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逢緣

“表兄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聽過賈寶玉的話,林瑜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九皇子上位,對他曾經拉攏失敗的林家而言,肯定是一大打擊,可賈家的姑娘是他的庶妃,日後一榮俱榮是肯定的,賈寶玉有什麽必要提醒自己的,因而便是他的态度足夠誠懇,林瑜也是将信将疑,總覺得有些不妥。

賈寶玉唇角微揚,淡然道:“林姑父若是出事,吃苦的豈不是林妹妹。”他還有句話沒有說出來,九皇子是小性的人,睚眦必報,元春的得寵和失寵都與情愛無關,不過是牽扯到一些宮闱舊事罷了,若是九皇子沒能登基,他又把家人約束好了,興許賈家還能逃過前世抄家的命運也說不定。

只不過,八皇子的陰謀得逞有其巧合之處,七皇子只要有心防備,定能逃過一劫,他雖從來沒有見過七皇子,卻也曾聽水溶說過,今上的諸多兒子裏面,他是最出色的那個,只可惜命運不濟,竟然被同胞兄弟所害,難怪聖人氣成那樣,勉強支撐着收拾了謀害他的六皇子和八皇子就病倒不起。

真正讓賈寶玉為難的,是他的家人,他現在已經知道九皇子上位後對昔年的開國功臣痛下殺手的原因了,官官相護也好,弄權放利也罷,其實都是借口,這個朝堂上的官員,有幾個是真正清清白白的。新皇看他們最不順眼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無能,單是無能也就算了,你老老實實在家呆着,反正爵位是遞降的,五代也就到頭了,可無能還要同氣連枝,在朝上有不輕的分量,從而使得新皇自己的人馬無處安放,那就是大罪過了,不拿這些人開刀,新皇心裏憋着的氣就不順,如何能夠甘心。

賈寶玉并不是有心向學的人,只是這一世,他不走這條路都不行,若是他有功名在身,在家中說話的分量就會足很多,也能阻止許多事情的發生,不然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故事重演了。

竟然是為了林妹妹?!林瑜目瞪口呆,半信半疑。只是沒等他做出反應,賈寶玉就轉身離去,臨走前扔下一句話,“我言盡于此,表弟信或是不信,還請自便,後面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賈寶玉幹淨利落地走了,徒留下林瑜在原地發呆,他要不要相信他的話呢。便是賈寶玉說得都是真的,他又該如何提醒七皇子呢,直接跑到他的面前跟他說,你的親弟弟想要害你嗎?

用腳趾頭想也是不可能的,他們跟七皇子的關系,沒好到那樣的程度,早先的幾次見面,也都是純屬巧合。林瑜一時想得入神,就耽擱了些工夫,等他回到屋裏,林瑾都已經起床了。

“瑜兒,你去哪裏了?我正找你呢。”林瑾午睡起來,沒看見林瑜的身影,還有些詫異。他們從小同吃同睡,就是現在也是住在一個院子,做什麽事也都同進同出,跟連體嬰沒有兩樣。

“今兒午膳吃得有點撐了,我出去逛逛消消食。”林瑜眼都不眨,信口開河。

“是麽?我沒見你吃多少啊……”林瑾略微皺眉,今天是藥王菩薩的生日,他們陪着賈母吃素來着。林瑜從小就是肉食動物,無肉不歡那種,蔬菜瓜果都是奶娘逼着哄着才肯吃,今日的午膳是素席,他和黛玉都是口味清淡的,偶爾吃素倒也不錯,林瑜就是滿臉不高興了,居然還能吃得撐了,真是稀奇,不過既然林瑜這麽說了,林瑾也沒有多問,誰沒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呢。

“哥,那是你看錯了,肯定是看錯了。”林瑜笑着打了個哈哈,把話帶了過去。

林瑾急着要找林瑜,不是為了追究他中午不睡覺去了哪裏,而是他要出門赴約,想拉上林瑜作伴。見林瑜顧左右而言其他,就笑着說道:“瑜兒,你快去換件衣服,跟我出門一趟。”

林瑜聞言一愣,問道:“你要去哪裏,怎麽這個點兒才去?”之前沒聽林瑾說過這件事啊。

“你先去換衣服,我們路上再說,時間快要來不及了。”林瑾說着把林瑜把屋裏推了推。

林瑜不再多問,匆匆回屋換了件出門見客的衣服,跟着林瑾出了門。雖說寄居賈家,可他們兄弟的日子,反而比賈家的小爺們還要自在。除了已經成親的賈琏,包括賈寶玉在內,賈家的小爺們都是衣食無憂,錢銀緊缺,這是大戶人家的通病,就是沒有成親以前,少爺小姐們要東西好辦,只要是得寵的,什麽都可以,經手的現銀,卻是基本見不到,不過就是二兩月錢罷了。

