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韓睿剛離開,便從一旁的密林內走來幾個扛着麻袋的衛士。他們紛紛向姜沫行禮,然後從麻袋裏倒出已經奄奄一息的山兔、野雞、梅花鹿等獵物。姜沫忙拿出自己的弓箭一一射在那些獵物上,不多時獵物就死透了。

姜沫問衛士:“都準備好了嗎?”

“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好!”姜沫贊揚道,“按計劃進行。這件事如果辦的好,回去本皇子重重有賞。”正說着,突然遠方隐約傳來馬蹄聲,姜沫忙擺手道:“快走快走,莫讓人發覺了。”

衛士剛退下,韓睿便帶人趕了來。他狀似不經意的朝遠方望了望,又看了看地上的獵物,笑道:“十皇子,好巧啊,又碰上了。十殿下果然不凡,這才多大一會兒就打了這麽多獵物,讓人望塵莫及啊,望塵莫及……”他朝身邊的衛士問:“是不是啊?”衆人紛紛點頭,對姜沫一片贊揚。

姜沫有些飄飄然,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笑聲,說:“安樂侯倒是悠閑,還有工夫閑逛。本皇子可沒那麽好命,我還得去打獵呢,失陪了。”

姜沫說完拱拱手就走了,韓睿叫住他說:“十殿下小心啊!”他說着若有所思的掃視一圈,緩緩道:“這林子裏……可是豺狼虎豹什麽都有的。”

“多謝提醒!”姜沫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韓睿撇撇嘴,皇宮裏的孩子就這點不好,個個趾高氣昂,心眼多的都數不過來。這才多大點兒啊,一個個都人精兒似的。還想算計人?哼,就該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姜瑾瑜正帶幾個人在林子裏奔馳着,他今日收獲頗豐。這一點,從侍衛們拎着的獵物上就看得出了。低矮的灌木叢中,一只小鹿正全心全意的進食。姜瑾瑜悄悄走近,他沖侍衛們擺手,示意他們站住不要出聲。姜瑾瑜輕輕彎弓引箭,瞄準了小鹿。小鹿應弦而倒,身後傳來侍衛們一陣的歡呼。

而此刻一場針對他們的陰謀也正在進行,十幾個黑衣禁衛正全副武裝的從四面八方向他們逼近。姜瑾瑜下馬去撈獵物,那十幾個黑衣人便突然竄了出來,兇神惡煞的,一看便是不懷好意。

姜瑾瑜握緊腰間的寶劍,給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大喊一聲:“殺!”

衆人厮打成一團,秦武率十幾精騎從山上而下。這些人都是榮王府親衛中的佼佼者,各個都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殺氣騰騰,只在氣勢上便較那撥黑衣人不知高了幾個檔次,武力值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秋風掃落葉一般邊将那些黑衣禁衛捆的捆綁的綁,一個都沒有跑掉。

“殿下,您沒受傷吧!”秦武關切的問。

姜瑾瑜搖搖頭,問韓睿那如何,他向來是關心韓睿勝過自己的。

秦武笑了笑說:“殿下放心吧,侯爺那好着呢?”突然他發現姜瑾瑜的袖子有血跡,不由驚道:“您受傷了?”姜瑾瑜捋起袖子,胳膊上有深深的一道劃傷。秦武忙摸出随身攜帶的傷藥給他包紮,姜瑾瑜咬牙忍着痛,沒有喊出聲。末了,他抓住秦武的袖子,命令道:“不許告訴他!”

秦武知道他指的是韓睿。

說這句話的時候姜瑾瑜壓低了眉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懇求。他知道韓睿知道他手上會不高興,而此刻他只能祈求這個韓睿倚為長輩的秦武叔能幫他瞞過去。

“秦武叔,別告訴他。”見秦武沒反應,姜瑾瑜略帶央求的重複了一遍。

秦武嘆口氣,有些憐愛的摸摸姜瑾瑜的頭,笑說:“我可以幫你瞞着,但你要答應我好好上藥,盡快讓傷口痊愈。”

