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夕陽最後的餘晖都消失在地平線上，原本熱鬧的芙蓉園內只留下三兩撤離動作慢了些的游客。

陸辰将那些游客一一扶起，示意他們趕緊離開後,扭頭一看,卻發現打扮成白衣藥師的艾桑兒居然還站在原地。

她這是不要命了嗎？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陸辰下意識往白啓那邊看了一眼,随後動作一頓，有些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哇塞，居然只剩下兩具傀儡屍體了,不愧是白道長，他在心中嘆道。

不過就算是這樣…

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艾桑兒,陸辰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另一邊高聲喊道：“诶，你倒是快點跑啊。”

“就算是白道長實力很強，你也不能這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啊。”

這不是給人增加麻煩嗎。

這樣想着，已經來到艾桑兒面前的陸辰果斷地伸出了手,拽住對方的手腕就轉身想帶着她離開。

只是對方的手腕雖然被拽住了，但陸辰卻只是剛剛跑出兩步,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被強行停了下來。

“卧槽…”怎麽回事？

手上像是拉了一塊穩如泰山的秤砣一樣,沒拽動的陸辰一個踉跄，因為作用力松開了手,滿臉驚愕。

他下意識回頭看向艾桑兒,整個人有點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不對勁。

就算是再怎麽遲鈍,陸辰在此刻也察覺到了異常。

雖說實力不強,但陸辰終歸還是一個修士，拉一個普通人怎麽看都是簡簡單單。可現在，他竟然拉不動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姑娘。

而且…這個艾桑兒的手,觸碰起來怎麽沒有絲毫溫度，感覺像是死人一樣。

右手垂落在身側，陸辰感受着自己手指上殘留的餘溫，臉上的警惕變得越來越濃。

“你是什麽人？”聲音微顫，陸辰臉色嚴肅地質問道。

臉上還是挂着那幅沒什麽變化的微笑，看起來像個人偶一樣的艾桑兒歪了歪頭，用甜美卻毫無生氣的聲音說道：“我嗎，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藥師而已。”

明明是同樣的動作同一個人，但此刻看着面前歪頭的蘿莉姑娘，陸辰卻整個人悚然一顫，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騙鬼呢？！

這女的還在擱這兒裝，他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在心中哆嗦道。

兩人鬧出的動靜并不小，至少足夠吸引白啓那正在戰鬥中的目光。

那個艾桑兒，居然有問題？

臉色微微一變，顧不得自己面前的傀儡屍體，白啓下意識把目光投到了艾桑兒身上，難得覺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此時的艾桑兒并沒有做出其他動作。

她只是穿着那把油紙傘，然後擡眸對上了白啓的眼睛。

怎麽會？

不管是之前的感知，還是現在神念近距離的觀察，自己怎麽看，那個艾桑兒都完全和普通人一樣沒什麽問題。

是有什麽東西屏蔽了我的感知嗎？腳尖一點，白啓身體微偏輕易地躲過了傀儡屍體的攻擊，內心有些凝重。

既然還有不知底細的敵人在身側，白啓自然便不打算繼續拖下去了。

先把那具有先天境實力的傀儡屍體解決掉…

他心中已有決斷，而本就由神念操控的長劍自然也就随着他的想法，劍身一顫，劍尖直指那具先天境的傀儡屍體。

白啓操控長劍刺出的速度很快，然而更快的，卻是早就像是預判到了他動作的傀儡屍體。

長劍沒有刺空，卻刺錯了目标。

原先作為目标的先天境傀儡逃脫，而實力較弱，練氣後期的傀儡則是被斬于劍下。

有人在按照現場情況操控這些傀儡。

幾乎再次錯目标的同一瞬間，白啓就做出了判斷。

長劍拐了個彎重新回到自己身後，已經逃脫的傀儡屍體以極快的速度離開現場，而白啓則是緩緩轉身，神色冷冽的看着遠處的艾桑兒。

“你才是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者。”白啓用的是肯定語氣。

因為剛才傀儡屍體的變化已經證明了一切，那個幕後主使者必然在現場，不然不可能根據具體情況而做出指揮。

她是幕後主使者？站在幾步開外的陸辰心中微驚，随後動作迅速的再往旁邊撤了幾步。

艾桑兒沒管陸辰，或者說她一開始就沒把陸辰放在眼裏。

“是啊。”白裙裙擺飄蕩，撐着傘的她往前踏出了一步，聲音輕輕地說道，“所以，你要怎麽做呢？”

有黑藍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那是從被斬殺的傀儡屍體上飛出來的。

熒藍色的光點落下，陰氣森森卻又是絕美的蝴蝶飛到艾桑兒身側，環繞着她上下飛舞。

問我怎麽做？

微風吹過，衣袍被吹得微微揚起，白啓站在那裏，突然嗤笑了一聲。

“我會怎麽做？”他眼神銳利道，“對于敵人，我向來都是毫不留情的。”

