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旁的蘇妄身邊,見他跟白落子抱了抱拳,“之後一切就勞煩先生了,請一定好好照顧阿昀。”

他點點頭,看着他們飛馳離開,将手中瓷瓶穩妥放好,輕不可聞的嘆了聲氣。

而送走他們之後,陸彥誰和喬然也是準備啓程,帶着喬昀離開花都,前往天下城。畢竟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林大會的事情終于落幕,而喬昀身份暴露又自廢經脈被人重傷生死未知,蘇妄前往千裏海域尋找救治之法的消息也是傳遍江湖。

衆人對一代枭雄就此隕落深感惋惜,但更多的卻依舊是對世事無常的唏噓。

古青陽一行人此次吃了大虧,接下來的攻勢必定迅猛,一路平靜的将喬昀送到天下城後,陸彥誰也是準備回流雲山莊布置準備,何況他待在這裏也起不了什麽作用。陸玥兒雖然不希望離開,但知道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想着只要喬昀在,總有再見到喬然的時候,只能跟着陸彥誰一同離開。

當晚,花事未了,她一路走到別院,準備都喬然道別。

想了很多告別的話,真正站在門外敲門時,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聽見屋內傳來熟悉的令人落淚的淡然嗓音,忙忙斂了心思,推門而入。

“哥哥,你還沒睡。”

喬然坐在桌邊,手上捧了盞茶,驚訝的是一旁還站着一人,蒙着臉看不清面貌。陸玥兒驚了一下,一時有些拘謹。

聽見喬然淡淡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還讓你專程跑這一趟?”

話是對着一旁的人說的。

卻見那人怒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們花了多少時間多大的代價才好不容易尋到這一株仙淵金蓮,你就這麽交給外人服用了,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重重将茶盞擱在桌面,吓得陸玥兒一個激靈。

“那不是外人,是我最在意的人。”

蒙面人聲音也冷起來,“就因為是你最在意的人,所以這些年我們為了你,幫她做了那麽多事,從來也沒有說什麽,可是如今,你把仙淵金蓮交給她,你自己怎麽辦?”

他猛的傾身向前,幾乎是低吼出聲,“你忘了你當年是怎麽從棺材裏爬出來重新撿回一條命的嗎?沒有仙淵金蓮,你還能活多久!”

“有了仙淵金蓮,我也活不久,不過是早死幾日晚死幾日的事。”

那人還想說什麽,他不耐煩的站起身,冷冷看着他,“這不是你管的事,別忘了誰才是主子。”

話落,轉過身淡淡看着陸玥兒,“你來找我做什麽?”

陸玥兒一時難以從剛才聽見的對話中回過神來,好半天,才艱難出聲,“哥哥,你說的活不久,是什麽意思……”

那一晚,她沒有說出告別的話,也沒有從喬然那裏聽到答案。她眼睜睜看着他跟着那個蒙面人破窗而出,消失在夜幕中。良久,眼淚掉下來。

喬然想,逼得阿昀自廢經脈又被那女人暗中偷襲重傷這個仇,必須報。沈問凝在那一日就被古青陽帶走了,不管她将來下場如何,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女人,讓她體會體會,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蘇老夫人在喬昀被送回來的那一日就急匆匆趕來了,銀虎便是喬昀這個消息她自然也是聽說了,知道如今重傷在床的女子是為了守護三大家,守護她的兒子才挺身而出,不惜暴露身份,以至于落得這個下場。雖說對她的身份還是不怎麽能接受,看她的神色也是複雜糾結,但終究沒有埋怨氣憤,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要是白落子需要的東西,一應俱全的送到蘭芷苑,希望他能保證喬昀一切安好。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就在蘇妄離開的第十日,一直昏迷不醒的喬昀終于睜開了眼睛。雖然只是睜着眼,全身上下的動不了,但這已經讓所有人欣慰不已了。只要蘇妄能将烏石請過來,痊愈只是時間問題。

莊小蜀端了一碗剝了皮剁成泥的葡萄,做賊一樣悄悄推門進來,轉身看見喬昀正轉動眼珠看着她,得逞似的笑了笑,蹑手蹑腳坐到床邊,用筷子夾了一點果泥喂給她,低聲道:“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避過師父,葡萄又沒什麽不好,他謹慎的過頭了,非得不讓你吃這些,哼,不就是害怕到時候廣衍師叔罵他嘛。唔,來,表嫂,再吃一口。”