林瑾林瑜則不然了,他們說是投靠外家,實則跟賈家沒有任何血緣之親,林如海如何能少了他們的錢銀,那樣不是讓人束手束腳,因而吩咐了福伯,每個月給大姑娘和兩位爺另備二十兩的零花銀子,若是他們要買什麽東西,再單獨另算。黛玉是女孩兒,少有出門的時候,銀子到了手上也沒什麽用,不過打賞下人的時候手頭寬裕些,可林瑾林瑜能出去的,小日子就過得很舒暢了。

坐上馬車出了府,林瑾才壓低聲音告訴林瑜,是七皇子約他見面,說是有話要說。

林瑜聽了猛地張開嘴,好半天沒合攏,塞個雞蛋進去都沒問題,半晌方喃喃道:“你們私下還有聯系?”這算不算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正愁勾搭不上七皇子呢,沒想到他就送上門來了。

“嗯,我們一直都有書信往來。”林瑾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這個事實。

“為什麽我不知道?”林瑜有點抓狂了,好在他還記得要控制自己的音量。

林瑾垂下頭,想了想方道:“離開揚州之前,父親單獨跟我說了些話,也交待了些事情。他說我們雖然同歲,你的性子卻要直率些,有些事情暫時不便讓你知道,讓我看着時機合适了再說。”

林瑜深受打擊,頓時不想說話了。他是裝嫩太成功了嗎,明明只有半個月的相差,他爹就那麽放心林瑾,什麽都跟他說了,卻把自己當成不懂事的小娃娃,有事還要藏着掖着,真是打擊人。

“可我見你也不是真的不曉事,便決定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林瑾似是沒有看出林瑜的表情變化,笑眯眯地把話說完了,“父親一個人遠在千裏之外,我們是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你們信上都說些什麽了?”林瑜好奇道,林瑾跟他同齡,還是不到十歲的小娃娃呢,七皇子二十出頭的人了,三歲一代溝來算,也是隔了有三四條溝的,怎麽就能聊到一起呢,好奇怪的說。

林瑾并不隐瞞自己跟七皇子的交流內容,低聲道:“也沒什麽,他就是問了我一些父親的事情。”當初,林如海還在翰林院的時候,在宮學給皇子們當過侍講的,跟七皇子也是多年的舊識了。

原來如此,林瑜恍然大悟,看來林如海選擇七皇子作為支持對象,也是基于對他們的了解了。

兄弟兩個一路說着,很快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一家名叫逢緣的不是很起眼的古玩齋。

下車以後,林瑾先是吩咐筆鋒帶着車夫去了對面的茶水攤子休息,才拉着林瑜的手進了門。逢緣的老板早得了七皇子的吩咐,讓個機靈的小厮在旁邊候着,徑直領了他們兄弟兩個去後院。

林瑜這才發現,逢緣的鋪面看着不大,後面卻是別有洞天,估計是七皇子的私産吧。

“小金魚兒,你們來遲了哦。”七皇子徒楓坐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喝茶,遠遠見到林瑾林瑜進來就笑着招呼道,一向銳利的狹長眸子,居然帶着幾分難得的笑意,讓林瑜深深感到意外。

什麽小金魚,他們的名字是那個意思嗎,明明是懷瑾握瑜好不好?不過對方身份高貴,林瑜再是不滿也只敢在心裏腹诽,面上還不是恭恭敬敬,跟着林瑾插燭地栽倒下去,給七皇子請安。

“免禮免禮,這是在外面,你們不必行此大禮!”徒楓還算厚道,林瑾林瑜剛有動作就說了這話,而不是等他們磕完了頭才意思意思,這讓林瑜對他的好感度,稍微增加了那麽一點點。

“殿下臨時傳我們兄弟過來,可有什麽急事?”林瑾跟徒楓的書信交往,是從徒楓送他那幅畫開始的,總共不過三四封,他們之間的熟稔程度,遠不是林瑜誤以為的那麽親密。

徒楓招呼林瑾林瑜坐下,還讓人在他們面前各擺了一盤新鮮的葡萄,才笑道:“也沒什麽事,不過本王閑極無事,出門逛逛,想起好久沒有見過兩位小友,才讓人叫了你們,是不是唐突了?”

林瑾忙道:“承蒙殿下看中,是我們兄弟的榮幸。”徒楓那種話,誰敢往下接啊。

徒楓笑了笑,又道:“半個月後,父皇要前往避暑山莊,特允許三品以上臣工攜帶家眷同行,老師不在京裏,他先前委托過本王照看你們,所以我就問問,小金魚兒,你們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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