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與自然融為了一體,天地間的訊息如同跳躍的精靈一般在眼前閃過,然而卻無法被留下。
在旁圍觀白啓突破的修煉者失神地看着虛空,目光毫無焦點,但周身的修為卻在不停浮動。
他們本能地瘋狂吸收着周邊的靈氣,想要盡全力領悟那一閃而過的靈光。
不僅是人類,此刻在旁的一草一木,萬物生靈都借着這次機會陷入了頓悟之中。
有嫩綠的草木在生長,散發出奇異的清香;也有本來靈智混沌的鳥雀,在一瞬間,眼眸中多了些智慧。
此時這邊場地已經被大道的波動所包圍,現場一片寂靜,仿佛針落都可聞。
而作為這場異動源頭的白啓,此時卻姿态筆直地站在原地,周身地面上滿是焦黑的痕跡。
他發絲飛揚,眼中淡金色的蓮花不知何時消散不見。
再仔細看就會發現,雖然站姿筆直,但白啓那雙眼眸卻是同樣帶着點失神。
這種失神并非是和旁觀者一樣的頓悟,而是像是在真切地看着什麽。
白啓在看自己的回憶。
他真正年幼時候的回憶。
那是一個可以被稱之為世外桃源的山谷,有一汪幽深的泉水,幾間巧妙的閣樓,還有三兩成群的雞鴨。
那群鴨子喜歡賴在泉水裏面撲騰,而雞群們則是喜歡在泉水旁的槐樹下啄食。
山谷的主人,白啓的師父道玄子,也喜歡那棵槐樹。
在白啓幼年的記憶中,道玄子總是喜歡拎着把竹椅坐在槐樹下,抓些雞食逗弄着那些雞。
簡直幼稚得就跟孩子一樣。
“來來來,小啓你年紀還小應該多玩玩,別老是窩在書閣裏面看書。”明明是年長的師父,可道玄子卻一點都不穩重,反而致力于把白啓帶歪。
那時候還是個團子的白啓只是頭一偏,鼓着臉假裝沒聽見,繼續如癡如醉地看着那些藏書。
山谷閣樓裏面的藏書很多,多到似乎将天下修仙界大多數秘籍都收攏了過來。
“誰叫你師父我交友甚廣,而且有着一手靈驗的卦術呢,那些人都想拿秘籍交換我的一卦。”道玄子向來喜歡自吹自擂,但小白啓往往都不願捧場。
只是不捧場的次數多了,道玄子就會開始自言自語地感嘆唏噓,作出一副孤苦無依的樣子。
“你就是知道我心軟!”稚嫩的聲音響起。
每當這時候,小白啓總會不情不願地放下書籍,去和自家師父玩些幼稚的游戲。
而道玄子只是穿着身粗布麻衣,坐在竹椅上,皮皮地笑着看着白啓。
回憶的那一幕幕在眼前閃過,那是極其美好的幼年回憶,畫面到這裏中止,随之而來的則是一本本快速翻過不同流派不同道路的秘籍。
這是各條道的具現化,以書本的形态展現着其中的哲理。
而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白啓耳邊卻響起了他幼年時與師父的一段對話。
“師父,既然我是孤兒,那我的名字是哪裏來的。”幼年白啓稚嫩的聲音響起。
“當然是我給你取的啊。”道玄子叼着根狗尾巴草,聲音聽起來模糊不堪。
雖然那些大道哲理并不需要一次性塞入腦子,但此刻大量信息的攝入,還是讓白啓的腦袋有些漲。
“那…為什麽要給我取名為白啓呢。”
幼年自己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白啓安靜地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
記憶中,道玄子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
“那是因為,你會是一段盛世的開啓者。”片刻後,他看着藍天白雲緩緩道。
開啓者?
周圍的靈氣逐漸穩定下來,看着面前陷入寂靜的公園,白啓深吸一口氣,長嘆了一聲。
白啓…白尋安,原來是這個意思啊,一位尋找歸處的盛世開啓者嗎。
該說,真不愧是師父啊。
他在那裏站了許久。
随後擡腳自己一個人孤身離開了公園。
‘我已經徹底突破了。’慢悠悠從公園裏面走出來的白啓發一則消息,‘現在正在離開突破的場地。’
遠在特別行動小組辦公室內的韓朔微微一愣,随後他看着散發着熒光的手機屏幕,臉色有些奇怪。
白啓已經突破好了?
那為什麽我手下的人沒有給我發消息?
然而還未等韓朔去問,白啓就又回道。‘哦對了,你的部下和修道院的那些修士應該暫時沒辦法給你發消息。’
‘因為我突破時的影響過大,他們現在正陷入頓悟之中,一時半會兒無法脫離。’
頓悟?全部人?
