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醒

唐木五點到錦州燒烤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有點笨。

他好像忘記告訴嚴兮具體的時間了。

他在字條上只說了晚上，可是錦州燒烤營業時間不定，最晚還有可能到夜裏十二點。

第一次約人出來，唐木确實沒什麽經驗。

好在，最近沒什麽活。董建國都閑了下來，唐木自然不必跟着東跑西跑。

而且要開學了，唐木确實也想休息幾天。

所以，今晚就算是要等到十二點，唐木也無所謂。

嚴兮并沒有讓他等那麽久，唐木剛剛坐下還沒有十五分鐘，嚴兮就已經到了。

這家店很火，如果坐下來不點東西，實在是不好意思占個位置。

所以，唐木先簡單地點了一份疙瘩湯，又點了幾個牛肉串。

嚴兮坐下來的時候，第一句話便是問他：“等很久了嗎？”

唐木搖了搖頭：“我也是剛來，菜都是剛端上來。”說着，唐木将菜單遞給了嚴兮：“只知道你喜歡吃這家的牛肉串和金針菇，其餘的我還沒點，你來點吧。”

嚴兮微微挑眉，他倒是沒想到，唐木還會刻意去記他的喜好。

即便是出于讨好“恩人”的，嚴兮也很歡喜。

今晚的嚴兮，穿着倒是沒有之前随意。淺藍色破洞牛仔褲，上身一件純白色的襯衫。

整個人清清爽爽，幹淨利落。

唐木并不知道，今天這一身看似簡單的着裝，卻費了嚴兮一下午的時間。挑完衣服，他還專門出去做了個造型。

嚴兮覺得，即便唐木只是想對他表達謝意，或者是解除一下那日的尴尬，他也要把這一次，當成正經約會來看待。

嚴兮很珍惜和唐木單獨相處的時間，也許日後唐木有女朋友了，他就不能再這樣了。

這還是嚴兮這一次，如此鄭重地面對一次會面。之前跟着他老爸出去見客戶的時候，也沒說打扮得如此精心。

而唐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變化，他幾乎是下意識便道：“你今天很帥嘛。”

嚴兮勾了勾嘴角，心情好的不置可否，“謝謝。”

大約是心情好，食欲也跟着好了起來。嚴兮又點了不少豬肉串牛肉串，又點了一份烤魚。

“你不點羊肉串嗎？”唐木問。

嚴兮下意識脫口：“我記得你不吃，我怕上桌後那膻味你受不了。”

唐木并沒有告訴嚴兮他不吃羊肉，只是上一次兩個人過來打包的時候，唐木一口沒動。

當時，還有幾個烤肉丸沾上了羊肉的膻味，唐木就不肯吃了。

唐木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奈何嚴兮早就注意到了。

也不知道是嚴兮細心，還是他格外關注他？

這些日子，唐木有想過，嚴兮那一天，是不是專門來找他的，又遲遲不肯敲門。

若非唐木剛好出現，他怕是會一直站在門外。

還有那天，嚴兮忍不住吻他，也許不是因為醉酒，而是因為喜歡他。

上輩子的時候，唐木就在外面的cos展上認識了一個朋友叫初家睿，當時因為線下小型展會沒有女coser，所以唐木和他一起變了女裝。

當時他還偷偷問過，唐木是不是gay。唐木自己也不清楚，上輩子他一直情窦未開，所有人都誤以為他和汪可可在一起，實際上，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和汪可可只是很好的朋友罷了。

但是唐木并未抵觸這樣的事，他覺得無論男女，只要是真心喜歡，便是好的。

後來畢業之前，唐木還見過那個朋友，他已經有了老攻，而且他的老攻真的很man很帥。

唐木記得初家睿說過，如果一個男人對另外一個男人好的不正常，關心你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想見你，基本上就是存着想掰彎你的心。

唐木不太确定嚴兮是不是時時刻刻想見他，畢竟他們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面了。更确切一點，是32天沒有見面了。

唐木先是低頭喝了一口湯，然後才慢慢擡起頭，低聲問：“我聽小董哥說，你想讓我繼續住在那間公寓裏。”

嚴兮被唐木這話吓得嗆了一下，剛剛那口肉，他還沒來得及嚼就吞下去了。

唐木急忙把紙巾給他遞了過來，嚴兮整理好之後，又喝了一口水，這才悶聲說：“我是想讓你留下，不過你別誤會，是…展場那邊負責的經理說很喜歡你，希望你放假的時候一直能在這邊幹活。我也覺得，你一直住在那比較方便。而且你別擔心，公司的公寓樓空着不少，你就一直住在那就好。”

唐木放下了手裏的湯勺，嘆口氣道：“我知道是你想照顧我，就連工資都比別人高。可是我要是賴在你那不走，也不太好意思。”

“我把你當朋友，我希望你也是。朋友之間，不說這些見外的話。”

嚴兮的語氣真誠極了，唐木若是這個時候說想要搬走，反倒是有些矯情了。

只是，唐木還是想知道嚴兮非留他不可的用意。

就連今天唐木約嚴兮出來，也是隐隐期待着什麽的。

唐木昨晚臨睡前的時候，還準備好了措辭，他想試探嚴兮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然而，當嚴兮就坐在他對面的時候，唐木忽然打了退堂鼓。

