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什麽是真正的地動山搖,此刻在天洞山附近的游客是真切感受到了。
地面在無聲地顫動,樹木像是被暴風吹過一般枝葉淩亂,藏于林間的鳥雀驚飛,從松鼠到野狼等各種動物紛紛本能地往外沖。
“這,怎麽回事?”剛才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游客,此時開始慌張起來。
他們開始意識到之前白啓的告誡并不是玩笑話,邊神色緊張地看着四周,邊拉着親人的衣袖開始慢慢往後退。
但游客們卻還是沒跑起來。
因為此時的他們,雖然感受到了事态不對,但卻未真正明白這事有多嚴重。
直到野獸低沉而危險的咆哮聲響起,一道道綠瑩瑩的獸瞳自林間陰影處出現。
霎那間大量野獸自林間湧出,有赤狐、野狼等肉食動物與野兔等草食性動物一起在獸潮中奔跑。
顧不上驚詫為何天敵會願與食物和平相處,此時的游客們瞪大了眼睛,後背汗毛聳立一瞬間冒出了大量冷汗。
跑…快跑!
他們開始争搶觀光車,步履拼了命地往外蹿。
“救命啊啊!”凄慘的呼救聲響起。
“那些猛獸怎麽會往外逃。”有人驚怕之下聲音帶上了點哭腔。
而此時,龔菲菲卻早已拉着雨瑤跑到了幾百米開外。
因為以她對白啓的了解,這個小哥雖然看着年輕,但絕不是那種随口扯慌欺騙別人取樂的那種人。
更何況,連‘禦劍飛行’都出來了,那白啓口中的告誡就更不可能是随便說說。龔菲菲是這樣想的,但即便是她也沒想到,事情也會發展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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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開始逃跑的所有人還覺得害怕與惶恐,但後來他們就越品越覺得不對。
這野獸…怎麽也好像在害怕什麽?
各色動物,無論是素食還是肉食都壓抑着野性混在人類中間,像是同病相憐的弱小者一般拼命向外逃。
連那些猛獸都害怕到逃離家園,天洞山到底發生了什麽?龔菲菲遠遠地看着白啓青衣飛舞的背影,暗自感到心驚。
“各位游客,各位游客,現發布一級警告,請遠離天洞山區域,避免踩踏,有序地盡快往外逃。”
景區的廣播姍姍來遲地播放着警告,其他位置的游客們也終于開始相信危險來臨,再加上離事發地比較遠,所以還算逃得比較及時。
但距離近又剛剛開始逃跑的那些游客就沒那麽幸運了,破壁而出的老鼠們開始發出尖銳的鼠鳴,如同海浪一般洶湧而來。
“吱吱!”
像是用指甲刮蹭鋼鐵的聲音,又像是勺子摩擦花崗岩的尖銳聲,高低不一的鼠鳴齊聲合奏,讓一些還沒跑遠的游客動作一僵。
他們只覺得太陽穴一痛,視野中景物模糊,後背開始冒出冷汗,肢體虛弱。
這些老鼠的音波攻擊,比上次見到的更強了,還好自己在取靈乳的那天晚上,特意練了一下音殺術。
見此,白啓目光一冷,摸出自己一直貼身放置的口琴,提氣吹奏。
悠揚的口琴音響起,白啓并沒吹奏任何一支曲子,這是單純的幾個沒有規律的聲調。
但這也夠了。
空氣中淡淡的波紋蕩起,靈氣摻雜在聲音中,沒有之前通知游客時的溫和,它殺氣騰騰,如同催命的利劍般直至鼠潮。
口琴音波與嘈雜的鼠鳴對上。
那一瞬間,畫面像是被按下了禁止符,随後以兩者接觸的那個點為中心,接二連三的音爆響起。
霎那間,本就已經淩亂的樹木受到音殺影響,大量葉片被震散,相當震撼地在森林上空懸浮。
有白啓出手抵抗鼠鳴,那些原本被影響的普通游客頓時像喝下了冰水般,腦子一涼,清醒了過來。
有人轉頭看去,恰好看見密密麻麻的老鼠洶湧而來,渾身皆是惡意。
而白啓則一人立于樹頂,周身飄蕩的葉片環繞,姿态淡淡地,卻毅然決然地獨身面對鼠潮。
那是何等風采…
不知為何,看見這一幕的普通人鼻尖一酸,雖然仍忙于逃命,但胸中激蕩不已,有股豪邁之氣在無聲醞釀。
