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張戟從練武場回來,把馬交給小厮,自己去了書房。自從納蘭走了之後,張戟就開始和父親一起着手兵營的事情。
入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幾天隐隐有下雪的趨勢,愈發冷了起來,張戟不禁想起納蘭樓宇,阿宇的身子這些年有藥補着,即使不像當年跑兩步就喘氣,可也還是羸弱了些。雖說東離暖和,但是舟車勞累,他吃得消麽,有人提醒他加衣麽,有人給他煎藥麽,有人伺候他麽,暖爐什麽的帶沒帶,自己給他的披風狐裘用沒用,有沒有受氣,東離的人對他好不好……
“不好了!不好了!張戟你快出來!”
張戟的思路被人打斷很不爽,擡腿就給來人一腳。
許牧一個閃身躲了過去,喊道:“別打了!出大事兒了!”
“最好有大事兒!”
許牧顧不得和他鬥嘴,急忙道:“有人傳消息過來,阿宇在西錦遇刺了!”
“什麽!?”張戟驚詫道,“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阿宇走後你肯定不放心,于是偷偷在他們的隊伍裏安插了一個我的人,一路上報告他們的情況。本該明天到的鴿子,今天卻來了。”
張戟一聽雙目充血,拍桌而起,直奔大門。
許牧雙臂一橫擋住門口,“你幹什麽去?”
“我當然要出去!”張戟雙目猩紅,胸口被氣得一起一伏。
“你讓開!”
“你現在去有什麽用?”
“我!”
“既然事情已經傳開了,那肯定時間不短,西錦到北齊快馬加鞭也要五天。”
“你去了痕跡都沒了,你去要幹什麽?收屍?要做也是東離的人做,你個北齊的湊什麽熱鬧?除了給添亂能做什麽?”
張戟懊惱地坐回去,一拳打在自己腿上,許牧說的對,自己出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而且什麽都做不了,就連收屍也輪不到他。
許牧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不忍心,坐下倒了杯水道:“你也別太傷心,我知道阿宇出事兒你不好受,不要說你,我也恨不得把兇手抓出來挫骨揚灰。不過目前阿宇也不是沒有生機。”
“怎麽回事!?”張戟抓着他的胳膊死死地等着他。
許牧咽了口口水,道:“你,你先放開我。”
可張戟紋絲不動。
許牧苦笑道:“好好好,怕了你了。混進去的人說他們走到西錦邊境,突然有一群強盜沖了出來,阿宇趁亂跑了出去,事後有人去找,找了兩天,最後在山崖下找到他的屍首。那個時候屍體卻是開始腐爛血肉模糊,除了身形,衣物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不是阿宇。”
“你是說,那個可能不是阿宇,他還活着?”張戟越想越激動,手下愈發用力,阿宇沒死,沒死。
“哎喲喲。疼疼疼,張戟你快放手。”許牧打落他的手,趕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多了五個青紫的手指印,許牧揉着胳膊不滿道:“你就不會下手輕點。”
“這只是猜測。”
“猜測也好。”既然不确定,那就有生機。
“你覺得這是誰做的?”
張戟沉默半晌,“東離。”
許牧挑眉:“還算有些長進。”
護送隊伍都是東離的人,北齊和東離向鄰,哪裏用繞西錦?
“來年我勢必踏平東離。”
“你舍得?”
張戟沉默,也許他以前過于自私了,因為他怕,他怕阿宇會離開他。可是阿宇在乎的東離……
張戟收緊拳頭,總有一天他會讓他放棄一切。
許牧搖頭,這麽多年還是這個脾氣,“張戟,你把他當什麽?”
許牧看到他身影一頓,嘆道:
“不管你把他當什麽,他總歸還是個男人,想想你自己就知道改怎麽做了。”
張戟默。
“如果不是阿宇,就說明他是知道會有這種事情,自然會給自己留後路。如果不出意外,東離近日就會有動靜,切記以大局為重。”
“我知道了。”張戟的拳頭慢慢縮緊,指關節發白。
他絕對不會放過東離的人。
果然不出許牧所料,半月過後,東離的使臣便到了北齊,只是還有一位西錦的使臣。
當晚,宮中開宴。
“不知東離君主可好?”北齊君主有些擔憂。
“回陛下,一切安好,吾君已經走出皇子的悲痛。”
“那便好。”北齊君主放心地點點頭。
“說來此事我西錦的确愧對二位君主。此事出在西錦,吾君聽聞非常痛心。”西錦使臣慚愧道。
“聽聞是一群強盜?”
“說是也不是。那些本來都是天下各個有名的罪犯。而那個地方易守難攻,又正好在兩國邊界,所以就成了他們的藏身之地。無惡不作。誰知竟然……”西錦使臣一副請罪後悔的樣子。
“聽聞六皇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倒也可惜了。”北齊君主嘆道。
張戟端起酒杯,嘴角揚起一抹不可察覺的冷笑。
“張戟。”坐在他旁邊的許牧小聲叫了他一句。
張戟看了他一眼,許牧見他沒什麽大礙,也就放心了。
畢竟張戟一遇到阿宇的事情就會亂了方寸,得虧他還能待到現在。
好在宴會也沒多久,無非就是一些場面話罷了。早早散場,兩人騎馬而去。
一路上張戟什麽話都沒有說,許牧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西錦。”張戟突然出聲。
許牧當然知道是什麽意思。西錦和東離今天看似客套,對北齊的态度和往常一樣恭敬,可暗地裏玄機卻不在少數。
許牧想了想,嘆了口氣:“快到了。”回頭看了一眼張戟,
“哎,那天我說的你考慮的怎麽樣。”
張戟低着頭,許久不語。
“你自己明白就好。”
“小牧子。”
“……”
“謝謝。”
許牧挑眉,“算你小子會說句人話。”
張戟笑,也許到了那天,該怎麽做,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