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設計誰
特殊時期,雖然昭律很有心想把虞婵留下來過夜,但這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虞婵得了出宮手令,又整理了一次書房,這才拿着一疊奏折告退了。
而她前腳剛走,吳永嘉後腳就從外頭跳了進來。原來他剛剛暗中護送蘇據和墨季同出宮,回來時正好趕上昭律那靈機一動讓虞婵給昭出帶奏折那句話,之後就在外頭聽着裏面兩人磨磨唧唧的談話。這牆角聽得十分充分,故而他開口就調笑道:“王上,夫人這才病了幾日,您便憋不住啦?”
昭律毫不客氣地丢給他一對白眼。他最近□旱和蝗災弄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嘴角都起泡了,哪還有心情你侬我侬?只不過,後宮女人除了虞婵之外,想讓他有興趣動的還真沒有。更何況還有秦文蕙在,她就能保證其他嫔妾不在她之前承歡。後宮居然碰不得,只能找舞姬之類的解決生理欲望,有比他做得更悲慘的荒淫君王了麽?
再來說虞婵這三年孝,有利有弊。利大概就是,王黨肯定會拖着秦黨,不讓秦文蕙在這期間成功上位,那就肯定需要新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比如說繼承先王遺志,再比如說鞭策着他成為一代明君。至于弊,就是他要過三年寡淡無味的夜生活,并且還必須應付秦文蕙三年……前面也就算了,好歹憋不死;一想到後面這點他就頭疼,這事情應該交給醫清去做才是。
吳永嘉看着他的表情變化,說不得有多麽幸災樂禍。“太醫令上次已經說了,你要是再拿他當靶子用,他就要撂挑子不幹了。”誰讓昭律自己把秦文蕙勾回來呢?自作自受啊。當然,在這種時候,他就選擇性忽略昭律的長遠計劃了。
昭律并沒直接接話,而只上下看了他兩眼,露出一個笑容。“永嘉啊,寡人今日才發現,你長得甚是英俊潇灑,是不是?”
“……什麽?”吳永嘉正等着看昭律好戲,卻看到笑容,頓時覺得大事不妙。從小到大,一般昭律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含義通常是有人要倒黴。這誇獎寒滲滲的,他才不要!
昭律挑了挑眉毛,笑容更大了。“沒什麽。寡人只是在想,永嘉這麽好相貌,武藝又好,說不定一次狩獵下來,秦文蕙便會轉了心意了。這就為寡人解決了一大燃眉之急,永嘉你說可好?”
“千萬別!”吳永嘉一瞬間就變成了哭喪臉。昭律說的是“說不定”,但是真讓他這個王上做了,那就會變成“一定”,然後迎接他的肯定就是一頓慘痛的戒尺無疑了,他甚至能想到老爺子橫眉立目的模樣。昭律不介意戴頂綠帽子,他可介意!“別害微臣……王上想要微臣做什麽,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到最後,這發誓效忠的話聽起來就和咬牙切齒一般了。
“這怎麽是害呢。”昭律笑得更溫和了。眼見吳永嘉似乎快要哭了出來,他才收了笑,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天亮了之後,去幫寡人看着婵兒。等她從宗伯府出來,立時叫宗伯來見寡人。”他等着聽樊姬到底找昭出什麽事情,還等着看是不是經手過樊姬的奏折都會多出一條什麽對策來。
吳永嘉還以為是什麽很難的事情,未曾想是這個,心裏不由得各種腹诽。早說不就行了嗎?一驚一乍地吓誰呢?只可惜他敢怒不敢言,應了以後就馬上退下了,省得他自己再嘴賤惹事。但是跟着樊夫人?這是要做什麽?