“呵…”
完全不知道自己給普通人帶來了多大的觸動,立于樹頂的白啓垂眸,看着那些老鼠冷哼了一聲。
老鼠終歸只是老鼠,哪怕抓住了靈氣複蘇的機會變成了妖,但卻只是剛剛入了煉氣期的妖罷了。
除了數量多這一點比較難纏,論單對單,它們其實無一能敵白啓。
但初生靈智的老鼠們卻并不都懂得實力的差距,渴望着血肉的他們見到音波攻擊無用之後,紛紛咧着牙齒如同翻滾的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老鼠的數量是真的很多,但此時的白啓卻不能往後退一步,也不認為僅憑這些東西就值得讓自己後退一步。
阻擋鼠潮的山壁已破,那被天道青睐的他此刻便是最後一道防線。
喧嚣的清風拂起了一縷他鬓角的假發,白啓往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比他這一步更快的,是他身側一直靜靜懸浮着的劍。
輕微但卻不容忽視的破空聲響起。
明明只是一把演戲用的道具,但此刻,附着着風殺術與神念的它,劍身在陽光下反射着淡金的光澤,渾身竟帶着一種劍破萬法的氣勢。
這種氣勢實在太過強烈,哪怕看不到速度極快的長劍,但本能感受到危險的老鼠們還是齊齊尖銳地鳴叫了起來。
只是,對于白啓的劍來說,這種音波攻擊毫無用處。
練氣與先天之間猶如隔着一道深淵,更何況那些低級鼠妖不過只是練氣初期。
似是猛虎入羊群,未開鋒的長劍沉默中帶着殺意,借着身上的風刃,在鼠潮中暢通無阻,七進七出。
血液在劍身上流淌,鼠妖的骨骼是最好的磨刀石,随着斬殺的鼠妖數量的增多,這把本該只是道具的長劍竟逐漸磨出了鋒刃。
鼠妖慘叫着,嘶吼着。
它們試圖統一發出音波,來影響白啓,也試過瘋狂沖鋒,來突破那只有一人的防線。
但這些都只是無用功。
如果說當初阻攔它們的峭壁□□異常,那麽現在的白啓看着脆弱,卻實則像天柱一般不可摧。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無法突破這個人類的防守,也無法吞噬那已經逃遠了的人類與動物的血肉,那些老鼠徹底抛卻了理智。
“吱吱!”
磨牙發出的嘎吱聲是如此可怖,但更恐怖的卻是它們撕咬同類的舉動。
血肉橫飛,森冷的白骨暴曬在陽光下,老鼠們自相殘殺,企圖通過吞噬同類來增強自身。
但白啓不在意。
那些小鼠不過只是練氣初期,哪怕相互吞噬也依舊是煉氣期。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幅慘烈的景象,目光越過血肉橫飛的鼠潮,臉色有些嚴肅地看着那小鼠破開的洞穴。
這洞穴原本大概只有直徑一米大小,可随着小鼠瘋狂的擠蹭,它已經逐漸擴大到兩米,甚至隐隐還有繼續擴大的樣子。
只有這種程度嗎?
不,懂得聲東擊西來挖掘出口,這種智慧可不會在低級鼠妖身上出現。
神色微微一動,白啓在等待,等待更為強大的鼠妖出現,然後…斬草除根!
可能是因為巨鼠智商沒有白啓預估的那麽高,所以沒過多久,在他的注視下,那已經擴張到兩米半的洞穴再度開始顫抖起來。
一只大概講臺大小的巨鼠探出了毛絨絨的腦袋,帶着些猩紅的眼珠子一轉,直至對上了白啓投過來的視線。
就是它嗎,這鼠潮的首領?
白啓眼神一凝,指尖雷光乍現,正準備用小天雷術解決這只領頭的老鼠之時,那洞穴內竟然又再度鑽出了兩只體型差不多大小的巨鼠。
這些巨鼠實力大都都處在煉氣後期,身上的皮毛有着淡淡的金屬光澤,顯然是相當堅硬。
比起那些小鼠,白啓若是想要解決它們,還是需要集中精神對付的。
但如果這樣,他就勢必會放松對小鼠的掌控,讓小鼠逃出去。
這些小鼠雖然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但對于那些毫無基礎的普通人來說,卻是噩夢。
這樣想着,白啓的動作不由得帶上了點遲疑,但下一秒,支援的到來,讓他不必再苦惱這件事。
“嘭!”