話正落,聽見院內傳來咳嗽聲。白落子這段時間沒日沒夜的照顧喬昀,也是不小心染上風寒,莊小蜀吓得一個機靈,趕緊将碗裏的果泥一口吃了,伸着脖子哽下去,将碗塞到床底下,麻溜的站起身來。剛做完這一切,房門就被推開,白落子緩步走進來,看見她在時愣了一下。

“你又跑來幹什麽,說了不準給她吃涼的東西!”

莊小蜀連連擺手,“我沒有我沒有,我就是過來看表嫂醒沒醒,陪她說會兒話。”

白落子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追究下去,“她醒過來的時間在漸漸增多,這是好事兒。不過你也別老纏着她,讓她多休息。”

“恩恩,我知道的。我看了,表嫂沒有醒,我們走吧。”

白落子點點頭,就着身邊的木桌坐下,摻了杯茶,喝了兩口後輕嘆了聲氣,“你說那古家到底想做什麽啊,我剛才聽說他們集結了大批高手準備圍攻喬家堡,唉,攪得江湖一片混亂啊。”

莊小蜀愕然的張着嘴。

白落子繼續道:“看他們的目标,定是三大家無疑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找上天下城。蘇妄現在又不在,無人主持大局,可千萬別出什麽亂子啊。”

莊小蜀急得跺腳,連連擺手讓他別說了。他詫異的看着她,“你又抖手又抖腳的,發癫了?要為師給你看看?”

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頹然道:“師父,我騙你的,表嫂醒着呢,你說的她全部都聽見了。要是這些話讓她着急導致她心血攻心什麽的,可不要怪我。”

話落,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了。白落子猛的一拍額頭,看向床上時,果然看見喬昀瞪大了的眼,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虛弱聲音傳過來,“過……來……”

他欲哭無淚。

然而沒想到,他會一語成谶。翌日,當他正在院內熬藥時,天風突然驚慌的跑進來,一把抓住他的手,“白先生,古青陽帶人攻過來了,天下城怕是守不住了,我們趕緊帶着夫人離開。”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守不住了?怎麽就守不住了?天下城拿一個古家都沒有辦法?”

天風面色陰沉,“古家不知道得到了何方勢力的支持,定陽城外全是駐紮的人手,古青陽集結了大批高手,全是窮兇極惡之徒,勢必要拿下天下城。”

白落子驚得将手中藥碗打落在地,“就算蘇妄不在,可天下城哪裏就落敗到任由人攻下的地步?你們養的那些高手是吃屎的啊!”

卻見天風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二堂主三堂主叛了城!這群老不死的混蛋!為了争奪城主之位,居然聯合外人背叛我們!城內的高手幾乎都已經被他們下了藥昏迷不醒,如今可以派出去迎戰的人屈指可數,白先生,不要再問了,趕緊帶夫人走,城主走時交代過,夫人一定不能有事!”

二堂主三堂主,蘇妄的叔伯。那是上一任城主還在時,他們已經布下的棋子。這麽多年,早已是深入內部的毒瘤。

明面上說是圍攻喬家堡,實際卻是将天下城定位目标,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白落子久久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裏第一次對古家生出了驚懼之意。潛藏的毒蛇,往往不出擊,一擊則必中。

他有些失神的轉過身朝屋內走去,天風已經先他跑進去,但進去時卻看見天風喏喏站在床跟前,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幾步走過去,果然看見喬昀醒着,睜着眼面無表情看着他們,虛弱卻斬釘截鐵的聲音傳過來,“我不走。”

她閉上眼,能看見顫抖的睫毛,“死在這裏,等他回來。”

白落子急得跺腳,“你死在這裏,蘇妄這些日子不久做無用功了嗎!他千辛萬苦的前往千裏外的海域是為了什麽!你就這麽死了對得起他嗎!”

卻見她勾了勾嘴角,“你以為古家大肆來犯,還會留給你逃出去的機會?”