姜瑾瑜點點頭,真心的道了謝。

而與此同時,姜沫卻陷入了幾近絕望的痛苦之中。原來他剛跟韓睿分開不久,正意氣風發策馬而行,心中想象着姜瑾瑜一只獵物也沒有的窘狀和不得不為質子的慘相。誰知禍從天來,突然從四周蹿出五六只餓狼來,撲上來就沖他們撕咬。他們這次狩獵,每人只允許帶三個侍衛,自然不是餓狼的對手。

好在有一個人腦子快,提議先用獵物堵了餓狼的嘴,再徐圖他法。

值此性命攸關之時,姜沫也別無他法。只得把自己的獵物扔幾只給那些狼,趁它們進食期間逃跑。可是剛走了不遠,突然出現一批持刀衛士,不僅搶了他的獵物,還重新将他們扔到了狼群裏。彼時原本的獵物已被餓狼吃盡,看到他們便撲了過去。三名侍衛被咬死了兩名,另一名也身受重傷,姜沫的右腿差點被咬斷,幸虧韓睿“恰好”路過,将他救了出去,要不然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姜沫上輩子陷害韓家的元兇之一,韓睿可不希望他這麽簡單就死了,也得讓他體會體會生不如死的感覺才夠本。

姜沫就被橫放在韓睿一個侍衛的馬上。他洩了氣般趴在馬背上一動不動,雙目呆滞,傷口還在留着血,紅的觸目驚心,兩個手臂直直的木偶人般耷拉着。

回到圍場皇帝駐跸之處,姜沫被兩個侍衛小心的從馬背上抱下來。他還是那副呆傻的樣子,身子不住的哆嗦着。韓睿也下了馬,向姜沫走去,突然姜沫掙脫抱着他的侍衛,瘸着腿直直的撲向韓睿,大叫道:“是你,是你害的我,韓睿,你還我的腿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他仿佛瘋了一般,準确而迅速的抽出一個侍衛的佩劍,直直的朝韓睿刺去。

“小心!”姜瑾瑜一回來就看到這種場景,失了魂般大驚道。

韓睿沒料到姜沫突然要殺他,還如此的迅疾,一時竟怔住了。姜瑾瑜喊着已沖了過去,将韓睿護在懷裏,順勢一腳将姜沫踢開。

太和帝聽到動靜也帶人趕了出來,一看不由大驚失色,指着姜沫大罵:“逆子,逆子!”上去給了他一腳,說:“你在這逞什麽威,安樂侯救了你,你不感謝也就罷了,還要殺他,朕沒有你這種兒子!”說着又令兩個侍衛按着,不許他動彈。

姜沫此刻像是動了怒的野獸,瘋狂的咆哮着,兩只眼兇狠的瞪着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韓睿,嘴裏罵罵咧咧。太和帝皺着眉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令侍衛堵了嘴押下去。

姜沫趴過的地方留下一大片殷紅的血跡,太和帝看了看,轉過眼去,吩咐李權給他傳個太醫。李權忙應了,又忙令人提水洗地,用布巾擦幹。

姜瑾瑜奏說了自己遇到襲擊的事,稱襲擊的人被自己抓住了。

太和帝忙令傳上來,細問之下方知是姜沫指使的,從犯還有十一、十二皇子。太和帝怒不可遏,讓着要打姜沫的板子。

不多時皇子們都回來了,清點戰果,都是收獲頗豐,當然除了空手而歸的十一、十二皇子。太和帝将衆皇子嘉獎了一番,便令衆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十一、十二皇子留下。兩位皇子忐忑的對望一眼,都低下了頭,他們倆只是被搶了獵物,并沒有遇到其餘的攻擊,比姜沫幸運了不是一點半點。

太和帝問他們:“怎麽你們倆一只獵物都沒打到,是想出使荀國嗎?”

