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正如李歡歡所預言的一樣, 姬景憐帶兩人來的餐廳并不是一般學生消費得起的。簡沁進入餐廳後就有些束手束腳，李歡歡卻很豪邁，點起菜來毫不手軟。
“沁沁, 院長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姬景憐仔細确認着菜單中有沒有孕婦不能吃的食物，李歡歡則和簡沁聊起了天。
“我還沒想好……”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姬景憐一心二用，确認下單後接口問道：“什麽機會？”
“院長想招簡沁當她的研究生, 直接保研。”
“哦？簡小姐怎麽想？”
“我确實有考研的意向，否則這一年就要白白浪費了。但保研應該需要為院長做些課題, 我現在這樣的情況，肯定會給不少人添麻煩的。”
“哎呀, 還沒做你就想這麽多幹嗎？有保研的機會不要跑去考研，傻子才不知道怎麽選呢！院長的研究生可是很難考的！”
到去年為止，簡沁都還沒有考研的想法, 所以錯過了申保的機會。
“試試不也很好嗎？”姬景憐看着簡沁，“你們的專業不用去實驗室，現在網絡這麽發達, 我相信大部分東西都可以在家裏用電腦完成, 在否定之前不如先和你們院長溝通一下。”
“就是說啊！”李歡歡萬分贊同，“不是我說, 沁沁可是被院長親口誇有天份的，她肯定願意協調。”
姬景憐似是想起了什麽，點頭道：“我也很驚訝，我一直以為搞藝術的人會比較狂野有個性。”
“喂喂, 你怎麽說話的呢？”
姬景憐的言外之意讓李歡歡不滿, 簡沁卻從中聽出了肯定。
“我稱不上是什麽搞藝術的……”
“我看了你的畢設，沒有靈光一閃可畫不出那樣的作品。”
Erica真的在稱贊她！
簡沁一掃之前低落的心情，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姬景憐看她笑了才放心下來, 她能夠感覺出來，從剛才開始簡沁的情緒就有些萎靡——是因為劉眉嗎？
難道姬景惜那個蠢貨露出過什麽馬腳？
“沒想到Erica你還挺有眼光，不錯不錯，”李歡歡似乎又認同了姬景憐一些，開始直呼其名，“不過怎麽都一塊兒住了一個月，你還叫沁沁簡小姐啊？你們不別扭的嗎？”
她不提還好，一說簡沁也覺得這實在有些生疏。
“Erica，你不介意的話叫我名字就好了。”
“就是就是，哪有整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小姐來小姐去的，多怪。”
姬景憐瞄了一眼李歡歡，而後目光對上了簡沁的雙眼，單薄的唇瓣中第一次不是以諷刺口吻吐出了那兩個字。
“簡沁。”
簡沁。
她的名字有那麽好聽嗎？
姬景憐的聲音比一般的女性更低也更清冷些，咬字清晰，偶爾帶上點情緒時會變得異常生動。
簡沁被姬景憐望着，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一股熱氣狠狠地沖上了臉部。
她一直都不怎麽敢和姬景憐對視，一方面是因為姬景憐太有氣勢，很容易給人壓迫感，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的眼睛太深邃，又那麽像景惜，讓她偶爾會有種恍惚的感覺。
“嗯……”
李歡歡見好友紅着臉低下頭去，好笑道：“你怎麽連這都要害羞？搞得和相親似的……哎呀，菜上來了。”
姬景憐神色複雜地望着簡沁，一時沒有說話。
“咦，班長說這周五就怕畢業照。”
飯吃到一半時，簡沁和李歡歡同時收到了班級的同知，他們學院被安排在了本周五第一組拍畢業照。
“那麽快？往年不是都在六月嗎？畢業那天。”
“是啊，好早。”李歡歡仔細看了一下通知，“說是每年都擠在一塊兒太耽誤事了，今年改革分批次拍攝，咱們學院剛好答辯人比較齊，就先拍了。沒想到學校還挺人性化的，不錯不錯，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六月的時候肚子……呃咳咳。”
簡沁想起姬景憐說今天要去學校辦點事，倏然看向了她。她心中着急卻礙于李歡歡在場，只得按捺下好奇，直到吃完飯送李歡歡回學校後才向姬景憐問出了疑惑。
“Erica，這是不是就是你今天辦的事？竟然能讓我們學院提前拍畢業照……你和學校領導什麽關系？這算不算走後門啊？會不會被人揭發？”
“你那麽緊張幹什麽？”
簡沁當慣了普通人，面對這種特殊待遇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網上不是好多揭發資本家開後門的……”
姬景憐笑了一聲：“你腦洞太大了，我只是說服了負責人而已。通知裏不是說了嗎？怕集中一天拍攝太混亂了，也考慮到學生們的情況，所以決定改革。之前是因為改革出現了一點資金上的問題，不過現在解決了。”
簡沁心叫不好，這點隐晦的含義她還是聽得懂的。
“你、你送錢賄賂了？”
“什麽賄賂？我是以校友身份光明正大地捐贈好不好？”姬景憐白了簡沁一眼，“我知道你把我當資本家，但任何問題都得分兩方面來看。我這麽做有損害到誰的利益嗎？那些網上被舉報的都是影響到公平公正的行為，你少操點心。”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簡沁松了口氣，但轉而想到姬景憐肯定為這事花了不少錢，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
“其實你不用做到這個地步，就算不拍畢業照……”
“我認為，人生中只會經歷一次的事，不做的話将來再回想起很可能會覺得遺憾。”
簡沁轉頭呆呆地看向正認真注視着前方的姬景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以及優美的下颌線從側門看起來仿佛藝術品。
