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杜老師還是笑呵呵的：“換人吶？你是說外面等着拍宣傳照的那個小青年？”
肖澤軒一愣：“你們已經見過面了？有關他的形象定位……”
杜老師笑笑：“A.S.E和溫庭裕在打什麽主意，我這個打工的自然是不懂。只不過照相機拿得太久，我這種老頭的眼光比較毒辣。我看得出來，你們是打算培養這個小青年，去跟子霖一争高下吧。”
肖澤軒明白，杜老師是業內資深攝影師，有豐富的經驗對藝人進行形象定位。他雖然跟鐘子霖熟悉的程度比不上羅清秋，但一眼也能看穿白言飛和鐘子霖的相似之處。
十字路口的紅燈即将轉綠，肖澤軒想了想，說：“杜老師，只要您認為言飛能接替子霖的位置，把今天的這套照片拍好就行了。溫先生的想法我們自然是幹涉不到，有關清秋和子霖的态度，還有DNC那邊的問題，我會跟夏檸處理妥當的。”
杜老師又笑：“懂，懂，今天先讓言飛頂上再說，其他的事情我不會多管。”
“那就辛苦您了。”肖澤軒說着，寒暄幾句就挂掉了電話，又立刻給威哥發了一條短信。
攝影房間裏，白言飛已經和攝影小哥們吃完了一大盆火龍果，羅清秋坐在一旁讓工作人員幫忙做造型。威哥站在窗邊抽煙，收到短信打開一看，微微皺起眉。
他想了想，走到白言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悠悠什麽時候放學？”
白言飛轉頭：“已經該放了，我剛想問能不能先離開一下，我得去接他。”
“他在哪兒？我去幫你接吧，你今天可能會忙到很晚。”
“唔？”
白言飛一時沒明白，以為還得在這裏繼續等下去。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是鐘子霖的經紀人在叫喊，他的聲音憤怒而尖利：“你們怎麽能這樣！我要控告你們違約！DNC必須支付子霖賠償金！我要把你們拉進黑名單！子霖今後永遠不會再跟DNC的任何一個子品牌合作！也永遠不再跟你們這個極品的攝影工作室合作！我要控告你們！——”
聲音越來越遠，他好像被人拖走了。
攝影小哥們都好奇地把腦袋伸出去看，不一會兒杜老師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他朝大家拍拍手：“來來，開工了，早開工早結束，別耽誤了大家吃晚飯的時間。”
他說着走到白言飛面前，客氣道：“言飛，第一次上鏡可能會有點緊張，聽我的指示，盡量放輕松就好。”
白言飛趕緊站起來，有點奇怪：“這……這就輪到我了？廣告都拍完了？”
站在杜老師身後的一個工作人員笑笑：“瞧你問的，沒看見機器都還關着嗎。子霖那邊有點小問題，他今天不拍了，但我們這麽多人都扛着設備過來了，白跑一趟也不好，杜老師的意思是讓你試試。”
白言飛震驚地張大了嘴。
杜老師笑呵呵的：“不用有壓力，拍平面廣告就跟拍宣傳照一回事，不需要什麽經驗的。”
白言飛張大着嘴，轉頭去看威哥。威哥使了一個眼色，白言飛的嘴頓時張得更大，威哥的意思似乎是要讓他把廣告接下來。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白言飛也沒辦法，只能先硬着頭皮禮貌道：“那就拜托杜老師了。”
杜老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客氣，大家相互學習嘛。那你先在這邊準備一下，清秋啊，先過來把你這部分拍了吧。”
羅清秋站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白言飛一眼，這就跟着杜老師走了。陶媛媛和幾個服裝造型工作人員也一起走了出去，他們一走，房間裏立刻變得空蕩蕩的。
剛才聊天的兩個攝影小哥喜出望外，圍着白言飛載歌載舞：“飛哥你要紅啦！啦啦啦～”
白言飛一頭霧水而且十分惶恐，轉頭求助威哥：“這怎麽回事？”
威哥點了一支煙：“我也不知道，剛剛肖澤軒才給我發了條短信，說要你臨時頂替鐘子霖去拍DNC的廣告，讓我照應一下。看起來是鐘子霖跟DNC起了什麽矛盾，甩手不幹了，所以杜老師跟肖澤軒通了氣，讓你去救場。”
白言飛想不到鐘子霖會幹出這種事，大牌就是大牌，脾氣真夠大的。
他想了想，心裏挺擔心：“我能行嗎？我連站都站不好，今天才剛被罵了一下午。而且鐘子霖那種……那種小肚雞腸，我搶了他的生意，他能饒了我？”