他們愣了一下,半晌,聽她淡淡道:“何況,若我離開,他回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若我死在這裏,他會第一時間重振天下城為我報仇。所以,我不走。”

她對蘇妄有多在乎,就知道他對她有多愛。若她真的走了,蘇妄一定會不管不顧飄搖破敗的天下城來找她。她不要因為她,讓他置這家業于不顧。

“你們若是用強,咬舌自盡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天風看着床上面色淡淡卻透着驚天信念的女子,猛的握拳,“夫人!你放心!天風誓死與天下城同在!”

話落,急匆匆跑了出去。

白落子看着床上倔強又不得不讓人佩服的女子,嘆了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聽見她道:“你帶着小蜀走吧,他們的目标是天下城,應該不會為難身為鬼醫的你,畢竟,今後說不定有用到你的地方。”

說完這一番話,似乎是已經力竭,喘了幾口氣,面色更加虛弱,眼睛卻比天上的性子還要亮,“若銀虎還在……”低低笑了一聲,“哪裏輪的到他們來撒潑。”

白落子卻在聽見這一句話時猛的一震,手指下意識的捏了捏腰間錦囊裏的瓷瓶。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服用。現在,算不算是萬不得已了?

他在床邊呆呆站了很久,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将瓷瓶掏出來,看着喬昀一字一句,“喬夫人,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重新變回銀虎。”

……

那一天,定陽狂風大作,天色陰沉的可怖,好似要塌下來一樣。所有百姓都躲進了天下城,以為這樣便能尋得庇護。

然而只有那些矗立在城沿上的侍衛知道,他們拼死一搏,換來的也只是遲一些時日的城破。

古家是有備而來,專挑蘇妄和幾大高手遠在千裏之外的時候。他們有着不少于天下城的侍衛數量,江湖上出了名的窮兇極惡之徒更是一個比一個難對付。

拼數量,沒有問題。可惜的是,他們掌握了太多武功已臻化境的高手,就算他們人再多,也不夠他們殺。

何況,天下城內能出城迎戰的,都已經被下了藥昏迷不醒。

雖然,在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名字。那個人,如今正躺在內城,只要她能出現,單憑她的名聲,便能吓退一些人。

可惜,就連那個人,如今也是重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

天竹握着長劍立于城牆,面色凝重而莊嚴,目光中閃爍着堅定的信念。一定要守住,撐到城主回來,撐到喬家堡和流雲山莊趕來支援。

城一定不能破。

主城,家眷以及老人婦女們聚集在一起,蘇老夫人看着一衆抱頭痛哭的人,重重一拍桌面。

“哭什麽哭!要死也要死的有尊嚴!”

然而這句話一出,卻只是讓人哭的更厲害了。這不是就代表了,她們已經必死無疑了嗎?

絕望悲傷的氣氛蔓延開來,屋外的天空越發的陰沉了,似乎即将有一場大雨打下。她們似乎能聽見城外馬蹄聲響兵戈聲起的聲音。

閉着眼能想象到那是怎樣一場慘無人寰的混戰。這樣寧靜的定陽,卻散發着比戰場還要慘烈的氣息。

蘇老夫人突然站起身,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人群中間,語氣平靜,“若是城破了,便把這個喝了吧。”

她從袖中掏出白色瓷瓶,手指顫抖,“不會痛,如同喝白水一樣,很快就去了。”

有人承受不住暈倒過去,室內頓時一片驚天的哭聲,像是在臨死之前的哀嚎與痛訴。蘇老夫人默默站在原地,渾濁的眼珠漸漸生出清明。

然而,卻有一道冷冽的聲音飄了進來,像是冰寒絕望之地突然照進的一抹陽光,讓人看見了一絲希冀。

“我還活着,哭什麽。”

所有人都止了聲,擡眼看過去。身着黑色勁裝的女子長發高束,手握銀色長刀,眉目間依舊可見虛弱的病色,眼神卻淩厲如劍,有着傲視天下的霸氣。

“我在,城在。”

她轉過身,留下堅決而高大的背影。

“我死,亦不會讓城破。”

古青陽端坐在馬上,眯眼看着眼前矗立的城池,唇角的笑一點點擴大,帶着令人心悸的毒辣。

“城破,屠城,除銀虎公子,一人不留。”