重活一世，他現在吸的每一口氣，都是上天的恩賜。

他只是這本書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終究是要消散的。

既然明知道自己只剩下四年，他就不該踏出這一步。

唐木原本的措辭是：“如果你很想我住在這裏，我就留下。”可是終究，這話沒能說出口。

唐木擡起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好，那我就不跟你見外了。我會努力幹活，不讓你失望的。”

嚴兮也松了口氣，對他而言，只要能留下唐木，就好。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誰也沒提那天晚上的事。

嚴兮胃口不錯，今晚上吃得很飽。兩個人吃完飯之後，還是沿着上一次的路線走過去，消消食。

嚴兮始終雙手插兜，站在唐木身側，悶聲不語。

還是唐木主動拿出了手機，笑着沖嚴兮開口：“既然都是朋友了，還沒有聯系方式可不好。要不要把你電話給我？”

嚴兮早就存了唐木的電話，這會兒他也不敢拿出手機，只是念了一串數字，讓唐木給他打過去。

唐木存上嚴兮的名字之後，才将電話撥了過去。

嚴兮手機響了之後，他才從兜裏快速掏出手機，又快速掐滅。

嚴兮的這個行為，讓唐木微微有些受傷。

唐木收回手機塞進口袋的時候，嚴兮正好悄悄轉過頭，心虛地看了唐木一眼。

接下來，又換成唐木不說話了。

嚴兮不太擅長制造話題，他似是躊躇了許久，才終于開口問：“開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唐木點了點頭：“都準備好了。”

嚴兮“哦”了一聲，這才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着唐木道：“如果有需要幫忙的，或者閑着無聊的話，也可以來找我。我也在L大。”

唐木驚詫萬分：“也是2011屆？”

嚴兮臉色微紅，輕輕“恩”了一聲。

唐木又驚喜道：“那……你是哪個院哪個專業哪個班的？”

“會計學院會計學四班。”

唐木一時狂喜：“我是會計六班的，咱們以後還能一起上課呢。”

唐木很了解L大的上課模式，會計四五六班的必修課都是在一起上的。

只是三個班加一起超過一百五十人，唐木除了自己班的同學能認清之外，其餘班的也只有個大概印象。

真可惜，上輩子的時候，他竟沒記住嚴兮這個人。

嚴兮倒是挑了挑眉：“居然還能一起上課啊。”真是意外之喜。

“能，我經常逛論壇，對學校的課程十分了解。你上課的時候可以多睡一會兒，需要坐在哪個位置你就告訴我，我提前去給你占座。”

重新把上輩子上過的課再上一遍，對于唐木來說，實在是無聊透頂。

可是因為有了嚴兮，他仿佛對開學之後的課程，又有了新的興趣。

嚴兮聽他說完，嘴邊便一直噙着笑意：“好啊，到時候還可以坐在一起。”

兩個人閑逛到海邊，吹着海風走了一圈，又慢慢往回散着步。

許是夜風大的關系，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整條街靜悄悄的，仿佛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嚴兮将唐木送到了樓下，兩人正要分別之時，唐木又叫住了他：“嚴兮……”

嚴兮轉過頭看着唐木，神色說不出的溫柔：“怎麽了？”

唐木一時迷醉在他的聲音裏，好半響都沒回神。

“這麽看着我，會讓我誤會。”嚴兮突然鼓起了勇氣，朝着唐木更近了一步。

唐木緊張到都能聽得清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他吞吐道：“你…外…套還在……我那。”

嚴兮的心跳也漏了半拍，好一會兒才側過頭：“那我上去拿。”

唐木早就将他的外套洗好挂了起來，所以剛一進門，唐木就從衣櫃裏拿了出來，遞到了他的手邊。

嚴兮接過外套，就不舍得走了。

剛剛唐木的眼神，給了他可以更進一步的錯覺。

嚴兮捏着手中的外套，沖着唐木問：“你困嗎？”

唐木正一臉疑惑，嚴兮又接着道：“陪我下會兒軍棋吧。”

唐木一直很寶貝那盤軍棋，這會兒也是從書包的夾層裏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

再次與嚴兮對弈，唐木明顯進步許多。

嚴兮起初還很随意，慢慢也開始認真起來。

三局下來，嚴兮雖然沒輸，可也打得很艱難。唐木步步攻城略地，直逼大本營，嚴兮的每一步防守，唐木都能事先預判到。

第三盤結束之後，嚴兮輕嘆一聲：“我去趟洗手間，等會再來一局。”

唐木打了個哈欠，他有些困，便趁着嚴兮解手的功夫，先癱在床上眯一會兒。

嚴兮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唐木乖巧地趴在那裏睡覺的樣子。

嚴兮覺得他睡覺的樣子很可愛，他輕手輕腳地靠近，盯着唐木看了一會兒，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指腹輕柔地劃過那細嫩的肌膚，嚴兮還是沒忍住，低下頭，輕吻了一下唐木的額角。

這一次，他沒敢再停留，幫唐木蓋好被子之後，嚴兮便離開了。

他的外套，還是沒有拿走。

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留在這裏的。

等到嚴兮走後，唐木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很确定，嚴兮滴酒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