威哥挺糾結，白言飛并不知道，溫庭裕簽他的本意就是要他跟鐘子霖相互競争制造話題的。他想了想，含蓄地說：“你也明白鐘子霖是什麽樣的人，就算你躲得了一時，也是躲不了一世的。”
白言飛品味着威哥的話，也覺得挺有道理，拍廣告是鐘子霖甩手不幹在前，他救場在後，本來就是鐘子霖不對。再說鐘子霖那種人如果要找茬，随時随地都會看他不順眼，跟他搶了一個廣告是沒有直接關系的。
反正怎麽都會得罪人，不如一邊賺錢一邊得罪，這就去拍廣告吧！
于是，白言飛雙手一捋頭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行，那我這就去啦！”
威哥站在後面，倒是被他的一驚一乍吓愣了。
兩個攝影小哥在閑聊，小哥A說：“這場子飛哥還真敢救啊，回頭鐘子霖把他大卸八塊！一個新人敢搶他生意，這不是把他一線紅星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嗎？”
小哥B搖着頭：“真不知道飛哥是真傻還是大智若愚。”
威哥聽着他們閑聊，沒說話，他覺得白言飛可能是真傻。
但這樣也不錯，白言飛大而化之的脾氣，對付鐘子霖說不定恰好合适，溫庭裕這一步棋走的很對。
隔壁的攝影棚裏，已經忙得熱火朝天。白言飛走進去，看見羅清秋正站在鎂光燈下面，按照杜老師的指示變化着各種姿勢。
杜老師咔擦咔擦地按着相機，十分滿意：“很好，很好，就這樣！眼神要銳利！這個姿勢再保持三秒鐘！三，二，一，OK！左轉九十度，眼睛看鏡頭！彎腰！眼神要冷，要銳利，要兇悍！好嘞——”
羅清秋身穿淺藍色的兜帽衛衣和運動短裙，表情冷若冰霜的，視線緊盯着杜老師，渾身散發出一股寒氣。白言飛只看了幾眼就覺得好像有刀子要從她眼睛裏飛出來，果真擔當得起“眼神銳利”四個字。
旁邊有個鴨舌帽小哥在筆記本電腦上修片，白言飛湊過去好奇地問：“小哥，DNC是休閑品牌吧？拍個休閑服裝廣告為什麽要這樣殺氣騰騰的？”
小哥眼睛盯着屏幕，嘴裏在嚼口香糖：“這你就不懂了，這些大品牌每年都要做新的廣告文案和設計主題，給顧客制造新鮮感，否則別人憑什麽買你的東西？今年DNC休閑裝的主題是成熟，冷豔，性感，我們這邊給明星拍拍照化化妝就能達到這個效果，廣告公司那邊還得絞盡腦汁給撰寫廣告詞呢。”
白言飛一知半解地點點頭，他又看了看羅清秋。拍完一組照片以後，她換了一套衣服和妝容就又上去了，這一次是紫色橫條紋修身長袖衫，羅清秋在杜老師的指示下一回頭，眉眼中肅殺之氣畢現。
白言飛打了個冷戰。
“飛哥，來做造型了～”有工作人員在招呼他。
一長排的衣架子被人推過來，上面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男款休閑裝，全部都是秋季才會推出的新款。白言飛嘴裏吸着冷氣湊過去，工作人員很熱情地拿起幾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劃。
“飛哥身材好，個子高，肌肉也勻稱，很适合穿休閑裝的，看看這件黑色衛衣怎麽樣？”
服裝造型師在這邊挑衣服，那邊化妝師拿着粉底過來了：“飛哥來把臉轉過來一下～”
白言飛使勁扭過頭伸長腦袋，眼睛還在看着旁邊的衣服。兩個改衣師在旁邊等着，這些衣服都是均碼的，對白言飛不一定合身，回頭造型定下來以後，改衣師還得根據實際情況，臨時修改衣服的尺寸，使得上鏡比較自然。
威哥在外面看着白言飛，他一邊化妝一邊試衣服一邊還能抽空跟工作人員聊兩句，看起來很快就适應了環境，果然神經很粗。看他能跟杜老師的助手們處的好，威哥也就不擔心了，返身就準備去幼兒園接悠悠。
這時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看，居然是溫庭裕。
“溫先生？”威哥挺吃驚。
“言飛去頂替子霖給DNC拍廣告了？”溫庭裕開口就問。
“是的，子霖和DNC臨時鬧了一點摩擦。”威哥也不用多解釋，肖澤軒應該已經跟溫庭裕彙報過了。
那邊溫庭裕沉默了一會兒，說：“廣告現在在拍了嗎？”
“言飛正在攝影棚裏做造型。”
“那你在門口守着，子霖可能會鬧，別讓他影響言飛。”
“我也擔心這一點，”威哥猶豫着，“但是悠悠還在幼兒園裏，沒有人接。”
“幼兒園在哪兒？”溫庭裕問。
威哥報了一個地址。
“我去接吧，我剛好在附近，”溫庭裕立刻做了決定，又說，“子霖的脾氣你也清楚的，盡量控制住局面，不要讓他影響到言飛和杜老師的工作。如果他太不像樣，想辦法治住就行，回頭我會讓Shaw好好教育他的。”
