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原來是藥引 [VIP]

季歸褚親她時神情有些不對勁, 對此,蘇嬌虞存了一分狐疑。

照理說,蠱毒結束後, 她的蠱引就沒什麽作用了, 季歸褚應該會冷靜一些。但他親近她, 怎麽還是一副不受控制的沉迷模樣。

那樣子也與男女間的情.欲不同,是一種更加古怪詭異的沉迷。

蘇嬌虞本想找時間詢問季歸褚, 她最近開始學着主動詢問,而不是猜來猜去, 即便需要做一些事與他交易,然而, 還不待她與季歸褚做什麽交易,她就先發燒病倒了。

所有事只得被壓下,抛之腦後。

蘇嬌虞躺在榻上,感覺頭腦暈暈的,身體時而像埋在漫天大雪中,時而像架在火焰上, 又冷又熱, 讓她牙齒打顫,小臉發白, 兩頰連着眼角泛起不正常的緋色。

屋內床榻前拉了流蘇簾子,禦醫與季歸褚的談話若有若無似近似遠虛幻地傳到蘇嬌虞耳中。

外界的聲音變得模模糊糊,蘇嬌虞迷蒙間想到,季歸褚每次發病躺在榻上聽她與禦醫談話, 就是這般感覺麽?

幾分無力, 幾分無奈, 覺得自己變成了什麽也做不了的活死人。

蘇嬌虞聽到禦醫說什麽, “四皇子妃的狀态很奇怪”、“與普通的風寒發熱不同”、“老夫也無法診斷出确切的原因”......蘇嬌虞本就蹙緊的眉梢更是蹙了蹙。

什麽意思?她病的很嚴重?

蘇嬌虞感到一些不安。

她身體嬌貴,之前換季時也會感染風寒或是發熱,但沒有如此誇張。

蘇嬌虞想說話,但嗓子火辣辣的,胸腔無力,無法發出聲音,她只得閉眼歇息,恍惚間,感覺到有什麽極其冰涼的東西在她的血脈中跳躍。

她感到很不舒服,小貓似的呢喃了幾句,嘤嘤寧寧。

蘇嬌虞痛苦呢喃出聲時,禦醫正在對季歸褚說出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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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殿下,與尋常風寒發熱不同,四皇子妃也許是中毒了......”

小娘子的聲音響起,從簾帳後弱弱傳出,禦醫趕緊停了口中話語,低下腦袋。

“知道了,你先退下罷。”季歸褚喉結微動,他冰涼的嗓音對禦醫說。

季歸褚的神情并不是很好,蘇嬌虞發燒倒在榻上,他心思陰沉,男人的臉昳麗,微微聳拉着薄白眼皮,整個人透出陰冷不虞。

他掀開簾帳,流蘇相撞,劃出弧度,季歸褚走入簾子內側,身後流蘇落下,他卻并未走近。

看到蘇嬌虞躺在榻上,季歸褚眸色暗了暗,小娘子向來充滿生機活力,此時卻是臉白如紙,緊閉雙眼,透出病弱。

季歸褚抿了抿唇瓣,神情有些落寞自責,低聲說,“小娘子,上次我身上蠱毒發作,我不應該碰你......”

他眼底升起些黑暗情緒,像他這般如惡鬼的病秧子,越發接近小娘子,只會慢慢給她帶來痛苦。

蘇嬌虞聽不太清季歸褚說什麽,她只是聽到季歸褚那好聽的嗓音,于是知道季歸褚掀開簾子進來看她了。

他為何站那麽遠?她都聽不清他說什麽了。

蘇嬌虞一邊忍着悶悶疼痛,一邊在心底想。

季歸褚不靠近她,怕她身上的風寒傳染給他麽。

蘇嬌虞意識恍惚,迷迷糊糊間不小心又睡着了半晌,這期間她隐隐約約察覺到季歸褚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始終沒有離開。

再次睜開眼,蘇嬌虞恢複了些許精神。

她眼睫顫了顫,像掀開羽扇,睜開了雙眼。

小娘子泛着水霧的眼瞳恰好與季歸褚的眸子對視瞬間。

蘇嬌虞一怔。

季歸褚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蘇嬌虞擡手,撐在身體兩側,慢吞吞地直起身,脊背靠在軟枕上,她側了下臉,身側青絲倦倦垂下,将面龐對向季歸褚。

“夫君,你為何不靠近看我呢?”小娘子弱弱出聲,聲音很啞。

“擔心我的病氣傳給你,還是覺得我此時狼狽,你不喜歡靠近?”