特制子彈的破空聲響起,在空中留下淡淡的波紋,不過瞬間便沒入了三只巨鼠之一的眼球中。
血肉爆開,巨鼠斷了呼吸,身體轟然倒地。
而它身邊,剩餘的其他兩只巨鼠則是慌亂地吱吱兩聲,像是心虛般,身上金屬色的光澤愈加明顯了。
但那又有什麽用?
皮毛再怎麽堅硬,卻無法抵禦瞄準眼珠的攻擊,哪怕再怎麽躲避,在一隊準備齊全的狙/擊/手面前,這些巨鼠仍舊是待宰的羊羔。
“同志,那些大鼠就交給我們這的小夥子。”天空上有無人機發出嗡嗡聲,它的鏡頭對準底下的白啓,聲筒裏面傳出了特別行動小組成員的聲音。
“重型火力的武器還沒到,那些小老鼠就麻煩你幫忙攔截了。”
“應盡之責。”指尖的雷芒消散,白啓擡頭朝着無人機笑了笑,揚聲回應,心中則是安定許多。
這樣,應該就不用擔心小鼠會跑出去傷到普通人。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可以全力一戰了!
背後有可靠的國家支援,不必再打持久戰的白啓一改之前那般收着力,打算再度制造一片雷域,用來攔截那些密密麻麻的老鼠。
其實,白啓自己也有些好奇。
比起之前境界突破後,修為還處于動蕩時的天雷訣。此時達到先天境後期的自己,現在用體內一半的靈氣使用天雷訣會有什麽效果。
愈發鋒芒畢露的長劍還在鼠潮中穿梭,斬殺一只只小鼠,而此時,白啓卻一心二用,掐起了天雷訣的手勢。
空氣變得凝重起來,或許感受到了什麽,那些老鼠變得愈加瘋狂了。
原本悠哉的白雲不知何時顏色變得逐漸深沉起來,天洞山外,陽光依舊燦爛,而天洞山範圍內烏雲罩頂,不見一絲光芒。
“這一幕…怎麽這麽眼熟?”幾百米開外,趴在高處樹幹上的狙擊手愣愣地看着烏雲,喃喃自語道。
當然眼熟。
通話頻道內,領着其餘組員前來支援的韓朔聽到這話後擡頭一看,瞳孔微縮,眼中倒映着那層層烏雲。
剛才喊話警告游客的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釋放天雷,壓制鼠潮到現在才出世的高人!
後背因為震撼的雷雲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想通這一點的韓朔卻在之後微微松了口氣,臉上竟出現了一絲笑意。
“韓隊,你在笑什麽?”有隊員疑惑。
“呵,我在高興。”
身上背着武器,韓朔眼中含着欣慰:“災難臨頭,曾經的國家有先輩肩抗大任,現在後人中也有人願為此挺身而出。”
這可真是件幸事,他瞳孔中倒映着雷雲慶幸道。
韓朔心中的感慨,白啓一概不知。
此時,在靈氣的推動下,天空沉甸甸的烏雲裏已經隐約可見有電弧在其中跳躍。
崆峒景區外的遠方,逃竄出山林的那些動物像是感受到了天敵一般待在原地瑟瑟發抖,這讓專門來控制它們的警方工作順利了很多。
只是…雖然控制得很順利,但此時的他們卻沒有多少注意力是放在工作上的。和周圍的普通人一樣,他們的目光也直直看向崆峒景區方向的天空。
“我的天。”有中年警官震驚地喃喃道。
所有人都看到了雷雲,不管是本來在街道上行人,還是從景區逃竄出來的驢友和劇組。“所以,原來之前熱搜上的天雷真的不是自然現象,而是仙法嗎?”有人激動到顫抖地喃喃自語。
也有記者一邊艱難地手持攝像機,一邊聲音幹澀激動地解說道:“崆峒景區突發異常天雷景觀,是網友所說的仙術還是自然現象,本記者為你們跟蹤報道。”
“白啓可真是…”
這怎麽可能是自然現象。
和閨蜜并肩而立的龔菲菲面帶苦笑,她現在可以确定而且火車上的電光不是她的錯覺,也想起了自己随口對修仙的吐槽。
居然在正主面前說這些,真的是…太尴尬了!龔菲菲在心中掩面。
而此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遠處烏雲內藍白色的雷漿越蓄越多,在達到某種峰值的時候,圍觀的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一瞬間,天地都似乎成了無意義的背景板,如水蛇般粗壯的三道雷芒爆發出耀目的光芒,朝着鼠潮狠狠劈下。
這一幕,遠比之前在熱搜上單純的視頻壯觀無數倍,震得不少人失語片刻。
而在天洞山,白啓立于樹冠,垂眸看着雷域形成。
體內靈氣随着術法的施展而大量流失,有巨鼠皮毛閃爍着金屬色澤,不甘且瘋狂地向外沖來。
白啓沒動,但卻有子彈破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白痕,霎那間射殺巨鼠。
“這可是我的獵物。”遠處,有狙/擊/手舔了舔嘴唇,殺氣淩然地說道。
大概耗費了一半靈氣,雷域終于形成。
在無人機的鏡頭下,危險的電弧于空地上閃爍,伴随着噼裏啪啦聲電焦了無數老鼠,和封鎖區裏的雷域一樣默默攔住了洶湧的鼠潮。
遠處,通過聯絡器看見這一幕的韓朔松了口氣,他擡手往前揮了揮,示意身後的部下和他一起前進。
穿着漆黑作戰服的特別行動小組組員微微點頭,十分有紀律地背着武器,快速朝着白啓所在的方向移動着。
“吱吱!”
