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冊封

第27章 冊封

不過那蘊秀女瞧着也是位有心思的,不然也不會甘于放下身份,三番五次地跑來讨好小公主,今日見得了機會,立馬就來争取公主身邊宮婢的位置。

“公主,那你喜歡蘊秀女嗎?”彩霞不如入雲觀人于微,但還是隐隐擔心,公主會被人利用。

“蘊姐姐對我挺好的,她跟我說,經常來看我跟我玩,其實是為了能趁機讓我哥哥看她一眼。”豆蔻端着個菜盤子,坐在小杌子上幫彩霞摘葉子道。

彩霞慌忙搶奪公主手邊的菜盤子,又用自個的袖子幫她擦臉擦手,結果越擦越黑。

“她...她竟然那麽坦白說了,公主您還喜歡她嗎?”彩霞有些疑惑道。

“蘊姐姐說,但凡有人小意靠近,必定心懷目的,這個就是她的目的,不過她也說,她挺喜歡我的。我沒有特別喜歡她啦,至少沒有喜歡哥哥、入雲和彩霞你那麽喜歡。只是覺得她每次送來的點心都好好吃,她送的玩意都特別有趣。”

小孩子就是簡單。

彩霞聽公主将自己跟太子和入雲并列一起的時候,感動得差點哭了,可聽到後半截話,卻又哭笑不得起來:“公主您這是...為了幾件吃食和玩意,把您太子哥哥給賣了呀。”

太子殿下最近每天都待在東宮不能出去,東宮外頭也有大把的守兵看着,不準裏面的人肆意出入,但太子還是每天都很忙。

宮人們說,太子殿下寝殿的燈每夜都燃足一晚。

豆蔻聽說昨夜太子頭疾又犯了,宮醫們和大把大把的藥材連夜經由守兵處進入了東宮。

看來哥哥這回疼得很厲害了。

豆蔻連忙揣了幾個小抱枕,又想往隔壁跑。

入雲叫住她,可蘊兒則笑眯眯道:“入雲姐姐,公主心挂殿下,不去看一眼恐怕還鬧騰,蘊兒陪她去,有事的話會規勸公主的。”

入雲不敢作聲了。

面前這一位,雖然如今也是公主身邊伺候的宮女,但她是皇上送來伺候太子的。

雖說同樣是伺候,她的身份其實和入雲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但有這一層關系在,如今卻又當了公主的人,老是感覺怪怪的。

蘊兒陪着豆蔻到隔壁看太子。

此時大殿中,宮醫站了有好幾個,端着珍貴藥材的,從殿內排着隊到了殿外。

十三歲的少年殿下則側身斜靠在圍子床上,不怒自威的鳳目微眯着,眉間皺得緊緊,不時還見額尖抽搐。

看起來這回頭疾應是犯得兇了。

“哥哥...”小家夥見哥哥難受,心裏酸了酸,抱着小枕頭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哥哥,你把頭枕在這,豆蔻幫你揉揉。”小家夥将一堆小枕擱在太子跟前道。

謝元佑不想再讓人看見豆蔻的能力,沉着嗓子囑所有人退下。

這時,他身側的小枕滑落,蘊兒好意幫太子撿了一下,誰料太子突然眉目一沉,頗不喜地瞪了她一眼:“下去!!”

吓得蘊兒心肝發顫,手裏的軟枕摔了下來。

豆蔻沒有留意蘊兒,只一心想撐着床架子翻上去,結果不甚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公主!當心!”薛蘊兒驚呼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就撲過去接住了豆蔻。

豆蔻朝她展顏笑着道了謝。

可太子殿下對她的臉色依舊很難看。

薛蘊兒只好唯唯諾諾地退下。

其實蘊兒真的挺喜歡豆蔻的,她進宮之前就曾聽說過關于寒月宮的事,幼時的她還為洛姬那個不足月生下的孩子而感到難過傷心,因為這讓她想起自己姨娘所生下沒多久夭折的一個同胞妹妹。

所以蘊兒是打從心底裏疼惜豆蔻的。

只是,她也是有私心的。尤其今日看見宮醫帶着流水一樣的珍貴藥材進來,她就知道,太子還不是被放棄的那個,她只要被太子看上,她就能帶着她姨娘過好日子,再也不用被人欺負了。

小豆蔻板正着身子跽坐着,一邊伸出蔥白似的小手指,替哥哥按揉額側。

“哥哥,昨夜疼得那麽厲害,你為什麽不把我叫來啊。”豆蔻吸了吸鼻子道。

“也不是很疼。”躺在一堆軟枕中的少年語氣無瀾道。

“你騙人!”小家夥氣鼓鼓道。

“就是...最近要完成一些事情,耽擱不得的。”少年被小姑娘按得神經稍微松動下來,沒那麽疼了,于是睜開雙眸看着頂頭的承塵道:

“哥哥不叫你,你看看自己,今年六歲了,個子才那麽一點點,三歲孩童也比你長得高,平時也不好好吃飯,整天挑三揀四。哥哥若是半夜把你叫來,耽誤你長高時間,不得罪過大了?”