威哥應了聲，猶豫了一會兒，問：“溫先生，言飛這才培訓了兩天，讓他這樣跟子霖杠上沒問題嗎？子霖雖然最近有點目中無人，但畢竟地位還穩固，A.S.E的藝人內部之間也有不少對他惟命是從的。今天，言飛這樣得罪了他，将來會不會在公司裏處處受刁難？”
溫庭裕輕笑一聲：“所以我才會讓Shaw安排你做言飛的經紀人，關于言飛的事情我沒有很多耐心去等，但我也不會把他扔在一個危險的環境裏，讓他随便被風吹雨打的。這方面，就麻煩你多關心了，在他成長起來之前還得請你多幫忙。”
威哥笑笑：“您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他的，不會有問題。”
說完，他挂了電話站在門口，像一尊門神似的牢牢守着，不讓任何人打攪裏面的拍攝工作。
五分鐘以後，羅清秋終于結束了拍攝，疲憊地從攝影臺上走了下來。陶媛媛連忙拿着毛巾迎上去，已經早就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但是羅清秋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想留下來看看白言飛的表現如何。
杜老師能做主換人，估計是得到了肖澤軒的點頭。他擺明了要給白言飛機會，但白言飛能做好嗎？他光是有跟鐘子霖形象上的相似可不夠，廣告效果才是衡量實力的唯一标準。
房間裏一片忙碌，工作人員忙着導出底片，換布景，調整燈光。杜老師在一旁喝茶休息，他轉頭看看白言飛，白言飛已經完成了定妝和做造型，正在一旁略微緊張地等待着。
他穿一件灰色兜帽開衫，前襟拉鏈半開，裸露着肌肉結實的胸口，下半身是一條墨藍色的牛仔褲。化妝師給他的脖子和胸口都打了一層特制的蜜粉，那小麥色的肌膚在燈光下看起來更加細膩而富有光澤，透着一種充滿野性的魅力。
杜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朝白言飛招招手：“言飛啊，你過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次工作的情況。”
白言飛立刻乖乖地走過去，杜老師放下茶，耐心地說：“DNC呢，它只是一個國際三線品牌，客觀來說确實是配不上子霖如今的身價了。它目前的開價，這一套平面廣告大約是五萬元，按照你和A.S.E的合約分成，到你手裏可能只有兩萬元出頭一點。”
白言飛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兩萬元還要按比例扣除溫庭裕請他吃飯，悠悠的上學學費之類的私人欠款。最後能到他手裏，能夠有一萬元就不錯了。
但他還是很高興，畢竟一般人不可能這麽快就得到工作的機會，而且一萬元也不是個小數目。他客氣地笑笑：“杜老師，這個價格我挺滿意的，沒有問題。”
杜老師點點頭，又說：“還有，今天的臨時頂替，DNC那邊還不知道。我當然會盡力把你拍好，但也有可能他們依然想跟鐘子霖合作，那就實在沒有辦法了。也就是說，如果之後DNC那邊同意換人，你的這套照片就會出現在國內各大商場裏，并且也會成為你将來的宣傳資料；但如果DNC不同意讓你代言，這套照片就只能作為你的宣傳資料，不會産生任何商業價值。”
白言飛謹慎地“嗯”了一聲，杜老師把今後可能會發生的結果告知的很清晰。八字只有一撇，雖然他今天獲得了頂替機會，但如果在DNC那裏沒有通過決策，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
他已經做好後者的思想準備了。
杜老師把該說的話說完以後，攝影臺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他努了努嘴：“言飛啊，你站到臺上去，讓我看看。”
白言飛點點頭，有些拘謹地走上了攝影臺。
刺目的鎂光燈從四面八方打上來，他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識的擡手遮住燈光，覺得又悶又熱。原來，鎂光燈下就是這種感覺，他在臺下只看得到明星被燈光照的光彩靓麗，卻不知道這熾熱的燈光是那麽的讓人難受。
杜老師從鏡頭裏看着白言飛眯眼擡手遮住燈光的動作，點頭贊嘆。白言飛體态修長，肩寬腰窄，身材比例優秀，從各方面看起來都很上鏡，成像效果很好。他咔嚓咔嚓地拍了幾張，白言飛聽到快門聲立刻轉過頭，他這還沒做好準備呢，就開始了嗎？
“杜老師，我還沒擺姿勢呢。”他放下手，有些緊張。