而這邊,以尖銳的鼠鳴為背景音,确認老鼠都被隔開的白啓飄然落下,偏頭,雙目正好對上剛剛趕來的特別行動小組。
這人居然那麽年輕…
急速趕來的韓朔在看到白啓樣貌的時候,先是微驚,随後又是心中一凜。
為什麽他穿着身古裝,還留着長發?
這人難不成個古代人?
目光在白啓那頭黑色假發上劃過,韓朔疾步行走的動作頓了頓,腦中劃過無數猜測。
“咳咳,這位…閣下?”韓朔輕咳一聲,相當別扭地說道。
閣下?
如此文绉绉的敬詞讓白啓聽着一愣,他順着韓朔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間恍然大悟。
“別誤會,我是現代人。”白啓失笑着糾正道,“穿着這身衣服,是因為之前被附近的劇組拉去當群演了…”
“噢噢噢。”韓朔一拍大腿也不尴尬,反而爽朗道,“原來如此,這還挺誤導人的,我差點以為小哥你是古代人呢。”
啊這,其實還真不好說…
白啓愣了愣,思維發散了一下,随後笑着自我介紹道:“我叫白啓,Z省普道島的道士。”
“韓朔,特殊事件負責人。”
穿着身黑色吉利服的韓朔伸出右手,而他那些沉默的組員則是越過白啓,背着武器去封鎖另一處剛剛形成的雷域。
天空中的無人機并沒有離去,反而攝像頭始終對着地面。
白啓耳朵微動,輕松聽到了遠處,有韓朔的部下在向上面彙報自己的情況。
目光在對面這個男人伸出的手上頓了頓,白啓微微一笑,假裝沒察覺到他們的防備,很客氣地與其握了握手。
“真的很感謝你在此次事件中所作出的援助。”韓朔語氣聽起來相當感激,但眼神卻帶着些打量與揣測。
這等能人異士是個道士?
是所有道士都有這種力量,還是說面前這個白啓比較特殊?
回想起前段時間,自己帶人上門拜訪道佛兩家,但卻沒發現絲毫異樣,韓朔不由得眼神微動。
“這裏也不是什麽聊天的好地方。”韓朔臉上浮着層笑意,側身示意道,“白道長,我們不如找個地方談談?”
“好。”白啓沒有推辭,畢竟在剛察覺到靈氣複蘇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和官方打交道的準備了。
而且,如果順利的話,自己這次應該能把身上的功法送出去。
白啓這樣打算着,卻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們剛走出幾步路,韓朔身側的聯絡器就響了起來。
聯絡氣的響聲很緊湊,偏偏同一時刻,遠處傳來了一聲巨響,這讓韓朔臉色微微一變。
“抱歉。”
他先是這般說了一句,随後猶豫了一下,沒有走遠,只是背對着白啓接通了聯絡器。
“韓隊!”
聯絡器那頭的聲音滿是慌亂,伴随而來的還有混雜的爆炸與槍響。
“這邊!我們這邊有只體型大到可怕的巨鼠出現了!”
“它是直接頂着電弧出來的,身上的力量比之前見到的所有老鼠都要強,而且極為聰明,懂得躲避射向眼睛的子彈!”