她纖細嬌嫩的手指無意識攥緊被角,定定地看着季歸褚。

“并非如此。”季歸褚搖頭。

他猜測到蘇嬌虞病倒在榻是由于春雪蠱。

他與她接觸太過頻繁,蠱毒蠱引遲遲不結合,蠱引就開始變得暴躁,逐漸影響侵蝕小娘子的身體。

若是這樣下去,蠱引對蘇嬌虞而言,遲早也會變成蠱毒的存在,季歸褚的指尖微微攥緊。

蘇嬌虞歪了歪頭,青絲翕動,“夫君,既然不是嫌棄我也不是擔心接近我會傳染病氣,你為何不過來呢。”

見季歸褚黑眸中暗色越來越明顯,蘇嬌虞眼睫抖了抖,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現。

“我一個人卧病在榻,實在是百無聊賴。”她嘆口氣,語氣帶着撒嬌。

然而,雖然蘇嬌虞努力表露心情輕松的模樣,但她的語氣透出病弱的啞意,她臉上的笑也帶着幾分脆弱,季歸褚的心重重地揪了一下,感到一些心疼。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此刻,看着蘇嬌虞生病,他甚至也變得難以呼吸。

季歸褚喉結滾動幾下,他擡手,按住心口。

他常常生病,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經歷的日子裏,病痛無時無刻不伴随着他。

因為自己病恹恹的身體,他早已習慣被疾病困擾。

又因在戰場上厮殺,也早已習慣死亡。

季歸褚冷情,漠然,即便追随他多年的屬下病死,或是被害死,他都不會有什麽感覺,死了就死了,換新的屬下就是了。

他的性格不正常,活的病态。

而看到蘇嬌虞躺在榻上,露出病弱的模樣,季歸褚心尖顫了顫,竟荒誕地想,若讓他與她交換就好了。

畢竟,與小娘子不同,他早已習慣病痛。

她不應該承受什麽疼痛,所有的病痛折磨,他一人承擔就行。

“夫君,你真的不過來麽?”小娘子楚楚可憐地望着他。

季歸褚并不靠近蘇嬌虞,即使他逐漸發疼的心髒需要他擁抱小娘子去平緩。

他不想讓自己體內的蠱毒傷害到蘇嬌虞。

蘇嬌虞見季歸褚就像一尊琉璃雕像,動也不動,男人墨發蜿蜒垂下,他神情靜默,用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蘇嬌虞的手指勾了勾自己的發絲,心不在焉地繞了繞。

“夫君,我需要喝藥。”蘇嬌虞對季歸褚可憐兮兮說。

季歸褚被她嬌弱的嗓音弄得耳尖輕顫,他不緊不慢說:“禦醫的藥只是用于治療風寒發燒,并不能治療小娘子的病。”

蘇嬌虞挑了挑眉,季歸褚這話的意思是,他知道她現在發病是什麽情況麽?

“但是我好疼......”蘇嬌虞松開繞着發絲的手指,她弱弱地,可憐地,呢喃出聲,眸光微顫,看着季歸褚。

季歸褚的牙關一下子咬緊。

他告訴蘇嬌虞,“小娘子,你現在是因為蠱引作亂,所以才會發熱病倒。”

“我體內的蠱毒會誘發蠱引的混亂,我不能靠近你。”他啞聲,随着話語吐出,他眸色越深,黑眸白膚,死寂幽暗。

蘇嬌虞想,原來如此啊。

“不碰我就好了。”小娘子對季歸褚小小地顫了顫眼睫。

蘇嬌虞聲音糯糯的,像掐着水汽,“夫君,若尋常發熱風寒的湯藥無用,那能幫我端來止痛用的湯藥麽,我太疼了,你再不幫我端來止痛湯藥,我還未病暈過去,就要被疼死了。”

季歸褚并不喜歡嬌軟柔弱的女郎,太過柔弱,生命纖細,他随随便便就能掐死了。

但此刻,聽到蘇嬌虞的話,即使知道她帶着幾分撒嬌幾分誇張,他也變得甘之如饴。

季歸褚親自把湯藥端到蘇嬌虞面前,他并不接觸她,于是将湯藥放在床榻旁側桌案。

蘇嬌虞看到他将湯碗擺放的位置與她清晨醒來時看到的醒酒湯或是白粥等擺放的方式一模一樣。

不是巧莺,是季歸褚麽。蘇嬌虞心中一怔。

“小娘子,這是我從小廚房拿的蜜餞。”季歸褚又拿出一個小碟子,小碟子上放着幾塊蜜餞,散發出甜膩的氣息。

蜜餞這樣甜膩的東西與季歸褚從來都不符合,此刻,男人卻是看了看蜜餞,又看了看泛着苦味的湯藥,他頓了頓,似乎思索了一下,接着用優雅好聽的嗓音說:“小娘子,止痛藥太苦,你與蜜餞一起吃。”

季歸褚認真地看着蘇嬌虞,蘇嬌虞咽了咽,見病美人夫君臉蛋雪白,美麗勾人,柔和心疼地望着她,蘇嬌虞竟想對他說,夫君你喂我吃蜜餞吧。

蘇嬌虞壓下心裏的話,默默端起藥碗,腦海裏想到:差點被夫君的美色勾的失去理智,她難道有幾分昏君的潛質麽?

