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邊官方已經開始無聲地運作起來,而時間回到幾天前,青山觀內卻是一片祥和

晨間清涼的微風帶起青山觀牆邊水缸道道漣漪,随後輕靈地穿過老舊的窗戶拂動床上白啓的發絲。

虛弱,無力,感覺身體被掏空,這是白啓醒來後的第一感受。

他先是用手肘撐起身體,随後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下意識利用內視觀察着自己的身體狀況。

“嘶…”

這空蕩蕩的丹田,難怪自己那麽虛,這是體內靈氣都被抽空了啊。

看來那個天雷訣威力雖大,但消耗也不小,白啓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但神色卻并不輕松,反而有着抹不去的憂愁。

其實也難怪白啓會發愁,這真的是因為問題實在太多了。

這境界突破本是好事,但後面衍生出來這一系列的破事卻有些過于讓人糟心。

回溯的記憶,新生的天道,還有那天道對自己莫名的青睐——特地選自己去阻止有可能發生的災禍。

這些

當然,天道的事還可以先放放,說是天道選擇代行者什麽的。但後面那明顯不像是現代的記憶,白啓可真的有些頭疼了。

以前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人啊…

鐵騎厮殺、繁華的不夜天似乎近在眼前,白啓揉着太陽穴,抿唇皺眉,臉上盡是無奈之色。

“重生還是奪舍,啧,我總不可能真活了很久吧?”

輕嘆一聲,對此感到心累的白啓偏頭望向窗外,無意間目光掃過屋對面的老桃樹時,神色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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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樹,我記得昨天好像還沒有花苞來着。

“吱呀…”

就在白啓對老桃樹大變花苞感到驚奇之時,穿着道袍,一副普通道士模樣的陳靈生推門而入,看到醒來的白啓喜道:“你這小子,終于醒了。”

“嗯?”收回目光的白啓挑眉不解。

“你昨天突破後,鬧出了不小動靜,然後直接失去意識,睡到現在才醒。”

陳靈生大致講了講觀內動物聚集又散去的場景,用慶幸的語氣說道:“還好你突破那會時間比較早,早起的人不多,沒引起大規模的關注。”

“那就好。”白啓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說起來,你好端端的突破怎麽會暈過去?”

陳叔發問,白啓自然是事無俱細地将所有都說了一遍,只是在記憶方面稍作掩蓋,說天雷訣是自己突然就會的。

突然就會啊…

有白啓之前‘天生’會功法為例,陳靈生也不覺得這次突然天雷訣有什麽問題,頂多眉頭一跳,想着之前白啓身世的猜測,心裏有些擔憂。

但擔憂歸擔憂,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弄清楚的,所以陳靈生只是詢問白啓是否要将這天雷訣詳細記錄下來。

“也對,畢竟是少見的術法,我過會就拿紙筆記錄。”被提醒了的白啓點頭表示同意。

此時外面已經日上杆頭,陳靈生看了看窗外的太陽,袖袍一掃催促道:“在此之前,你先給我從床上下來,洗漱一下。”

“知道了。”

陽光在地面上投下道道光影,白啓翻身起床,從櫃子裏找了身衣服套上後,像是想起了什麽順口問道:

“诶,陳叔,你知道我突破時會精神離體是怎麽回事嗎?”

“什麽精神離體…”熟讀各種神神叨叨書籍的陳靈生糾正道,“你那應該不是叫精神,而是叫神念。”

“神念?”白啓好奇。

“沒錯。”陳靈生先是肯定道,随後又微微有些遲疑,“不過…”

“有點奇怪,按理來說,神念至少要在化虛境才有,你突破的應該只是先天境啊。”

鬓角發白的陳靈生十分不解,而白啓則是理了理衣袍接話:“可能,我突破的其實是化虛境?”

“呵,這怎麽可能。”

這種環境下,能突破先天已是難得的妖孽了,化虛境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麥色的臉皮抽了抽,身體健壯的陳靈生翻了個白眼,覺得白啓這小子未免異想天開。

不過這事倒也确實奇怪…陳靈生皺眉,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道:“總不可能是書上的記載錯了吧?”

聞言,穿好衣物的白啓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唰地一下掀起道袍披在自己肩上,猶豫着說道:

“或許那些記載沒有錯,是我的情況比較特殊?”

特殊?能有怎麽個特殊法?

陳靈生眼神中明晃晃地透露出了這意思,而白啓則是臉色一正,說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你的意思是,你神念出竅遇到的,很可能是新生的天道?”