聽到這裏,韓朔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急急問道:“人員傷亡如何?”
“人員傷亡倒還可以。”那一頭的聯絡員心有餘悸,“不知道為什麽,那只巨鼠好不戀戰,只是試圖逃跑。”
只是想逃跑?
不行!
按照之前得出的報告來看,這些老鼠本性殘暴,就算這只巨鼠目前不想與人類起沖突,但它出逃跑入城市後所造成的混亂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此時的韓朔沒有絲毫猶豫,命令道:“攔住它!”
命令完,他下意識看向自己身旁的白啓,眼中帶着一絲試探性詢問的意思。
“我去幫忙。”見此,白啓臉色嚴肅地說道。
“交給你了。”韓朔行了個禮,心裏一松。
雖然在沒查明對方身份前,他在理智上會警惕對方,但在情感上卻還是願意把白啓當成不需要防備的親近對象。
微微一颔首,白啓腳尖一點,伸手招來已是鋒芒畢露的鐵劍,整個人在地上踏出一個小坑,身姿躍至半空,借力飛速趕去。
為什麽這次天道不給我警示了?在趕去的路上,白啓蹙眉,神色間有着淡淡的不解。
只是時間緊迫,他來不及深思,只能暫且将這件事按在心底。
先天境修士的速度是很快的,如同一陣風在林間刮過,白啓沒用幾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
入目便見,一輛有着汽車大小的巨鼠在林間橫沖直撞,僅用巨大的體型就輕松破壞了封鎖區駐紮的營地。
以白啓優異的視力可以看到,那只巨鼠身上皮毛閃爍着和金屬一樣的光澤,普通子彈射向它甚至不能留下一絲痕跡。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巨鼠了,毫無疑問,這只老鼠是半步先天境的靈獸!
它是這一次鼠潮背後真正的首領!
見此,白啓心間一凜,腳尖在鐵劍上重重一踏,如同炮彈一般沖去。
而在同一時刻,那正在肆意攻擊的鼠首領張開血盆大口,想要狠狠咬住面前攔住他的特殊行動小組成員。
那攔在鼠首領面前的家夥倒也算是個硬漢,他雖然恐懼到雙腿顫抖,但卻絲毫不退一步。
眼看鼠妖的巨口落下,這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組員本以為自己将命喪黃泉,卻見一襲青衣入目,長劍橫空反射着耀目的陽光狠狠刺向鼠妖。
“吱吱嗷!”
帶着點痛苦的尖銳鼠鳴響起,鮮紅的血液飚出,濺在被折斷的樹樁上。
鼠妖的嘴巴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此時的它正目光充滿怨恨與警惕地看着白啓,身體卻相當有自知之明地往後退了幾步。“讓你們的人退下。”
白啓偏頭簡短地說了一句,身若閃電般在原地閃爍了一下,下一秒,瞬間出現在巨鼠面前。
長劍往低處一掃,欲斬斷老鼠的前爪。
但這只鼠首領卻是極為聰明。
早在看到白啓消失的那一剎那,它就不進反退,正好躲過了那掃過來的一劍。
“吱吱!”鼠妖的眼中有着得意。
“呵。”青衣衣袖翻飛,白啓看着鼠妖,輕輕嗤笑了一聲。
霎那間,神念附着的長劍脫手,劍尖一個拐彎,如同有生命一般猛地朝鼠首領的眼睛刺去。
像是感受到了危險,這鼠妖身上的細毛如刺猬般炸了起來,體表閃爍起了岩石般土黃色上光芒,包括眼睛。
這巨鼠終歸是鼠潮首領,還是有些本事的。
再加上本身材質普通,長劍刺在這土黃色光芒上,不由得勢頭一頓,劍身發出喀嚓的聲音。
這讓鼠妖振奮了起來。
它的前爪狠狠抓向已有裂縫的鐵劍,看到其四分五裂後,長嘯一聲,妖目盯上了白啓。
白啓忍不住挑了挑眉,緩緩道:“你不會以為我沒劍,便奈何得了我了吧?”
那鼠首領雖是半步先天,但大概還是聽不懂白啓在說什麽。只見它咧開受傷的嘴,渾身閃爍着土黃色的光芒沖了過來。
“不過區區摧了把普通的鐵劍…”
白啓擡眸,右手掐訣,身子一矮,衣袍如同花瓣般綻開。
同一時刻,林間風聲一變,滿天碧葉飄零。
原本柔弱的葉子在此刻便似鋒利的刀劍,在風殺術的加持下,與鼠妖的皮毛對扛着。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贏得了我?”