二人忙跪下叩頭不止,他們都是八歲多的年紀,若非受人蠱惑也做不出這種事,皇帝一咋呼便将什麽都說了出來。太和帝龍顏大怒,每人打了二十大板,令其閉門思過去了。

俗話說“牆倒衆人推”,姜沫一時遭了殃,便什麽髒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潑。埋伏侍衛送獵物,搶奪旁人獵物,甚至私放餓狼心懷不軌等等禍事都一股腦兒的推倒他的身上。他有口難辯,他稱圍場內是的神秘人非只一撥被認為是狡辯,說自己是被強行扔進狼群的也無一人肯信。

外人都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自食惡果怪不得旁人。姜沫的母親德妃去求過幾次情,都沒用,後來幹脆被皇帝趕了出來。

太和帝一邊立在書案前作畫,一邊問着跪在地上的太醫:“十皇子怎麽養了?”

“回陛下,十皇子已無大礙,只是右腿受創太重,怕是……”

“怕是什麽,說,別吞吞吐吐的!”太和帝煩躁的将手中的筆一扔,“嘭”的一聲宣紙上暈出一團粗重的墨跡,筆摔下的時候時候帶動筆筒,七八只禦筆“噼裏啪啦”的摔在地上。太醫的身子顫抖不已,跪都跪不直了,歪趴在地上,聲音因恐懼而顫抖着:“陛下,十皇子的腿怕是難以恢複如初了……”

“你是說朕這個兒子……廢了?”

“這……”太醫不知如何回答,他斟酌着說:“只是腿,別的沒什麽。”

太和帝搖搖頭,一個瘸了腿的皇子——要來何用?

韓睿剛回去,四皇子便來拜訪。先是寒暄了一會兒,四皇子姜涵還帶了一只火紅色活蹦亂跳的小狐貍,說是今兒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給韓睿玩的。畢竟跟姜涵還沒有扯破臉,韓睿不好十分拒絕,只得命四兒接了。姜涵好像跟韓睿很氣餒的樣子,問他都吃什麽,玩什麽,功課順不順心。韓睿很不耐煩,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

姜涵問:“怎麽,不舒服嗎,怎麽沒精打采的?”

韓睿心說:就是因為你在這,我才沒精打采的。不信,你走,我保證馬上就活蹦亂跳起來。他随手拈起盤子裏一塊蜜餞放進嘴裏,無辜的擡起臉,說:“沒有啊,我精神着呢,是不是,四兒?”四兒笑着附和。

姜涵也笑了,他告訴韓睿他聽說了今日圍場上的事,盯着韓睿不住的誇贊這事辦的漂亮。韓睿擺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說:“這話你應該更十皇子說去啊,是夠漂亮的,漂亮到他自己都說不清了。”

姜涵指着韓睿笑的直搖頭:“你啊你,你這張嘴還是不饒人。”

韓睿撇撇嘴說:“童言無忌,我說錯了什麽,還請四皇子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姜涵撥撥盤子裏的瓜子,笑說:“這話就見外了。你呀,還是小,做事不計後果。”他嘆口氣又說:“不過也可以理解,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比你差遠了。換了我是你這個年紀,要是看誰不順眼也會搶了他的東西再放狼咬他的。一舉多得,還能讓他自食其果,多出氣,你說呢?”他盯着韓睿挑挑眉,輕聲詢問。

韓睿攤攤手:“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什麽放狼不放狼的,我聽說狼可兇了,能咬死人的,我可不敢碰。”

韓睿笑吟吟的回着姜涵,原來這個時候姜涵和姜沫還不是一個陣營。也是,記得他那時進宮讀書的時候姜涵已經出宮建府了,他是先跟姜沫交好,然後才認識姜涵的。那麽,姜沫幫姜涵就應該是更往後的事了。這一世,果真一切都不同了!

不過,這姜涵還真的不簡單啊,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過程。

“是嗎?我竟不知道你如此膽小!”姜涵嘆道。

過了一會讓姜瑾瑜板着臉從外面回來,姜涵便告辭。姜涵走後,姜瑾瑜便問韓睿:“他都跟你說什麽了?”韓睿說:“沒什麽,都是些無聊的事,你不知道也罷。對了,你不是說去拿獵物了,都拿了什麽?”