“而這天道因為感受到靈氣複蘇,有大災禍出世,你又有很大概率是目前在修道上走得最前面的人,所以…”

白啓補充道:“所以它指引并灌輸我神念離體的方法,讓我成為其代行者,去幫忙鎮壓可能會出現的災禍。”

初聞這個猜測得陳靈生表情有些古怪,他一方面覺得白啓不至于騙自己,一方面又覺得這有些荒謬。

先天境就學會神念離體,那這人的神念得要多麽強大...

而且,那可是天道!

被天道選為代行者,白啓這般說,豈不是把自己比為現代的道祖鴻鈞?

就算白啓天賦再怎麽出衆,陳靈生都覺得這猜測有些太過了。

像是看出了自家陳叔的想法,攏着肩上道袍的白啓輕笑道:“我的感知應當是不會錯的,至少有九成把握那是天道。”

“至于天道是否有選我為代行者,陳叔也不用太糾結,我覺得很快就能有結果。”

“哦?”看着白啓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陳靈生雖然心中仍是不太相信,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好奇。

“因為有一必有二。”白啓看着窗外景色平靜道,“靈氣複蘇才有初兆,我不信有人修為能那麽快越過我。”

既然如此,那這選擇代行者若是真的,等到又有災禍出世的征兆時,天道必然會給他預警。

白啓沒有明說,但和他相處了不少年的陳靈生卻明白了他未盡之意。

“也對。”呼出一口濁氣,陳靈生颔首點頭應道,心中卻有些沉重。

只是,如果這猜測是真的,那白啓這小子肩上的擔子可就重了,那天賦也比自己想象得可怕太多啊。

陳靈生默默在心間嘆了口氣,卻忽然聽到正要去洗漱的白啓開口問道:“對了,陳叔你功法研究得怎麽樣了啊。”

“我嗎?”

陳靈生瞥了一眼白啓,一拂袖袍,邊走邊頭也不回地笑道:“我這一把年紀了,修煉終歸是會艱難些,你這小子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屋內,聽到這番話的白啓動作頓了頓,他看着屋外陽光下已經年紀不小的陳叔,沒說話,臉上笑意卻在變淡。

陳叔…,收回視線的白啓眼底情緒十分複雜。

他明白,修道這條路比其他任何路都要來得狹窄,也更看機緣和天賦,有時候可以就是可以,做不到就是真的沒辦法。

這些話還是陳靈生教給他的,而現在,這個某種意義上算是白啓長輩的男人卻要直面殘酷的現實。

修道不知歲月流逝,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白啓一掃之前虛弱的狀态。此時的他丹田充盈,精神飽滿,正盤腿坐在青石地磚上修煉。

無形的靈氣在青山觀上方彙聚,如雲如霧,悄無聲息地随着修煉沒入白啓體內。

而在小院角落,少量稀碎的靈氣正盤桓在魚缸和花壇旁。

而那裏,已顯露出一絲神異的老桃樹抖動枝丫,與缸中怪魚一起将這些靈氣納入體內。

就這樣,一人一樹一魚構成了一幅和諧的景象。

片刻後,白啓吐出一縷濁氣,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在頂着幾朵花苞的老桃樹上頓了頓,随後掃了眼牆邊樸實無華的石缸。

“這算是一人得道,魚樹升天嗎?”白啓失笑着暗自嘀咕了一聲。

“這不是當然的嘛。”不遠處,手上握着掃把,道服袖口卷起的陳靈生斜了眼白啓道。

“修行者都追求洞天福地,而有你在旁聚集靈氣,我們這小院于老桃樹和怪魚來說,與洞天福地也差不了多少。”

陳靈生一邊慢悠悠地掃着地,一邊長嘆:“更何況,你帶回來的那條魚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鯉魚。”

“這魚啊有靈性的很,要我說,它與其是你從梁老板那裏收來,倒不如說是自己順水推舟被人類網住尋機緣來的。”

“有時候動物可比人類敏銳,也更容易預感到什麽。”

陳叔的話是指,這怪魚是特地找上我的?聞言,白啓挑了挑眉,目光不由得投向院牆邊老舊的石缸。

在修道者的視野中,那石缸上空有幾縷靈氣飄渺拂動,随着蕩起的水漾被某條傻魚吸入缸內。

可它…真有那份機靈勁,會主動借人類之手來到我身邊找機緣嗎?