命令輕聲交代下去,他仰頭看向那些嚴正以待的侍衛,眼裏閃過嘲諷。然後揚起手來,準備下攻城的命令。

然而就是此時,城門卻突然緩緩打開。

光影緩緩展開,一抹高挑的身姿緩步走出。長刀被她拖在地面,劃出一串刺耳的響聲。風吹得她衣角翻響,青絲飛揚,淩亂的遮住了她的面容,卻偏偏露出那雙天底下最兇殘的眸子。

冷冽而肅殺,像是剛出修羅戰場上走出來的人,飲罷萬人血肉,身上還有着死亡的氣息,森冷陰沉。

她站在城下,身後是靜然矗立的城池,所有人都靜靜看着她,似乎她是一座巍然之山,擋在城池前面,護它不受半分損害。

古青陽被那雙眸子盯着,如同附骨之疽,無法擺脫,後背發涼,像是一點點被啃食撕裂,每一根汗毛都驚恐的豎起來。

他機關算盡,卻無論如何沒有算到她居然還有力氣下床,出城迎戰。

她明明傷得那麽重,用千年靈芝吊着一口氣,連蘇妄都不得不親自去遠在千裏之外的地方尋找神醫替她醫治。可如今她就這麽站在他面前了,狂傲不改絲毫。

“有我在,你倒試試能不能攻下城。”

城樓上的侍衛歡呼起來,他們想要出城與她并肩作戰,然而卻因她一句話,所有人都靜立在原地。

“誰都不許下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和我叫板!”

那一天,她浴血奮戰,面前的屍體堆積如山,到最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站在城牆上的侍衛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如殺神一樣的女子,是如何以一人之力守衛了整個天下城。

古青陽看着渾身血水的女子,看她嗜血的斬殺着接踵而上的人,看她傾城面容被鮮血覆蓋,只能看見那雙透着狂暴獸性眼眸,一直冷寂的臉突然笑開,清脆的拍掌聲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清楚。

“銀虎公子,一人可敵千軍萬馬,在下佩服。”

他看了一眼城門緊閉的天下城,唇角揚起笑,對着喬昀一字一句,“蘇妄得你,是他之幸。你得蘇妄,是你之不幸。”

古家終于撤退,馬蹄聲起,揚起一地塵煙,片刻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她就那麽站在原地,從日落到月升再到日出,如同一座血色雕像,身形不曾有過半分顫動。

他們知道,那是她擔心古青陽會殺個回馬槍,所以一直堅守在城前。

清晨,有馬蹄聲漸近,待城牆上的侍衛看清來人時,終于歡呼出聲,帶着劫後餘生的後怕與慶幸。

蘇妄一路飛馳,腦海裏閃過無數城破滿地屍體的景象,可他萬萬想不到,趕回來的時候,他看見的,是全身都凝固着褐紅血液的她。

他飛奔而來,像一陣風卷了過來,在他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原本矗立的身影終于轟然倒塌。那一瞬間,所有的氣勢所有的威嚴悉數消失,她虛弱的倒在他懷中,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她閉着眼,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他想,這一次他是真正要失去她了。

這可如何是好。

阿昀,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唔。。。求撒花。。。。

78:至

蘇妄回來了,帶回了可以治愈她的藥方。

可如今這個模樣,他要怎樣才能救她?他抓着她的手臂,指甲嵌進她的肉裏,被滲出的血絲浸紅。看,他把她弄的這樣疼,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抱着她,嗓音低低的,“阿昀,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手忙腳亂的從胸口掏出一路上珍之重之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的藥丸塞進她嘴裏。那藥丸入口即化,他瞪大了眼,期待着他的阿昀會像烏石說的那樣活過來,可是他等啊等啊,等到日頭升空,幾個時辰都過去了,懷裏的女子依舊閉着眼,死氣沉沉一點反應都沒有。

天風血紅着雙眼跪在他面前,那樣堅韌的男子此時也禁不住痛哭失聲,将喬昀在病床前那番話一字不漏的陳述出來,那一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

蘇妄聽着這樣的話,看着懷裏血色盡失的女子,唇角一點點挑起來,“阿昀,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安心的去整頓天下城,去盡一個城主該盡的責任嗎?”