原本躺在地面上的鐵劍碎片緩緩浮起,有雷霆在其中閃爍,電弧跳躍連接着碎片,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白啓擡眸,朝着鼠妖一指,淡淡道:“可笑!”
确實可笑。
半步先天,又怎能與先天後期比肩呢?
随着白啓一指,原本安靜懸浮的鐵劍碎片便發出破空聲,一路電閃雷鳴,在瞬間襲向鼠首領。
體內的力量被風殺術加持的葉片消耗着,本來還頗有自信的鼠妖在看到雷霆的那一剎那,整只鼠潰不成軍,并下意識開始逃竄。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藍白色的雷霆伴随着碎片利刃刺下,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斬斷了鼠妖的身軀,鼠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哀鳴,便徹底倒下。
白啓站在不遠處,還滴着血的鐵劍碎片緩緩飄到其身後,安靜地懸浮着。
因為特別行動小組的撤離,此時鼠妖死後的林間一片安靜。
但白啓看着不遠處的岩石縫,心中已經明白了為什麽那鼠妖會只想逃跑了。
此時的岩石縫應該不叫岩石縫了,它被鼠首領撞出了個大洞,而洞口處正有一條熟悉的黑龍緩緩探出龍首。
那只老鼠會只想逃跑,原來是在山體內遇見了這條黑龍。
白啓恍然,沉默片刻後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的聲音裏有着絲絲遲疑,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似乎是想要操控身後的鐵劍碎片警戒,但最終還是放松了身體。
黑龍看到了這一幕,朱紅的龍目暗了暗。
它并不意外白啓會對自己那麽警惕,因為它印象中大人的性格便是如此。
強大溫柔,恪守底線,會伸手援助弱小之人,但不會輕易相信陌生人。
只是了解歸了解,自己用盡手段複生為鬼王,絕不只是為了和活着的時候一樣只能遠遠看着大人…
“我是為山腹內的靈物而來。”
黑龍的聲音有些喑啞,伴随着話語聲,構成他身體的陰氣包括這一樣物體緩緩升騰而起,飄至白啓面前。
“那些鼠妖就是啃食了此物,所以才能有此修為。”
陰氣散去,包裹在其中的物體插在土地上,散發着淡淡的靈氣。
那是一塊暗金色的礦物,材質似玉非玉,似鐵非鐵,但白啓用神念探去,卻有一種被刺傷的感受。
顯然,這種礦物天生是制造靈器的材料。
剛好那把順來的鐵劍碎了…
那一瞬間,白啓是心動的。
但随後他看着這一塊有半人身高的靈礦,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神色試探地問道:“此物在山腹內産出很多嗎?”
“不多。”純黑的霧氣在他身側飄蕩,黑龍謝陽秋對上白啓的雙目,緩緩道,“你面前的便是全部了。”
白啓默然。
“為何?”青衣飄揚,他看着黑龍謝陽秋,心緒難得複雜。
為何要把這等靈礦全部給我?
還有之前特意留下的靈乳…
“因為你是白啓,我願将一切珍貴之物贈予你。”黑龍謝陽秋身形一動,游至白啓身前由衷道。
此時謝陽秋離白啓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黑龍那雙目中的認真。
而且這話,實在是太讓人誤解了,哪怕是白啓,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想歪。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他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
按照那謝陽秋之前所說,他曾是自己的家人與歸處。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們的關系也不至于誇張到是伴侶關系。
只是,願意将一切珍貴之物贈予我?
這謝陽秋倒是敢說啊。
微微眯了眯眼睛,白啓看着黑龍的眼眸,試圖從中找出玩笑的意味,但卻未果。
他認真的?
自己過去和他的關系當真有那麽好?白啓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按捺住自己腦中各種猜測。
既然如此…
青衣衣袖垂落,白啓存着試探的心思,有意問道:“那你自己呢?你說你願意把一切珍貴之物贈予我,那你自己呢?”