就連那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也像是精心雕琢過的潤玉一般。
不茍言笑的神态、冰冷的語氣以及過分精致的長相讓姬景憐總是給人一種涼薄冷漠的感覺，可是越接觸，簡沁越能感覺得到她那冷冰冰的外殼之中有一顆溫柔的心。
事事體貼絕非單純的世故能做到的，只有極具同理心的人才能在幫助他人的時候，把每件事都安排得恰如其分。
“看什麽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就在簡沁想得出神之時，姬景憐發現了她的偷窺。
“呃，沒、沒有。”
簡沁慌忙收回目光，發現心口竟然又在怦怦直跳——果然長得好看的人，殺傷力是無關性別的。
姬景憐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雙手稍稍抓緊了方向盤，掌心滲出的些微汗水在皮質的握手處留下了幾乎不可察覺的一點兒痕跡。
兩人各有心事，直到回家前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明天要去産檢，你先去休息吧，答辯完成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至于保研的事在六月提交材料前都可以慢慢考慮。”
“嗯……”
兩人的之間莫名流動起一股尴尬的氣氛，簡沁打慌忙打算回房，姬景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
“簡沁。”
“嗯？”
簡沁有些忐忑又有些不解地回頭看向姬景憐，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姬景憐叫她的名字，她的心口就像是被毛刷刷過般。
“……你晚上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
姬景憐開口前有片刻的停頓，淡褐色的瞳仁裏也有簡沁讀不懂的光。
“我什麽都可以，反正你做什麽都好吃。”
簡沁淡淡笑了一下，溫婉又柔順。
“好，你去休息吧。”
姬景憐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問，目送簡沁回了房間。口袋裏的手機已經震動了好一會兒，她一邊接起一邊朝着二樓走去。
“喂。”
“大姐姐，猜猜我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甜美的女聲，姬景憐并不陌生。
“有話快說。”
“我聽歡歡說，你帶她們去吃好吃的了？”
“只是想知道這個嗎？”
“我也想吃好吃的啊，以前景惜時常帶我去高檔餐廳吃飯，姐姐你什麽時候也請我吃一頓吧？”
姬景憐語氣冰冷：“我沒空陪你過家家，說出你的目的。”
“這樣真的好嗎？我如果不高興，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姬景憐額角直跳，忍耐着怒火低聲道：“你想吃什麽？我可以幫你預定。”
“诶，我才不要一個人去吃，那有什麽意思？你陪我去啊。”
“浪費我的時間對你究竟有什麽好處？”
“我高興，”劉眉笑嘻嘻地道，“景惜不在了，我很無聊的，想找人陪我玩。”
姬景憐聽到那句“景惜不在了”，呼吸微微一頓：“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玩，想我請你吃飯，可以。但希望你能在見面前把條件想清楚，這件事我不想拖太久，在我的耐心耗盡之前希望你能好自為之，這對我們雙方都好。”
“嘻嘻，等我們明天見面時再說吧。”
“明天不行。”
“為什麽不行？”
“我要上班。”
“我知道你可以請假的，我就要明天了，早上9點在旭華廣場地标碰面，要準時來哦。”
劉眉說完就挂了電話，完全不擔心姬景憐會爽約。
姬景憐揉了揉眉頭，努力平複下心中的怒火，給曲妄語撥去了電話。
“妄語，幫我調查一個人。”
“嗯嗯，這次是誰？”
“簡沁的同班同學劉眉，你幫我查一查她的家庭關系和履歷，還有和姬景惜那個畜生到底有沒有關系。”
“……和景惜有關嗎？”
“嗯，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姬景憐把今天發生的事和曲妄語簡單說了一下，頭疼道，“姬景惜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曲妄語笑了一聲：“所以你看，善良的人比過于利己的人還是要可愛的吧？”
姬景憐不自覺地想起了簡沁，同樣年齡甚至同班的女孩，性格卻天差地別。她嫌簡沁過于溫順、柔軟，卻更并不喜歡這種無視道德、以傷害他人為養分的極端利己者。
“可善良的人注定要受到更多的傷害，簡沁她……很愛姬景惜，我不想劉眉的事影響到她。”
“那遇上你這樣的大姑子，算是簡沁的幸運了。”
姬景憐不高興道：“我不是她的大姑子，她和姬景惜沒結婚。”
“好好好，這件事我會幫你調查清楚的，你也不要太擔心。姬景惜雖然愛玩，但很少沾良家婦女，都是玩咖能好聚好散，對方最多就是求財，這次肯定也能擺平的。”
“他如果一直這樣放蕩別去招惹簡沁，也沒今天這些破事了。”
曲妄語嘆了口氣，她也是看着姬景惜長大的。
“景憐，人或許就是這樣，總是努力追求着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改口叫名字了，碎碎自己都驚呆了，原來姬小姐還一直叫“簡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