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會議室就在校長室旁邊,有一間教室大小。裏面用的桌椅也是學生同款,只是看起來已經很破舊,仿佛是從破爛堆裏撿回來的一樣。
這些破舊的木桌拼在一起,就是長方形的會議桌。
此時會議室內人已經來齊,只留下了主位上唯一一張帶靠背的木椅空位。
巫旭堯也不客氣,徑直坐了下去。
跟在他身後的紀華池拖來一張板凳,安安靜靜地坐到巫旭堯身旁,拿着筆記本準備做會議記錄。
巫山愛心小學在職教師有九人,今天早上已經跟巫旭堯見過了。
除了教師之外,學校還有食堂員工五人、看門大爺兩位。
巫旭堯一眼掃過就發現,整間會議室,除開他和紀華池,竟沒有一個人小于35歲。平均年齡更是達到了四十!
這麽高齡的教職工隊伍,明顯不合常理。
不過巫旭堯只是眼神輕輕掃過,沒有說話。
戴項禹給巫旭堯介紹完所有員工之後,會議室突然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靜。
今天早上,巫旭堯和幾位老師在校門口的見面并不算愉快,原本老師們對這位新校長是頗有微詞的。
但是今天下午,老師們看到巫旭堯竟然真的把兩個辍學的學生帶回學校之後,他們對巫旭堯的觀感就變得複雜起來。
這些年,他們學校學生辍學其實已經是常态。
他們這些當老師的,勸也勸過,吓也吓過,罵也罵過,但最後能帶回來的學生都是少數。
看着每一次開學,班上總會空出來的那麽一兩個作為,老師們內心着實不好受。
Advertisement
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讓這些學生重回課堂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而現在,老師們看到巫旭堯願意花費時間精力去做這樣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至少可以證明,這個年輕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起碼是願意花心思在教育這件事情上的,跟他們勉強算半個同道。
如此一來,老師們對自己今天早上還對巫旭堯大小聲的經歷,多少有幾分尴尬。
然而,這些老師并不知道,巫大佬可沒有走尋常路。
不肯來學校?
直接綁回來就是了!
廢那麽多口舌做什麽!
由于唯一知情人戴項禹的緘默,造就的這個美麗的誤會,讓會議室的氣氛沒有了早上這麽糟糕。
巫旭堯倒是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只是淡淡地掃了在場衆人一眼,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要把學校名字改成巫山小學。”
巫大佬劃地盤第一件事:改名!
巫山是巫旭堯和崇阿在游戲裏的代稱,也是他們用來劃地盤的專用名字。即使離開了游戲,巫旭堯這個習慣卻是保留了下來。
聽到要改校名,大家都表情不一。
有人無所謂,有人皺着眉,有的人欲言又止。
最終,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戴項禹身上。
戴項禹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便代替大家問出口:“校長,我們改了名字之後,學校的那些助學補助會取消嗎?”
巫山小學和巫氏愛心小學,雖然只差了三個字,但是有沒有“愛心”,卻可以是非常大的差別!
牛角縣本就是貧困,而牛角山附近更是貧窮的重災區。
即使小學是義務教育階段免除學雜費,但仍舊有許多家長存着讀書不如在家幫忙幹活掙錢的思想,不肯讓孩子出來讀書。不管老師和村幹部怎麽勸都沒用!
這也導致了,牛角縣的适齡兒童入學率每年屢創新低。
這種情況,直到巫氏愛心小學的成立才有所改善。
因為巫氏愛心小學不僅學雜費全免,還有免費的食宿,甚至連文具都由學校統一發放!只要家長把孩子送過來,幾乎不用再額外花多一分錢。
這一舉措,讓那些家長覺得送孩子去學校還能省家裏一口飯,于是才肯把送孩子過來上學。
而現在,如果他們學校不再提供免費的食宿文具,說不定整間學校的學生都要跑光了!
巫旭堯不知道戴項禹他們的顧慮,當然,他也不在乎。
他靠坐在椅背上,鳳眼半眯,冷聲道:“我不缺錢,但我不需要成績差還不遵守紀律的學生,懂嗎?”
如果這些學生們能為他帶來名校幣,巫旭堯願意用十倍,甚至百倍的金錢來換!
但是首先!那些小崽子不能坑他!
像今天這樣,整間學校一半的學生缺勤,六年級甚至只到校三人!
那些讓他名校幣一下子扣四百多的小崽子,如果不能掰回正軌,那不要也罷!