不願再深究黑龍口中曾經自己與他的關系是真是假,白啓穩住思緒一針見血道:“論珍貴,現在的天下應該沒有什麽比一條真龍更珍貴了吧。”
他這話,着實問得有些尖銳。
但這是他最後的試探。
如果自己與黑龍曾經的關系當真很好,那麽哪怕他問出這個問題,想必黑龍也會因過去的關系,體諒自己的謹慎而不會惱怒。
白啓是這麽想的。
他一開始就是從黑龍不會答應的角度切入,但卻沒想過黑龍會答應的這種可能性。
“當然。”黑龍笑了,他聲音帶着些坦蕩,“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當然是你的。”
“我願奉你為主。”
“這樣可好,主人?”低沉的嗓音響起,黑龍龍首湊近白啓輕聲道。
帶着些涼意的吐息觸碰着白啓的皮膚,配合着這出乎意料的回答,這讓白啓忍不住猛地後退一步,原本淡淡的神色頓時染上了點驚愕。
“你?”
這家夥…
白啓微微睜大了眼睛,但很快穩住了情緒,皺眉組織語言,片刻後才冷靜道:“你認真的?”
看到白啓有這樣的反應,謝陽秋似乎是很高興,他輕笑着補充道:“當然,如果主人不信的話,我還可以對天道發誓。”
“不過還望主人能原諒,為了盡快突破化人形,我暫且不能跟随在身邊。”
看着謝陽秋越說越起勁的樣子,白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婉拒道:“那…倒也不必。”
“咳咳。”
我只是想試探試探…
但這黑龍怎麽就那麽沒骨氣地答應了?白啓輕咳幾聲,看着面色有些無奈,但眼底卻開始對黑龍有了基礎的信任。
這黑龍既然願認我為主,甚至對天道發誓,想必不至于騙我。
白啓心底最後的警惕也緩緩放下,他組織了下語言後才道,“你不必認我為主。我剛才這般說,也只是想試探一下。”
我知道。
黑龍在心間輕聲道,但現實中,他卻一擺龍尾,往後退了半個身位問道:“那阿啓現在信任我了嗎?”
“嗯。”試探的時候倒沒什麽感覺,但試探後,白啓心底卻多少有些歉意,“之前抱歉了。”
“無妨。”黑龍說道,“我不是說過,我是你的歸處嗎。我了解你,因而不會介意你的試探。但有一點,我覺得得提醒你…”
白啓擡眸對上龍目,卻見謝陽秋笑着說道:“既然已經确認我值得信任,那不知阿啓要什麽時候才能喚我名字?”
名字?白啓一愣,随後擡眸看着黑龍的龍目,輕笑一聲喊道:“陽秋。”
陽秋。
熟悉的呼喚聲穿越千年,此刻終于在耳畔響起,心髒在胸膛中重重一跳。謝陽秋用目光描摹着白啓的面容,突然覺得有些酸澀。
太好了,終于,又能聽到您呼喚我的名字了。
謝陽秋心中感慨萬分,但此時的白啓卻有意緩緩道:“既然我們兩人都能互喊彼此的名了,那陽秋你是否可以透露點我的過去呢?”
“……”謝陽秋沉默了。
這讓他怎麽說?
“我是秦朝人士,對嗎?”冷不伶仃地,白啓刺了一句。
謝陽秋憋着不說話,不想透露過度信息讓白啓恢複記憶,也不想欺騙白啓。
但殊不知,這時候謝陽秋的沉默對白啓來說就是一種默認。
果然是秦朝人啊。
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估計是真的。
白啓恍然,這其實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看着謝陽秋那副樣子,他眉眼間忍不住帶上了點笑意。
這黑龍倒是意外地實誠。
雖不願說實話,到也沒拿謊話來搪塞。
白啓這般想着,又故意問:“你塞給我的令牌,是不是類似于虎符的存在?”
謝陽秋一僵,龍尾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以及最後一個問題。”白啓注意到了那不安分的龍尾,心中暗自發笑,表面上卻繃着表情沉聲問道,“我是不是白尋安?”
空氣變得極其安靜,全部都被猜中的謝陽秋呼吸一滞,有點想落荒而逃。
不會吧,大人他該不會想起來了吧?他很不安。偏偏在這時候,白啓還挑眉逗弄道:“你在緊張什麽?”
謝陽秋整條龍都僵住了,目光閃爍,有些不敢看白啓。
“我不是什麽脆弱的人。”
大概是看出了黑龍的緊張,白啓嘆氣安撫道:“失憶的我能不執着于過去,恢複記憶後,自然也不會受回憶所困。”
“更何況,我現在還沒恢複記憶,而且這個時代的我是有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