他趴在她耳邊,有滾燙的淚滴掉下來,嗓音失了一貫的淺淡,沉沉的,“如果你死了,我就來陪你。”

天下城一役,古家大敗,死傷慘重,天下城未傷一兵一卒,他們只是失去了一個人。那個曾經讓風雲都為之變色的枭雄,江湖上的一則傳奇,一名絕世無雙的女子。曾經如同一顆流星,在天空中大放異彩,可終究只是流星,逃不過隕落的命運。

有人說她已經死去,被蘇妄安葬在祖祠,也有人說她還活着,被蘇妄從千裏之外尋回來的奇藥救活了,可只是吊着一口氣,如同活死人般的存在。

事實究竟如何只有親近的幾個人知情,但他們無一不緘口不言。江湖上透着風雨欲來的凝重,三大家緊閉家門,拒絕一切外客,看似平靜,卻更讓人膽戰心驚。

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場大戰即将到來。古家和三大家的恩怨,終究有解決的一天。

蘇妄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正是斜日歸西之時,無論多忙,每日此時他都會準時回到蘭芷苑,将保存生息和體力的藥水喂給喬昀,然後一個人靜靜用飯,時不時和她說上兩句話,盡管從來沒有聲音回應他,可他樂此不疲。

烏石交給他的藥方和藥水,本是可以讓阿昀徹底康複起來。可她服用了烏石曾經煉制而出的禁藥。一顆可以調動所有生機化為暫時的力量讓人恢複如常,藥效一旦過去,則将徹底斷送服藥之人的生機。

他不知道藥水還能讓她撐多久,不知道她還要這個樣子多久。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他該怎麽辦呢。

燈火如豆,他放下書本,轉頭看了看床上如同睡着了的女子,唇角好看的挑起,起身走過去替她攬了攬被子,好像她會踢被子一樣。燈光下,他看着她漸漸憔悴下去的臉頰,眼底有悲傷湧動,轉瞬即逝。

屋外出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敲門聲響起,天風低沉的聲音傳進來,“城主。”

他轉身開門,看見天風将一封用竹簡包好的信遞到他面前,“方才城衛收到一封從暗處射過來的箭,箭身上綁着這封信,上面寫着讓城主你親啓。”

蘇妄接過信,目光觸及到信封上的字跡,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天風應聲,朝屋內看了一眼,轉身離開。回到屋內,借着燈火拆開信,看見紙上幾行娟秀的字跡。

明日午時,聽風樓一見,要事相告。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将信紙放在燈火上方點燃,頃刻,化為灰燼。

翌日,蘇妄照常處理完事物,回屋給喬昀喂了藥水,用完飯後陪她聊了會話,午時已過,他方才不急不緩的出了門,朝着聽風樓走去。

老板認得他,見他踏進門立即贏了過來,點頭哈腰道:“蘇城主,定位子的那位客人說城主若是來了,請到二樓風雨間一聚。”

他點點頭,擡步而上,神閑氣定的模樣并不擔心這是否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如同赴尋常朋友的約。然而當他推門而入,看見屋內坐着的人時,卻依舊愣在了原地。

屋內女子一襲藍色衣裙,安靜的坐在木桌前煮茶,行雲流水的手法優雅而娴熟,屋內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她緩緩擡眸看過,唇角漾起淺淺的笑。

“蘇城主,好久不見。”

蘇妄沒有回答,眸色冷淡看着她,下一刻,手指撫上腰間短刃,手腕一揚對着女子心口飛舞過去,刀入心口鮮血四濺的場面卻沒有發生。她及時側身躲過,身法輕靈,站在角落看着他,依舊在笑,眼底卻一片冰冷。

“蘇妄,你要殺我?”

他走進來,沒有答話,陰沉的面色不言而喻。她低笑一聲,“你害死我了全家,如今,還想親手殺了我嗎?”