不過昭律其實料對了一點。虞婵回去之後,點着燈,把手裏幾份加急的折子看了一下,發現都是呈水下游的旱情報告。好些的地方只是沒有水,糟糕的地方蝗蟲成群,連房屋的稻草都給啃了。那奏折裏還附有區域地圖,虞婵自己又找了幾本風俗地理志,對比看完以後才落筆。她既想和王黨同進退,肯定要拿出一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保證這件事不會失敗,還有這個聯盟中的地位問題。發言權和決定權都很重要,因為她身上和蒲朝天子王室的血脈聯系可不能當飯吃。至于昭律那裏的露餡問題,以後慢慢再考慮。
第二天早晨,虞婵梳洗停當,即刻就帶着幾個心腹宮女出門。當然,出了三重宮門後,環列之尹自會派上一支衛隊跟着她到達宗伯府,以保證安全。不得不說虞婵起得早是個明智的決定,因為她乘坐的馬車剛剛出了路門,秦文蕙就在岚儀殿撲了一個空。第一時間的消息沒了,她各種咬牙切齒不提。
王宮門尹很快就處理好了手令,然後放行。虞婵坐在裏頭,讓書芹遠遠地用竿子挑開一角車簾,好能看到外面的街市,又不至于被人看見她。她一穿過來就只看到了宮牆上的四角天空,其他知識統統來源于原主記憶和書籍,當然要趁機看看實際情況。
雖是內憂外患,作為越國國都,呈都依然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絲毫看不出什麽異常。街上行人的表情悠閑自在,衣着光鮮整齊,披着汗巾的店小二在門口招攬生意,腔調抑揚頓挫,很是安居樂業的模樣。
虞婵看了半條街,然後讓把簾子放下。她有點驚異于外頭的風平浪靜,又轉念一想,如果呈都已經人心惶惶,她大概也沒有力挽狂瀾的時間了。就是為了将來不會變成她預料中的最糟結局,她才更要做一點什麽,不是嗎?
昭出貴為大宗伯、越國莫敖,所居之處離王宮也不甚遠。虞婵出宮門時,已然先派了快馬去報,所以等她到達的時候,宗伯府前頭已經跪滿了一地人。昭出自是不用跪的,不過禮節還是免不了。不過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麽風把病愈未久的本國夫人吹到他這裏來了。難道又是他那侄孫的主意?
這便猜得不大對,至少表面上,這件事是虞婵主動提出來的。昭出把虞婵請到了正廳說話,規矩周到。一開始自然是寒暄敘舊,然後虞婵拿出那些奏折,道:“王上讓我将這些帶過來給您。”她并沒有提昭律的抱怨,而是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昭出,想看出他對這種事情的反應。
“哦?有勞夫人了。”昭出瞄了瞄奏折的封皮顏色,皺眉,略微有些詫異。因為昭律平日裏不務正業,但做起事情來一直都很謹慎小心。但這次,他這侄孫是不是太放心了些?這種要緊的奏折居然就讓樊姬這麽帶過來?還是說,昭律是故意的,因為他別有所圖,只是自己沒看出來而已?
他這表情變化自然沒有逃過虞婵的眼睛。皺眉倒是個好反應,說明了昭出對昭律這個王上還是有上心的。至于詫異,估計是因為她做的事情。于是她放緩了語氣道:“雖這話本不當我說,但如今也沒人能說了,便鬥膽請叔祖一聽。”見得昭出望過來,她才繼續道:“王上便就是現下心性不定些,只要耐心教導,想必還是能夠繼承先王遺志的。王上年紀甚輕,難免有些浮躁,許多地方還指望着叔祖和吳司馬這樣的兩朝元老扶持一二。”
這番話在別人耳裏聽起來中規中矩,最多不過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是昭出微微睜大了眼睛。是他的錯覺麽?朝中王黨最愛說的是希望平王迷途知返,樊姬這一開口,卻抓着武王遺志了。別的倒也罷了,就是因為昭律的志向的确在此,他才不得不驚訝。巧合還是必然?“夫人言重了,這可是臣子的本分。”他恭恭敬敬地答,但是心裏已經決定要去問一下昭律。
虞婵點了點頭,露出一副帶着點欣慰的神色來。昭出看起來是聰明人,那她也不用說得太明白,點上一句就夠了。“如此甚佳。我們費心一些,王上想必也不會叫我們失望。”
昭出點頭稱是。虞婵本來就被默認是他們王黨這一邊兒的,如今只是特別明确了而已,他對這“我們”接受良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兩人接着就朝中形勢談了幾句,又轉移話題到天氣時日、身體狀況,虞婵就提出告辭。逗留太久影響不好,而且這種事情也不能一步登天。
昭出送走了她,覺得這件事也該去和老友吳靖商量下。不過在先進宮和先去司馬府這兩個選擇上,有人替他先做出了決定。早就守在外頭的吳永嘉見得樊姬的馬車遠去,立時就在宗伯府門口大搖大擺地晃悠。昭出正想進門,卻一眼掃到他,轉頭就對家丁吩咐道:“備馬,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