想着之前那條魚傻乎乎吐泡泡的樣子,白啓不由得心生懷疑,又失笑着搖了搖頭。

他起身來到缸旁,看着兩側長着肉瘤的‘鯉魚’,調笑道:“可我覺得,這魚怎麽看都不像有陳叔說的那麽聰明啊。”

“我可沒說它聰明昂,只是說它預感敏銳。”

一旁的陳靈生挑了挑眉,咣當咣當地将簸箕中的殘枝落葉倒入垃圾桶中,朗聲為自己辯解。

行吧,預感敏銳。

白啓聳了聳肩,指尖自然而然地伸入水面底下逗弄着怪魚,而這條怪魚竟也不怕生,反而活潑地在水中游曳着。

嗯?等等…

忽然,觀察着怪魚的白啓像是發現了什麽,眼神一凝,目光緊盯着‘鯉魚’身側的肉瘤,手指也主動朝其伸去。

這怪魚倒也不躲,反而往前湊了湊,讓白啓順利地觸碰到了肉瘤。

肉瘤的觸感倒是和之前相差不多,都像是拔了羽毛後的禽類皮膚,唯一變化的是,這皮膚上開始張出了纖細的硬物。

這種感覺,是羽毛根部嗎?

本來先前收留怪魚的時候,白啓就覺得這肉瘤像還未長出羽毛的翅根,後來又出現靈氣複蘇這等大事,他就更覺得怪魚很有可能變異出了翅膀。

“有趣,你說不定還真的半步跨入了靈獸的門檻。”白啓逗弄着怪魚自言自語道,“想着你也沒名字,以後幹脆就叫小怪吧。”

怪魚,哦不,現在應該叫小怪,它也沒啥反應,只是呆呆地用死魚眼看着白啓。

遠處,掃完大院的陳靈生聽了,手中的動作一頓。

那怪魚已經是半步靈獸了嗎?

他先是遙遙看看這開始長羽毛的怪魚,再看看那院中雖然頂着花苞,但并不算神異的老桃樹,神色嚴肅地偏頭陷入了沉思。

“老東西,你都一把年紀了,可別真的被一條魚比下去啊。”

越想越覺得不行,陳靈生緩步來到桃樹邊,像個老朋友似地拍了拍它粗糙的樹幹,說話相當語重心長。

“我還等着吃你結的靈桃呢。”

說完,陳靈生原本緊繃的嚴肅臉緩和了不少,他輕咳一聲,臉上帶着點笑意。而旁邊的白啓看着這幕場景,也是失笑不已。

老桃樹在微風中抖了抖枝丫,似在回應陳靈生的話語,而那條傻魚小怪則是擺了擺尾吐了個圓滾滾的泡泡。

“哦對了,找個時間,你把H省老板的那筆符箓單子送過去吧。”說着說着,陳靈生提起了道觀接的生意。

“要我送過去?”白啓臉上出現訝異之色,“以前不都是郵寄的嗎。”

“害,那是以前,現在是特殊時期”

陳靈生擺了擺手道:“我這次讓你親自送,其實也是想着修煉的盛世将至,你出島也可以順帶和道家其他流派交流一下經驗。”

交流?

白啓眼中帶着點不解,雖然可能有些狂妄,但他還是覺得以自己遙遙領先的修為,目前應該沒人能在修煉上比自己更有經驗。

“咳咳。”

像是明白白啓心中所想,陳靈生一臉正色地輕咳小聲道:“集百家之所長嘛,指不定那些流派手中還存着些老祖宗留下的術法呢。”

陳叔的意思…莫不是偷師?

臉色有些古怪,白啓與一副正直模樣的陳靈生對視了一眼,然後看着自家陳叔默默移開了視線。

“你別這麽看我,修道者嘛,本來就應該相互學習。”

嗯,是相互學習,不是偷師,白啓憋着笑如此想道。

“不過我們青山觀沒有傳承下來的術法嗎?”受到陳叔的提醒,白啓神色疑惑地問道。

“咳咳,這個啊。”

陳靈生重重咳了兩聲,表情隐隐帶着些尴尬:“傳承倒是有,但術法不一定。”

“我接手青山觀比較突然,又值年少氣盛,那些傳承都破破爛爛的,也沒仔細翻,等有空我去找找吧。”

這…就算是接手道觀比較突然,也不至于連傳承都不仔細看吧。

‘年少氣盛’的陳叔…

站在那的白啓不動聲色地挑挑眉,心中有些好奇,但表面上也沒多問,給足了陳靈生面子。

只見陳靈生摸了摸鼻尖,轉移話題道:“對了,從之前的事來看,随着靈氣複蘇愈演愈烈,那些詭異災禍很有可能也會愈發猖狂。”

“這種災難非常人之力能夠對付。你出島後要是碰上,能幫一把是一把。”

“我明白的。”

白啓微微點頭應道,心裏卻隐隐有預感——他此番出去會再度受到天道指引。

行走于繁華世間,蕩平衆妖魔鬼怪。

這種預感讓白啓內心有些沉重,但他也明白修煉本就不是居于一隅就能有所突破的。

所以,也該出去走走了,他看着寧靜的青山觀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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