蘇妄看着她,像是無話可說的模樣,半晌,才緩緩開口,“是我害死了你全家,還是你算計了我,你自己心裏知道罷。”

她冷冷看着他,良久,驀然笑開,走到木桌前坐下,摻了杯茶,推到對面,對着蘇妄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

也不管蘇妄坐下沒有,自顧整理者面前的茶具,嗓音輕快,“各為其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不能恨我的,對不對。”

她擡頭看過來,彎起嘴角,“好歹,我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你,蘇妄,你就這麽不念舊情嗎?”

蘇妄冷冷看着她半晌,走到桌前坐下,“說吧,找我什麽事。”

她依舊是一貫溫柔笑着的樣子,前傾着身子,“想你了啊,瑾之,喬昀就要死了呢,你不考慮考慮我嗎?”

砰地一聲巨響,桌面被震成了兩半,一陣灰塵中,沈問凝依舊保持着驚慌的神色,脖頸被冰冷的手指掐住,蘇妄半跪在她面前,面色陰沉的可怖,手指一點點用力,似乎真想要取了她的命。

她勉力扯出一個笑,嗓音斷斷續續的,“蘇妄……你果真愛她愛到了骨子裏,可那又怎樣,她要死了不是嗎,就算你殺了我,也救不活她了啊。你現在這樣愛她,蘇妄,你可記得,你曾經是如何愛着我?”

她竭力維持着面上的笑,好像死的時候也要死的優雅,可是臉色卻在蘇妄下一句中變得扭曲猙獰。

他靠近她的臉,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臉上,是她曾經迷戀的氣息。

“愛你?你怎麽會這樣認為,我從未愛過你。”他挑着唇角,“以前只是愧疚,如今,連愧疚都沒有了。沈問凝,你什麽都不是,你怎麽敢跟阿昀比。”

腦袋嗡嗡作響,這句話卻那樣的清晰,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自己愛到不可自拔的男子,眼底還有掩不去的不可置信。

蘇妄,那樣淡然如水的男子,什麽時候,開始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

她感覺到他手指的力道越來越大,是真的想要殺了她。艱難的擡起手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卻使不上一點力氣,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力氣了,還是心底已經不願意再去反抗。或許這樣被他殺了,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自己罷。

背後突然傳來笑聲,“蘇城主可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

一道力勁破風而來,蘇妄猛的側身避過,手腕已經被人一掌劈開,沈問凝滾倒在地,咳嗽不止。古青陽站在她前面,笑意盈盈看着他。

“怎麽說也是舊情人,下起殺手來卻毫不留情,真是連在下都佩服不及的心狠手辣啊。”

蘇妄袖下拳頭捏緊,眼見就要沖過來厮殺起來,古青陽後退兩步,叫住他,“蘇城主,我今天來可不是跟你打架的。你想不想救阿昀?”

他一愣,連沈問凝也瞪着眼擡起頭來。

古青陽将翻到的椅子扶起來,不急不慢的坐上去,看着打碎在地的茶杯皺眉嘆氣,“好好一壺茶,就這麽糟蹋了。”

蘇妄不說話,擰眉看着他。

他笑了笑,“看你這個樣子,好了,我也不賣關子了,直話直說吧。”

撣了撣衣袖,“我這裏有救阿昀的藥,我交給你,你用青龍之眼來換。”

蘇妄看着他,嗓音冷冷的,“你果然想要它。”

他笑了笑,“明擺着的事,這麽多年,你們三大家和我們争得不就是這個嗎?怎麽樣,蘇城主,換不換。”

空氣一時靜寂無聲。

半晌,古青陽突兀的笑聲響起,“我若是你,我定然要換的。因為阿昀在我心中,比什麽都重要。蘇妄,阿昀為了你連命都可以舍去,你為了她,又能舍去什麽呢?”

蘇妄看着他,看他眼底陰謀得逞的樣子,半晌,低低笑了一聲,唇角挑着的笑含了絲嘲諷,“阿昀在你心中,比什麽都重要?古青陽,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你害得她在全天下人面前暴露,害得她被你身後這個女人打成重傷,又眼睜睜看着她和你帶來的高手厮殺,如今阿昀被你害的都快要死了,你才來說,她比什麽都重要?”

他走近兩步,哼笑,“若真是比什麽都重要,這些都不會發生,而現在你也不會用青龍之眼相要挾。”

古青陽眯起眼,神色莫辯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用生命的來維護的男人,“你真的覺得,是我害得她變成如今這樣?”