“沒關系，沒關系，”杜老師笑呵呵的，“你就看自己的喜好随便亂動吧，不過臉上要帶一些表情，用你平時拍照最擅長的表情就行了。”
白言飛想了想，這熾熱的燈光，讓他回想起有一年的夏天和悠悠去農家樂游玩，在一望無際的田埂上，他戴着草帽，一邊走，一邊擡手遮擋着刺目的陽光。
悠悠在後面叫着：“爸爸！”
白言飛回過頭，看見悠悠正舉着照相機。悠悠的手太小了，照相機在他手中就像一個龐然大物，搖搖晃晃的，那憨态可掬的樣子把白言飛逗樂了，他打從心裏感到悠悠真是可愛極了，情不自禁就微笑了起來。
想起那一天的幸福回憶，白言飛微微一笑。
杜老師眼前一亮，他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純情自然的微笑了！
他一直都很不滿意那些從藝人培訓班走出來的小明星，他們一個個都像工廠裏批量出産的漂亮玩具，連一颦一笑的嘴角弧度都是一樣的，一群美女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
杜老師是一個充滿感性的時尚藝術家，他時時刻刻都在找感覺，找激情。白言飛這一抹微笑讓他特別有感覺，他感到自己渾身都激動起來了！
“好！好！”杜老師啪啪拍打着照相機的三腳架，雙眼興奮地發光，“很好！很好！就是這種感覺，繼續保持下去！”
白言飛被吓了一跳，他想起悠悠就忍不住笑了笑，怎麽杜老師轉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興奮成這個樣子？不過要他保持微笑這很容易啊，他本來就待人客氣，不管買煎餅還是買棒冰的時候，臉上都帶着笑的。
他換了一個動作和角度，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回頭看着鏡頭又笑了笑。杜老師興奮的滿面紅光，一邊咔擦咔擦地拼命拍，一邊連連誇獎白言飛：“好好好！真棒！帥氣上鏡，清新自然，要的就是你這樣的效果！”
一旁的陶媛媛輕聲對羅清秋說：“他很有靈氣啊。”
羅清秋緊皺着眉，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擴散。她看得出來，這個小青年有很強的環境适應能力，剛才上臺的時候他還略帶拘束，但很快在杜老師的點撥下就慢慢放松開，在攝影臺上收放自如了。
雖然他擺的姿勢比較單調和僵硬，但這只是單純的因為缺乏經驗。如果今天這樣的拍攝機會再來幾次，很快他就可以掌握拍攝平面廣告的技巧。不得不承認，白言飛的資質比當年剛出道的鐘子霖要強很多，如果溫庭裕真是打算把他培養成鐘子霖的競争對手，今後在粉絲圈裏一定會引發極為熱烈的話題！
這時，白言飛已經在杜老師的指點下，又擺了幾組造型。手邊沒事的工作人員紛紛聚過來看，杜老師難得的興奮，讓他們也不禁對這個新人小哥産生了興趣。他的氣質很大方，又處處都很配合，杜老師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一點兒都不像鐘子霖那麽犟。
最重要的是，他笑起來很好看，開朗，自然，又帶着一點年輕男孩子的羞澀，有一種極為誘人的青澀美感。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工作人員開始竊竊私語：“你們看他怎麽笑都有點害羞的樣子，肯定還是個處男吧！”“總覺得好像随便調戲一下，他肯定馬上會臉紅的！”
白言飛一陣尴尬，悄悄話別說的這麽大聲好嗎，他都聽見了！
處男又怎麽樣啦！很稀罕嗎！
陶媛媛被他們逗笑的直不起腰，杜老師幹脆什麽都沒聽見，一直沉浸在興奮中啪啪啪的拍照。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而在房間外面，威哥跟溫庭裕通完電話以後，就一直認真地守在門口。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裏面的說話聲和快門聲一直不停地傳出來，這讓威哥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他還擔心白言飛沒有拍廣告的經驗會出醜，但現在看起來杜老師對他挺滿意的，這樣就好。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是鐘子霖一路沖了過來。
被搶掉生意的家夥，終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