姜瑾瑜聽他問便來了精神,興奮的說:“都在外面呢,你去看看,有五六只狐貍,皮毛都是頂好的,冬天給你做大氅穿。”韓睿聽了這話有些感動,他朝姜瑾瑜笑了笑,邊往外走邊說:“我又不缺衣服,祖母每年都給我做不知道多少套呢,箱子底都快壓壞了。”說着已到了殿外,他指着那幾個狐貍道:“這些留着給你自己穿吧。”

姜瑾瑜仍是固執的要給韓睿,他不住的說:“那不一樣。”

韓睿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固執他的心意,只得接受了。姜瑾瑜這才罷休,雖然沒笑,韓睿卻分明感覺到了他的喜悅。兩年的朝夕相處,讓他們兩人之間有着一種難得的默契。即使從姜瑾瑜那張很少會有絲毫變化的面癱臉上,韓睿也能感受到他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和需求。

韓睿想,姜瑾瑜必然也是如此。

因為經常,他想要什麽東西還沒開口姜瑾瑜就好像已經知道了般的遞到他面前。每次他不高興或是發脾氣之前,姜瑾瑜總能察覺出來,然後做些能讓他高興或是消氣的舉動。

這是長時間相處的積累,并非刻意,而是不知不覺就如此了。

突然,籠子裏的狐貍不安的咆哮起來,“嗷嗷”的叫着。姜瑾瑜這才發現屋子裏還有這麽一只“異物”,他回頭看着韓睿。

韓睿說:“四皇子帶來的,我正要讓人扔了。”說着便喊四兒提走。

姜瑾瑜這才放下心,韓睿對于四皇子的厭惡,他再清楚不過了。可恨他如今還太小,什麽都做不了。他想保護韓睿,可事實卻是他的勢力根本連自保都不足,反要韓睿來保護他。這種不甘已經埋藏在他心裏許久了,久到早已生根發芽。所以他比常人更努力,因為他需要比常人更強,強到足以為在乎的人抵禦一切。

洗漱已畢,韓睿仰躺在床上,嘆道:“折騰一天,快累死我了,還是躺這舒服。”

他閉着眼一副享受的樣子,姜瑾瑜心中有些好笑,快速的洗漱好也在床上躺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他們兩個分床睡已經有段時間了,不過姜瑾瑜喜歡在韓睿房裏帶着,只要不練功、讀書,晚上他都呆到韓睿睡下了才回自己房裏。

“你的四皇兄可不簡單啊!”

“怎麽這麽說,他今兒跟你說什麽了?”姜瑾瑜問。

韓睿夢的轉身,側身跟姜瑾瑜臉對臉,他把今日四皇子說的那些話跟姜瑾瑜說了。姜瑾瑜有些擔心,問:“他不會把這些話到處亂說吧,三人成虎,對你可不好。”

韓睿道:“他不會也不敢,你以為韓家是那麽好招惹的?他沒那個實力,再說他又沒證據,說了有什麽用?”

姜瑾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喃喃的道:“這就好,這就好。”

過了幾日皇帝便帶衆人回京了,上朝的時候宣布由十皇子姜沫帶使團出使荀國,商讨停戰事宜。這也在衆人意料之中,畢竟姜沫受傷的消息是早傳遍了的。太和帝是一個多麽好面子的皇帝衆人也是心知肚明,一個身有殘疾的皇子在皇帝看來簡直是一種恥辱,當然是能扔多遠就扔多遠,能有做質子的價值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到了異國他鄉,會不會受欺負,又豈會在皇帝的考慮之內?既然下定了送質子的決心,便是舍棄了這個兒子,旁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韓睿聽了只是嘆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姜沫算是暫時過去了,以他如今的樣子,到了荀國只會比當年的姜瑾瑜過的更慘,這又怪得了誰呢?上一世姜瑾瑜受的苦,這一世就讓姜沫慢慢的體會吧!別怪他心狠,雖然這一世的姜沫尚未對韓家做出那麽喪盡天良之事,但并不代表他受此折磨便是冤枉了。僅這一世姜沫小小年紀做的壞事也不在少數,韓睿都一一記着呢?殺了他都不虧!

韓睿覺得僅僅這樣,還真是便宜他了。哼,他會讓人好好關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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