長劍發出微弱的劍鳴聲，反射着路邊的燈光，像是在附和白啓所說的話一樣。

“毫不留情…”

“真的嗎，對着我你也可以毫不留情嗎。”口中咀嚼着這個詞，路燈燈光落在她半邊側臉上，艾桑兒臉上的微笑淡了些。

白啓微怔。

他靜靜看着艾桑兒片刻，緩緩道：“你也是我以前認識的人嗎？”

“你果然失憶了。”艾桑兒動作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點高興，“真好，原來你只是失憶，而不是忘了桑兒姐姐啊。”

桑兒姐姐？

她自己不就是艾桑兒嗎？陸辰躲得很遠，但這個距離卻并不妨礙他聽到這番對話。

這句話的用詞怎麽都有種奇怪的感覺啊，就像是那個叫艾桑兒的女人自己不是艾桑兒一樣。

“所以呢？”白啓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冷靜地問道，“你想表達什麽？”

‘艾桑兒’站在原地想了想，用陰冷的聲音主動邀請道：“我想要你幫幫我。”

“幫你什麽？”白啓繼續問了下去。

“收集龍氣，以及…活人的生氣。”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艾桑兒’說出來的話确實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活人的生氣，不就是要害人嗎！

白道長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陸辰憤憤地瞪着‘艾桑兒’。

“你要拿這些做什麽…”白啓沒有回答‘艾桑兒’，反而有意問道，“你又是誰？”

“我嗎？我只是一只被藥師桑兒姐姐豢養的蝴蝶，脆弱又短命。”

蝴蝶，應該說艾蝶頂着艾桑兒的殼子，臉上挂着人偶一般的笑容緩緩說道。

“但是我不甘心呀。”

“我想和主人桑兒姐姐一直相伴活下去，哪怕是死後，也一直這樣想着。”

黑藍色的蝴蝶在周身飛舞，艾蝶身後突然有薄薄的蝴蝶翅膀展開，她似乎不會做出其他表情，只是微笑又微笑。

“我活過來了，但桑兒姐姐卻死了，只留下一堆枯骨躺在棺材裏。”

“那怎麽行呢。”艾蝶認真道，“我得讓桑兒姐姐和我一樣活過來。”

聽到這裏，遠處的陸辰忍不住張口說道：“死人怎麽可能活過來？！”

即便是被質疑，可艾蝶的表情卻依舊沒什麽變化，她只是毛骨悚然地微笑道：“怎麽不行呢，當然可以呀。”

“連那個死在幾千年前的家夥，都可以蛻變為黑龍活過來，桑兒姐姐又怎麽不行呢。”

黑龍大佬？

他是幾千年前的死人嗎？陸辰下意識看向白啓，卻見白啓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

“謝陽秋能夠活過來，是有各種因素疊加，并不是随便就能複刻的。”片刻後，白啓緩緩道。

“我知道，但主要原因，是他借用了這片地底下浩瀚的龍氣吧。”艾蝶歪頭道，“沒關系，我可以把龍氣奪過來的。”

“你會幫我的，對嗎？”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艾蝶內心大概是有着期待的。

“畢竟，桑兒姐姐可是你領在身邊養了很多年的義妹啊。”

義妹？陸辰徹底愣住了，而白啓卻依舊只是看着艾蝶，只是沉默并沒有做出回複。

“我失去了大部分記憶。”

過了許久，白啓才緩緩說道：“所以不知道你口中說的義妹是真是假，但有一點我卻很清楚。”

“這片地底下的龍氣已經被消耗了許多，就算你全部取出，也不足以複刻一個像黑龍那樣的奇跡。”

此時的天空已經看不到任何光亮，應該懸于天空的月亮被雲朵遮掩，星晨也是那樣暗淡無光。

“而龍氣不足的那部分…”白啓的聲音逐漸冰冷起來。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是打算用活人來填補吧。”

艾蝶在微笑，如同一個玩偶一般毫無生氣。

“真遺憾，看來沒有恢複記憶的你是不會同意的啊。”嘴上說着遺憾，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沒關系，你會恢複記憶的。”

艾蝶踮了踮腳尖，擡頭看着自己手上的這把油紙傘篤定地說道：“你是那麽寵桑兒姐姐…”

“是過去的我。”白啓打斷了她的話。

“死人不可強行複生。”

平靜的聲音響起，白啓面無表情道：“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很抱歉，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舊識，你今天都得留在這裏。”

夜幕中的雲朵逐漸散去，皎潔的月光灑落，被遮掩的月亮露出了絕美的身影。

白啓緩緩往前踏出了一步。

而在同一時刻，他身後的那柄長劍不知何時消失了。

旁邊微黃的路燈閃爍，基本已經沒有人影的芙蓉園在此刻突然起風了。

風穿過樹木帶起輕微的稀疏聲，而消失的長劍便趁着這陣風聲，悄無聲息地刺向艾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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