果然是她哥哥,這種時候也能找到機會訓她不好好吃飯、挑食。

小家夥決定把嘴巴閉緊,只乖乖地幫哥哥按揉。

讓豆蔻按了一會兒,謝元佑就将魏舂喚了進來。

魏舂捧着一堆文書呈上來,擔憂地道:“殿下,您都如此了,還是先擔心自己的頭疾吧,這些事情...大可等您好了再說。”

謝元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魏舂就知道是自己多話了,但是關乎殿下的身體,他實在不得不提。

“哥哥,你不是說以後不用上朝,不用出去,那為什麽還要做這些事啊?”小豆蔻不明所以道。

謝元佑這時轉過頭來,撫了撫小家夥的額發,道:“豆蔻,你馬上就有機會穿上公主的禮服,到外面轉一圈了。等哥哥把手裏的事情完成,就能帶你出去。”

豆蔻一聽,連忙擰頭道:“不!豆蔻不要出去!只要有哥哥陪,我哪也不用去!”

外邊那個世界,她雖然好奇,但是,那裏的野蠻人也多。

“不,這回你一定要去。”謝元佑嘆息道:“要讓外頭的人知道,你是夠資格穿公主禮服的人,要讓他們臣服,那樣,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魏舂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他明白,太子殿下被軟禁了依然努力地幫皇上處理這一項棘手的難題,熬夜到頭疾發作也要找出突破點,就是因為他要用這項任務來跟皇上換取他想要的事。

大綏狼子野心卷土重來,想用大綏邊境一個廣袤之地換取大梁一小塊土地。太子把一項朝野無人敢去碰并且頭疼了好久的應對策略,完整地梳理,并且把每一項政策措施落實到位,以确保能讓綏人同意的同時,大梁占盡優勢的工作,來換取小公主如期進行冊封大典。

那樣的好事,皇上又如何能不答應。

到了公主冊封大典當天,豆蔻心裏忐忑,由哥哥牽着手,走出了東宮的宮門。

宮門處層層押守的侍衛今天也讓開了道,讓一輛轎子擡了進來。

這些都是謝元佑熬了好幾宿忍着頭疾發作換來的,待他參加完皇妹的冊封大典後,就又得回東宮軟禁了。

小豆蔻穿上兄長替她準備的一整套禮服、冠冕,和兄長共乘一轎。

一路上雖然她小手緊張地攥握着哥哥,都握得滲出了汗,但依舊乖巧地端坐着,絲毫不失儀,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哥哥,一會我不會給你丢臉的,但是...他們真的不會拿鞭子打我,或者抓我嗎?”豆蔻擔心道。

謝元佑聽了小家夥的話,眸有痛色,今後他就要被軟禁在東宮,失去太子名銜以外的一切實職,雖然他有信心假以時日他還能要回一切,但現在除了有雙手能握緊她以外,确實什麽也沒有。

“一切,有哥哥呢。”謝元佑摸了摸腰間未來得及被收繳的佩劍,輕聲喃喃道。

朝陽殿上,早已經聚滿了人,今日冊封大典是有皇上和皇後親自主持,座下列滿的,都皆是皇家的親戚。

年僅六歲的十一公主儀表優雅穿着禮服踏入殿堂的一刻,兩旁座列間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過來,所有人的注意都只放在她一人身上。這冊封大典舉行得空前隆重,期間還有不少豔羨的聲音。

這是豆蔻第一次看見那麽多人,她下轎的那一刻,就有些怯場了。

“哥哥...”豆蔻仰頭朝哥哥投以了無助的眼神,把額前的流蘇帶得啷當亂撞。

哥哥用力握了她手,給她鼓勵後,就由宮人帶着往一旁就座了。

殿樂的鐘鼓敲擊響了,有宮人開始詠唱起來。

小家夥握了握拳頭,咬緊了牙關,心道:這時候不能害怕!不能給哥哥丢臉!

她鼓起了勇氣,臉龐被流蘇半掩,用在東宮苦練了數十回,被裙擺羁絆數十回才練成的步履和姿态,一步一步拖曳着裙擺往前。

每一步都恰到了好處。

流蘇覆額之下,小姑娘驚人的美貌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四座下一些公主和貴女開始了竊竊私語。

“她那件禮服,跟尋常公主的禮服有些不一樣,好像...比較好看。”

“聽說不是正規由掌衣局绶印做的,是四皇兄讓東宮的人做的。”

“我們平常連見皇兄一面都難,憑什麽四皇兄對她特別好呀?”

“你們有聽見嗎?剛才她管四皇兄叫‘哥哥’呢...”

