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橫濱高中案(九)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帶着市長千金走下樓的時候,一層的犯人已經全部被國木田獨步制服了,聽到腳步聲,他也沒動,就立在角落裏,垂眸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架形似實驗臺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向對方走過去。
太宰治也想動,不過同一時間,走在旁邊的詩織突然臉色變得慘白,她轉了個身,整個人幾乎貼到了太宰治身上。
“對……對不起……”
雖然這麽說着,但她的身體仿佛僵住了一樣,努力了片刻也沒辦法向旁邊移動分毫。
太宰治任由她貼着,擡眼掃視了一下那個實驗臺,便明白了詩織這副模樣的由來。
那實驗臺上面以及四周全是幹涸的血跡,角落裏放着一把同樣沾着血的砍刀,仔細看去,上面除了血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塊狀的、像是肉一樣的東西,不難聯想這把刀以及這個實驗臺原本是用來做什麽的。
而這位不怎麽幸運的小姐,恐怕曾親眼見到過那樣恐怖的畫面。
太宰治眼尾掃到洋房外面剛趕到的警察,擡手搭在詩織的肩膀上,半強迫着對方将身子轉向門外,安慰道:“小姐,別害怕,他們會把你送回家的。”
詩織似乎緩過來了一些,待看到正向自己走來的女警員之後,心裏的恐懼感也散了大半。
她轉頭看了太宰治一眼,目光又落到他的頸邊,猶豫片刻,小聲道:“你受傷了,其實,我可以……”
她的指尖亮出了一點熒光,淡淡的,像是螢火蟲夜裏留下的未盡的燈火。
但太宰治只看了一眼,便将對方剛擡起來的手指壓下去了。
那點熒光瞬間消弭。
“你太累了,小姐,你需要好好休息。”
太宰治松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女警員已經走了過來,詩織最後向他和織田作之助欠身道了謝,便轉身跟着警員進了警車裏。
殘局有警方收拾,國木田獨步和警方交接完這裏的情況後,便和織田作之助、太宰治帶着罪犯中的異能者先回了橫濱市內。
偵探社的兩人自然先回社裏做任務報告,太宰治便獨自一人再次進了咖啡館裏覓食。
不過這次他沒點辣咖喱,而是選了一些看上去就很清淡美味的食物,末了笑意盈盈地和店員說:
“記偵探社國木田獨步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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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在樓下大吃特吃的時候,樓上的偵探社裏也很熱鬧。
國木田獨步先是聯系了異能特務科,說明了這次任務中出現的記錄之外的異能者,以及安排了異能者罪犯轉交的事,等結束了通話,他才想起來讓織田作之助回去休息的事情,不過還沒來得及說,一轉頭,經常不見人的偵探社社長福澤谕吉卻出現在了門口。
偵探社裏所有人都是一愣。
而福澤谕吉一開口,更是整個讓偵探社都炸開了鍋。
——他打算讓太宰治加入偵探社。
“什——社長,您認真的嗎?!”國木田獨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門口的人,懷疑自己方才是幻聽了。
織田作之助也有些驚訝,他雖然有這個想法,但還沒開口。
[社長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件事?而且……社長之前認識那個人嗎?]
福澤谕吉抱着手臂,沒有回答,但嚴肅的面容昭示着他所說的話并不是開玩笑。
“但是,太宰治原來是個黑手黨吧?”宮澤賢治歪了下頭,有些困惑,“這樣的人,加入了偵探社會好好救人嗎?而且,我們不是還和他們打過一架嗎?”
谷崎潤一郎也忍不住附和:“對啊,這個黑手黨,他之前還帶走了芥川先生的妹妹,如果芥川先生回來了……”
雖說昨天把太宰治帶回來的時候,芥川龍之介的情緒确實還算穩定,但兩人之間始終有着過去的仇怨,要是呆在同一個屋檐下,時間長了,難保不會再次喚醒芥川龍之介的怒火,短兵相見。
谷崎潤一郎所說的,正是偵探社內所有人的擔憂,然而福澤谕吉既然提出了這一點,就必然已經将所有的可能因素都思考過了。他對這些話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國木田獨步,問道:“這次你們的任務,他參與了吧?國木田,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國木田獨步頓了下,但很快順着他的問題思考起來。
“一個腦子很好的家夥。”他道,“對案件的情況以及罪犯的行為動機十分敏銳,分析獨到且直覺精準,對我們的任務确實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但是——”
他話音稍停,神色更加認真,“存在着相比于人命更看重交易結果的行為,所以……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夠成為擁有護民精神的調查員。”
福澤谕吉對此依舊沒有評價,他只是沉默地将目光放在了此行任務的另一個參與者身上。
然而對方似乎在走神,靠在牆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并沒有與社長詢問的眼神對上。
還是旁邊的與謝野晶子碰了他一下,才讓他回神,擡頭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啊……抱歉。”織田作之助皺了下眉,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後,想了想,說了一個最關鍵的點,“他和我說,他失憶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這句話成功得讓剛剛安靜片刻的偵探社再次吵鬧起來。
宮澤賢治:“啊?那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谷崎潤一郎:“過去的事情全忘了嗎?”
國木田獨步:“騙人的吧!我完全沒看出來這家夥是失憶的人啊!”
在一衆相信或不相信的眼神中,織田作之助淡定地繼續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個‘太宰治’。”
所有人:“……”
偵探社的衆人在這一刻終于遲鈍地發現,他們全都下意識地将這個人當成了原黑手黨首領太宰治,并沒有區分成兩個人。
但這其實不能怪他們,誰能想到,這世上會有人和一個死去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還叫着一模一樣的名字呢?
但冷靜下來想想,死而複生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嗎?
如果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夠活過來,這個世界還能正常地運轉下去嗎?
社會秩序會陷入混亂,世界會……崩壞吧。
所以,那個人……其實并不是原來的“太宰治”嗎?
福澤谕吉仍舊看着織田作之助:“織田,那你怎麽看如今的這個人?”
織田作之助沉默片刻,緩緩道:“像個孩子。”
國木田獨步:“……?”
[你瞎了還是我瞎了?]
“不刻意劃分善惡,哪邊都無所謂吧……”織田作之助這麽說道,“如果之前的這個任務是入社考試的話,他應該是及格了。”
他說完,偵探社內就安靜了下去,衆人神色心思各異,都在思考他最後說出來的話。
如果那真的是入社考試,憑借着這次考試的難度——
三日的時限縮短為一日,救下了人也堵住了想要逃跑的罪犯,而且還靠他得到了關鍵情報,豈止是及格啊,這簡直是滿分吧!
福澤谕吉掃視了一圈偵探社,半晌,下了決定:“那就讓他再參加一次入社考試吧。”
國木田獨步:“诶?再一次?”
“嗯。”福澤谕吉道,“借此機會,讓我們看清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國木田獨步:“那要進行什麽樣的考試?”
“我有個想法。”
這次是與謝野晶子插了話,她看着靠牆站着的織田作之助,勾唇一笑:
“織田,從你進門的時候我就想說,你是不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