他點了點蘇妄的肩頭,“若不是為了你,為了你們天下城,她會在天下人面前暴露身份嗎?若不是因為你,沈問凝會恨不得殺了她嗎?若不是為了你,在我進攻天下城那日,她會出來一人相抗衆敵嗎?蘇妄,若沒有你,她還是那個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銀虎,到底是誰讓她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你心底最清楚吧。”

他說出這樣一番話,将這一切事情的因果點的明明白白。他想蘇妄這個罪魁禍首一定會難以接受,一定會痛苦無比。可惜蘇妄聽了這樣的話,只是笑了笑。

“古青陽,你在嫉妒什麽?”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阿昀愛上我,願意為我做這樣的事,我很開心,若是我,我也願意為了她這樣做,因為我是她的夫君,她是我的妻子,無論為對方付出什麽,都是應該且心甘情願的,阿昀變成現在這樣,但她一定是高興的,因為她用自己的力量,守護了我。”

他看了對面癱坐在地的沈問凝一眼,終于轉過身去,擡步離開,淡淡的嗓音久久不散。

“十日後,定陽城郊上陌林,我會将青龍之眼帶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很忙,真的很忙= =

經常加班,扇子是新人,什麽都不會,招商PPT都不會、、、

唉、、大家體諒一下,很抱歉。

79:至

百年前,朝廷曾出過一位威震四海的大将軍。

一生戎馬金戈,大大小小的戰役上千場從無敗績,打退了四周虎視眈眈的蠻夷匈奴,讓本飄搖弱小的朝廷一點點穩固,逐漸成長為如今這番睥睨四海的天國。

這位大将軍不僅武藝超強,熟讀兵法,用兵詭谲,性情更加豪邁爽朗,仗義好施。雖在朝為官,重權在握威名赫赫,卻毫無架子,常與江湖俠士把酒言歡,與真正的江湖中人毫無分別。由此,幾大江湖世家都對他推崇敬佩無比,在他領兵打仗之時,也紛紛相随,幫助他建功立業。

當時的大将軍,幾乎到了振臂一揮,整個江湖都願意為之赴湯蹈火的地步。一個在朝為官本該與江湖對立的将軍,卻成了武林盟主一般的存在。

而這類人卻往往最是容易招致忌恨,首當其沖的,便是感到最大威脅的皇帝。

大将軍不僅是在江湖上,在朝堂中擁護之人也極其多。雖說大将軍忠心為主,并未恃寵而驕獨攬大權,但皇帝的猜忌一起,就再也消失不了了。

功高蓋主,只有隕落的命運。

大将軍遭人陷害,上叛國罪名,盡管許多人不相信,但通敵書信從将軍府搜出來,還有人指正,不管他們相不相信,事實都無法更改。皇帝要殺一個人,那麽那個人就一定要死。

行刑那日,大将軍站在邢臺之上,仰天長笑,留下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後被斬。一代天将就此隕落。

而這位大将軍身邊的三位副将卻失去了蹤影。

直到幾十年後,江湖上崛起天下城,喬家堡,流雲山莊三大家,朝廷方發現,其家主竟然就是大将軍的三位副将。

然而彼時,朝廷已經不敢輕易動他們。

這位大将軍封號青龍将軍,而他手持的青龍之眼,可以調動全江湖的俠士。三大家帶走了青龍之眼,成為武林中鼎盛的勢力,連皇帝也奈何不了,只能派人想辦法将青龍之眼搶回來。

一場争奪之戰,就此展開。

幾十年來,三大家同朝廷的爪牙進行了無數次交手,每一代家主唯一的使命便是保護青龍之眼,那是比任何都重要的東西。

每隔二十年,朝廷便會有一次大的動作。

古家的異軍突起并不是什麽境外勢力,只是朝廷年複一年派遣的爪牙而已。

幾天之後,喬洛川和陸彥誰紛紛收到飛書樓送來的蘇妄的書信,看完後均是一臉的凝重,欣喜之中夾雜着掙紮,布置好各自的事情後,便紛紛趕往天下城。

幾乎是同時到達,喬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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