豆蔻自動屏蔽了這些聲音,此時她的目的就是,保持好最優雅的姿态,等待這場冊封結束,就可以天天拉着哥哥在東宮玩耍了。

她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做到的。

好不容易熬到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宣讀完,皇上和皇後的信物即将端到豆蔻面前,可這時候,殿外突然闖入一個穿淺緋官服的老頭,手裏握着一把短匕,趁着人群慌亂,瘋了似的朝豆蔻沖過來。

謝元佑當時離得比較遠,來不及上前,結果就被那老臣挾持了小皇妹。

“皇上!!妖孽惑世,怎可讓一個妖孽當公主啊!!”

那名老臣是名五品的言官,碌碌一輩子仍生不了官,是因為他過于犟硬的性子,屬于官場上吃力不讨好的那一類,皇帝最煩這一類人,不會轉彎子。但由于此類人對自己要求極嚴,少有過錯,又構不成威脅,便只好一直待在原位,不貶不升。

“鐘恪,你好大的膽子!那是朕的女兒,怎容你說是妖孽?”皇上立馬大怒起來。

“朗薩國孽餘之女,這實乃非我大梁之福啊!臣勸陛下還是将其貶放了,不然的話...不然的話...”老臣勒着豆蔻的脖子,盯了盯旁邊的殿柱。

“不然的話,今日老臣就帶着這個妖孽一同撞死在這根柱子上!也算對得起先皇了!”

豆蔻被人勒得臉兒緋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神一直盯着欲沖出人群卻被大堆侍衛攔住的哥哥。

她乖巧地垂下了顫抖的雙臂,放棄掙紮,她記得上回遇厄時,因為自己的自保,就讓哥哥被關牢裏幾天,然後東宮門外還守了一大把的人不讓哥哥踏出。

她雖然喜歡哥哥能天天留在東宮陪她,但她也察覺到哥哥并不高興。

這一次,她不能再用那種能力了。

“豆蔻!”全場驚吓慌亂,還有杯盤打翻的聲音中,她聽見哥哥喊她的聲音,皇家的侍衛開始闖了進來對她和那個挾持她的老頭舉起了利刃。

她覺得被人勒得呼吸不暢了。

她輕輕的...抖動長睫閉起了眼睛。

然後,眼前一道金屬劃空的光亮,臉龐上沾染了一些溫熱的液體,腥腥的。

場中的驚吓和慌亂聲如被掐斷般停滞了。

等她把眼睛睜開,就發現剛才挾持着她的那個老臣身體被長劍貫穿,倒在了她跟前的血泊中。

太子謝元佑就站在離她十步遠的位置,徑直将手裏的劍擲穿了她身後人的身體裏。

此時少年臉色陰翳,雙眼赤紅,胸膛喘息起伏着,身上散發着那股子厲寒的狠勁,宛若陰界閻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吓得閉緊了口。

那臣子的鮮血濺到了豆蔻的臉上、禮服上,還有一旁的柱子上,格外駭人。

她愣在原處,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的血,大大的眼眸裏滿是錯愕。

全場寂靜大家都不敢動作,唯有旁邊走出來一個穿着一身青緞長衫的九歲少年,少年面容宛若三月暖陽溫和,朝她遞了張帕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公主,擦把臉上的血吧。”

皇帝命人将屍首擡出,囑人清理好現場後,冊封大典繼續進行。但在場的氣氛明顯凝沉了不少。

冊封典禮上就有老臣子因為她而斃亡。縱然在場的人不提,豆蔻也明顯察覺到了周圍眼光的變化。

皇後見太子執劍殺掉老臣後,皇帝也未說什麽,不由就對太子更加忌諱了。

尤其是,得知太子居然能查到白大人那...

冊封大典臨到尾聲,皇後小窦氏笑着誇了豆蔻幾句,就開始撺掇皇帝道:

“陛下,妾實在喜歡含芷喜歡得緊,今日一看,倒覺得她與臣妾的外甥頗為相配,不若陛下就趁此機會,給兩人指個娃娃婚吧。”

謝元佑一聽,臉色登時大變。

皇後的外甥,那只能是她那個嫁于世代書香傅家的同胞庶妹的兒子,傅珞靈了。

他記得這時候的傅珞靈還不是一個能入衆人目的少年,這時候傅珞靈的父親,大概只是一個戶部禀筆的小官員吧。

大概要到傅珞靈十六歲連登三甲考上狀元之後,此人才嶄露頭角,漸漸受皇上重用,連帶着傅家起來。

現下宮宴他有份參加,不過是因為他現在是五皇子的伴讀而已。

上輩子謝元佑看中了他,一心謀劃把豆蔻許給他,是看中他秉性正直不阿,盡管與皇後關系更近,卻不會在朝中亂站隊。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認為傅珞靈對豆蔻用情至深,是唯一能用生命護着豆蔻的人。

但他錯了。傅珞靈心裏,有比豆蔻要重要的東西。

所以,這輩子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豆蔻與他産生任何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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