韓朔的表情變了。
“嘶,在現場的應該不是只有十來個人吧。”這麽多人一起陷入頓悟,白啓這是直接給了個buff嗎。
坐在辦公桌面前,此時的韓朔心裏隐隐有些後悔。
他是真沒想到,白啓口中的有利于感悟大道,是直接讓人陷入頓悟之中。
修煉容易,但感悟難,更何況極為罕見的頓悟,這是修道者都追求的狀态。
早知如此,就應該把所有人都叫回來。
一想到那些被派出去,要處理各地異常事件的修士,韓朔就忍不住覺得有些可惜。
但事實上,其實那時候的白啓也不知道自己突破時會引動大道。
或許是因為之前片段式記憶的恢複,又或許是有其他別的原因,這才造成了公園裏的這一幕。
只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為時已晚。
而當天,突破結束的白啓就和陳靈生一起坐飛機回到了普道島,随行的還有修為增長了不少的小怪。
韓朔倒是想讓白啓留下,理由是修仙大學招生在即,說不定新來的學生中會有一些好苗子,想讓白啓看看,說不定有看中的。
然而白啓卻搖頭拒絕了。
“比起繼續待在京都,我現在更迫切想回家。”他這樣說道。
“不過如果要招生的話,我這裏倒有一個推薦的人選。有一個叫畢騰飛的高中生,他的天賦還算不錯,你們可以找他試試。”
既然白啓不願意留下,韓朔自然也不會勉強。
于是當天傍晚,白啓一行人便踏上了普道島的土地。
“嘩嘩…”
淡白色的潮水自海天交接之處湧來,有的打濕了沙灘,漫過游客的腳踝,也有的化做海浪,狠狠拍打在陡峭的岩壁上。
明明離開這座島的時間不過幾天,但此刻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的白啓卻有點覺得恍若隔世。
小怪如同白沙一般的魚尾,蓬松的翅膀展開,整條魚散發着淡淡的光芒,靈活地游走在白啓和陳靈生身側。
“這魚…”失笑着伸手摸了摸魚頭,陳靈生道,“恐怕在韓隊那裏獲得了不少好處吧。”
“那是自然。”
“看看小怪的境界就知道了,它都已經突破到先天境中期。”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白啓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而陳靈生則是嘆道:“真是人不如魚啊。”
兩人背着行李,熟門熟路地漫步在普倒倒的大街上。
沒有戴口罩或者遮掩自己的面龐,只有白啓戴了頂鴨舌帽,舉止間像在家裏一樣,大大方方地行走着。
“其實也正常,畢竟小怪的能力很特別。”
微微拍動着翅膀,還是像以前一樣機靈的小怪點着魚頭,看起來十分自豪的樣子。
“雖然它得到了很多好處,但估計也給特別行動小組催生了不少靈物。”白啓笑了笑道,“兩相抵消,其實差不多。”
可能此時正處于傍晚的緣故,大部分游客都去餐館吃飯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燦爛的夕陽在天際若隐若現,微紅的餘晖給周邊建築物和草木染上了薄薄的光暈。“那條魚怎麽在飛?”
旁邊,有路人揉着眼睛,滿臉稀奇地小聲說着。他們并沒有掏出手機拍攝,只是和自己的同伴竊竊私語着。
對此,作為路人關注重點的小怪顯然是有些得意的。
它展開着翅膀,有些炫技般滑翔了一段距離,随後來了個緊急剎車。
“诶,這魚!”
穿着印有自家店名的黑色塑料圍裙,渾身帶着海腥味,當初得到這條怪魚的梁叔打量着小怪,滿臉訝異之色。
“這魚怎麽看着有點眼熟?”他沒有驚訝于小怪會飛這點,反而在琢磨自己哪裏見過這條魚。
遙遙看見梁叔,又聽到這番話,背着運動包的白啓不由得快步上前失笑着說道:“當然眼熟了。”
“梁叔,這條魚就是當初在你們家店裏的那條怪魚啊!”
“啊,小啓?!”待到看清那鴨舌帽底下的面容,梁叔不由得熱情道,“哎呦,怎麽是你,你和陳道長從京都回來了啊。”
“等等,你說它是當初那條怪魚!”
話語一下子頓住了,梁叔的目光對上小怪的魚目,然後再看向它身側明顯就不普通的翅膀。
梁叔眼神飄忽,幹巴巴地說道:“我就知道這條魚不普通。”天哪,它應該沒有記恨我家捕撈它的事吧。
一看梁叔的表情,白啓就大概知道人家在想些什麽了。
“梁叔你不用怕的,小怪雖然被你捕撈,但你卻并沒有傷害它,反而将它送到我身邊,讓它有了如今的修為。”
白啓哭笑不得道:“可以說,你是他的恩人也不為過。”
“恩人就誇張了。”梁叔顯然是松了口氣,不停地擺着手不願意受領這個稱號
,而小怪則是歪頭看了他片刻,主動游了上去。
一枚紅白花色的鱗片就此脫落,準确地落到了梁叔手上。
梁叔顯然是愣了愣,而陳靈生則笑道:“你看小怪都主動來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