笑：“你看……”
林珞嘆了口氣，拉椅子坐到溫念旁邊，誰讓她今日手上是因為自己呢，哎。
“想吃哪個？”
“阿洛喂的我都喜歡！”溫念兩手交疊平放在桌面上，像是小學生一年級的坐姿那般，等待着林珞的投喂。
林珞先夾了一塊菠蘿咕咾肉，酸甜口的，應該很容易接受：“咕咾肉，将雞肉制成肉丸，裹上面粉下鍋炸至酥脆，之後淋上糖醋醬汁，與菠蘿一同翻炒。”她一邊介紹着菜肴，一邊夾起一塊，直奔溫念面前的小碗，誰知溫念卻乖巧地張開嘴。
真的喂啊！林珞有些不适應，她以為自己無非就是像電視劇中，宮女伺候皇上吃飯那樣，替她夾菜。但看着溫念示意的眼神，林珞還是将筷子遞到溫念的唇邊。
“好吃！尤其是阿洛喂得，更加好吃了！”溫念滿眼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林珞第二個夾的是水煮魚，愛吃甜的的人多半不能吃辣，林珞想，如果自己喂她吃辣會怎樣，她會不會就自己乖乖端起飯碗了。
誰成想，這溫念還是一臉享受的模樣：“好吃！”
接着，地三鮮，溫念還是倆字：好吃。
“你到底喜歡吃哪個？”林珞無語，她難道從此以後都要這樣，像對待幼兒園小朋友那樣對待溫念？
幼兒園小朋友也會自己吃飯好吧！
“阿洛給我夾得，我都喜歡！”溫念笑眼彎彎，眼神裏似乎能化出水來。
一餐飯後，林珞剛要起身收拾，林珞就拉住她的手：“阿洛。”
“？”
“我……自從做鬼，我都還沒有洗過澡呢。”
“哦。”林珞把手上的碗放下：“我去給你放熱水，等你進去我再洗碗。”
“我進去？”溫念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了兩聲：“我傷得這麽重，阿洛你舍得讓我自己來麽！”
“洗澡還要人伺候的！”林珞忍着氣：“你當我是你家丫頭嗎？溫大小姐？”
見林珞有些不耐煩，溫念失落地低下眼眸，一只手順着胸口，另一只手托着腰：“哎……要不是我以為阿洛有危險，我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我不過就是想找個人，頂多就是添個熱水……”
“熱水器打開就有熱水，不用人添！”
“那我怕黑！”
“衛生間有燈！”
“我……我要人陪！”溫念委委屈屈說道：“我不想孤孤單單的，我想有人陪，阿洛你連我這點小要求都不能答應麽！”
林珞看着溫念，緊閉雙唇沒有說話。
她悄悄回頭瞄了林珞一眼：“阿洛你好狠的心啊！我這點小要求都不答應……唉，終究是錯付了……”接着又咳嗽了兩聲。垂着頭繼續往屋裏走。
終于在地五次嘆氣之後，聽見身後傳來林珞的聲音：“就填個熱水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