在場衆人雖然不太清楚巫旭堯的想法,但他說的話大家都聽懂了。
也就是說,學生們想要跟以往一樣的福利,就不能再像現在這樣随意曠課遲到早退了。
這個要求并不算過分,老師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不過戴項禹考慮得更多一些,懇切道:“校長,學生不是那麽快能變好的,還請你給多點時間,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他們學好的!”
其他老師也反應過來,連連應和,保證以後他們會努力。
巫旭堯聞言,也不置可否,只眼皮一擡:“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六年級所有學生。”
其他年級可以放一放,但是六年級這群崽子,必須得快點把欠他的四百名校幣給還回來!
然而,對于這個要求,戴項禹卻是表情為難:“校長,學生們請假都是為了回家幫忙春耕。現在春耕大概這個星期就能結束了,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巫旭堯一雙鳳眼突然掃過了一道冷光,堵住了他的話頭。
現在距離考試就兩個月了,巫旭堯甚至恨不得現在就壓着那群小崽子24小時不停地學習!
延遲一個星期?門都沒有!
只是,巫旭堯有巫旭堯的理由,戴項禹也有自己的堅持。
他頂着巫旭堯的死亡凝視,還是硬着頭皮繼續道:“校長,這些學生家裏都只剩下老人了。如果他們不幫忙春耕,家裏的老人根本幹不完這麽重的農活,那明年他們家就過不下去了啊!”
巫旭堯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麽說,我叫他們回來,還是害了他們了?”
戴項禹被巫旭堯這話一哽,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旁邊的一位兩鬓斑白的國字臉男人聽巫旭堯對戴項禹這麽陰陽怪氣,頓時坐不住了:“只是延遲一個星期而已,你又何必這麽咄咄逼人!”
另一個年紀跟巫旭堯差不多的老教師也幫幫腔道:“校長你剛來可能不适應,但是對于牛角縣的學生來說,雖然成績很重要,但是在生存問題面前,學習…也只能往後放一放啊…”
說到最後,這位老教師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眉間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幾分。
他們何嘗不知道推遲一個星期返校,學生的成績會受到什麽影響?
只是他們在牛角縣當了這麽多年的教師,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
對于這些家裏貧困的學生來說,學習從來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活下去才是!
其他老師也你一言我一語地幫忙解釋,試圖讓巫旭堯這個城裏人明白這個道理。
巫旭堯雙手抱臂,冷眼看着他們說話,不阻止也沒給任何反應。
等到大家把能說的話都說了一遍之後,看着從頭到尾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巫旭堯,會議室突然陷入了古怪的寂靜之中。
過了幾秒,剛才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戴項禹,深深嘆了一口氣後,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今晚就去學生家裏走訪,争取明天把他們全帶回來。”
其他老師聞言,皆是一驚!
那國字臉老師更是急了:“校長!你的身體…”
戴項禹擺手打斷了他說的,蒼老的臉龐異常堅定:“只要我還沒病到下不了床,我就一日不會放棄教育這份事業!”
“可是…”
國字臉還想反駁,戴項禹卻突然沉聲道:“今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或許從一開始,我的教育方針就是錯的。”
戴項禹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陡然一靜。
而戴項禹,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內心的所有包袱陡然一空,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一個整下午,戴項禹跟着巫旭堯,目睹了他的行事作風之後,在心中就有一個念頭不斷地在心頭萦繞:他之前是不是一直做錯了什麽?
這五年來,巫氏愛心小學在他的帶領下,可以說是每況愈下,教學工作完成得是一年不如一年。
剛開始,學生請假辍學的時候,他還會極力勸阻。
但是了解到學生的家庭情況之後,他也逐漸産生了跟其他老師一樣的想法:家裏這麽窮的孩子,在學習之前,還是得先考慮生存問題吧?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學生們的成績一年不如一年。
戴項禹努力想要改變過,可根源問題不能解決,不管他怎麽做,全都收效甚微。
但是在今天,戴項禹看到了巫旭堯蠻橫無理的作風之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預感。
或許,這個行事古怪的年輕人,能做到他們這一輩人做不到的事情。
或許,巫旭堯能給這群大山裏的孩子帶來新的希望!能帶領這間小學走向更輝煌的未來!
現在,已經臨近退休,甚至半只腳踏進棺材的戴項禹,做出了他這輩子最瘋狂的決定:他要協助巫旭堯,他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巫旭堯察覺到了戴項禹的孤注一擲,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尾一揚,殷紅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恣意的笑容。
他眼眸輕輕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語氣帶着一絲頑劣:“如果我說,明天回到學校的六年級學生,每人補貼一百塊。升學考試及格的學生,每人獎勵一千塊呢?怎樣?他們還不肯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