“小娘子,你忘了蜜餞。”季歸褚見她只端起湯藥,他的視線下意識跟着她的手指動,從她指尖端起的湯藥移到她嬌嫩如花瓣的唇瓣。

蘇嬌虞無奈,“可是我沒辦法拿蜜餞。”

湯藥微燙,她要兩只手捧着瓷碗。

季歸褚睫毛抖了抖,黑色眸光溢出脆弱,可他特地為小娘子找來了蜜餞......當小廚房的奴仆聽到四皇子要蜜餞時,他們都差點覺得是在做夢。

“小娘子,你張嘴。”季歸褚的嗓音柔和,他烏黑的眸子映出蘇嬌虞微微茫然的樣子。

蘇嬌虞想,季歸褚現在看來不敢接觸她,那她張開嘴應該也沒什麽事。

于是,她輕輕張開唇瓣,舌尖微微露出。

季歸褚擡手,将蜜餞喂到蘇嬌虞嘴中。

“小娘子,這樣就不苦了。”

男人彎了彎眼睫,就像在哄小孩子。

“......”

季歸褚離開後,蘇嬌虞窩在床榻上,感到幾分恍惚。

季歸褚今日對她,太過溫柔了。

苦藥的澀意與蜜餞的甜膩混雜,蘇嬌虞半靠在床榻軟枕,問季歸褚,她生病的原因是因為蠱引,那以後她不能碰他了嗎?蠱毒蠱引不能結合麽?

季歸褚不能接觸她,所以他半跪在她面前,隔着一段若有若無的距離。

男人擡睫,盯着她,溫溫地說,“春雪蠱的事情,我會解決,你不必擔心。”

“乖,你先睡覺。”他聲音極輕。

蘇嬌虞拉了拉被角,蓋住半張臉,她看着頭頂帳幔金絲花紋,慢慢眨了眨眼。

竟然有點難以入眠。

季歸褚離開屋室後,他眼中的溫柔很快淡去,他的柔和僅僅只存在于面對蘇嬌虞時。

男人陰沉着一張臉,走向獸院。

獸院建于皇子府西北側,院子內僅有阿雪一只雪狼,場地廣闊,沒有其他生物相伴,阿雪在這樣的環境中并不無聊,因為常常有活人被季歸褚丢進來。

此時此刻,昭國巫祝被鎖在獸院內,被吓得屁滾尿流。

獸院的大門被小厮打開,鎖鏈聲響動,巫祝臉上露出希望,然而看到走進來的男人,巫祝臉上的希望瞬間被潑滅,甚至,更加害怕地向後爬了幾步。

“阿雪,過來。”季歸褚輕聲說。

雪狼收了恐吓的利爪,邁着矯健的步伐,走到季歸褚身旁,在他身側繞了繞,雪白的皮毛輕輕碰着主人的衣擺,季歸褚輕笑一聲,烏黑的發絲垂下,他伸出手,撓了撓阿雪的下巴,語氣優雅,“此次怎麽忍受地這麽好?居然還沒有把他咬死。”

季歸褚的話傳到巫祝耳中,巫祝只覺得陰恻恻的,充滿殺意。

“殿下、殿下、小的真的不知道......”巫祝瑟瑟發抖,一張蒼老的臉布滿褶皺,就像哭泣的面龐。

“木老跟随我母親有許多年了罷。”季歸褚瘦白的手把玩着九節白骨軟鞭,烏色眼眸漫不經心看向巫祝,極其陰冷。

“作為能一直留在我母親身邊的得力屬下,木老知道的事情應該沒有那麽簡單,你說是不是呢?”季歸褚手中的九節軟鞭掐住巫祝的脖頸,他冷冷地踩住巫祝的脊背,煞意陣陣,殘忍狠毒。

木老雙手掙紮,脊背快要折斷,他痛苦地伸出雙手,胡亂地想要解開脖頸軟鞭,卻被軟鞭上的刺劃破手指,更加痛苦。

“我說、我說、”木老難以喘息,兩眼直翻,一張臉憋得又青又紫。

在季歸褚冰冷的視線中,這位昭國巫祝将他來蒼國的真實目的說出。季歸褚讓人花重金請昭國巫祝過來解決春雪蠱的事,昭國皇後得知後,讓木老将計就計,到蒼國監視季歸褚。

近幾個月,昭國的朝政并不安穩。昭國太子将正妃、側妃一同迎進門,成親後,昭國太子逐步取得實權,慢慢地,昭國太子開始表露對昭國皇後羅華真的不滿與敵對。

羅華真是昭國太子的繼母,原昭國皇後,即昭國太子的生母被羅華真害死,在羅華真回到昭國後,昭國皇帝一杯毒酒賜死了先皇後。這并不是秘密,昭國皇室皆知,羅華真是一位明目張膽的惡毒女人。

昭國太子一直隐忍,将自己裝作是一個為了得到皇位不擇手段的人,羅華真以為昭國太子是順從的傀儡。

當昭國太子開始對羅華真露出爪牙後,羅華真才意識到這個孩子已經無法被她掌控了,又因昭國皇室子嗣稀少,她一時間難以找到下一個可以用于扶持為新太子的傀儡皇子。

因為季歸褚早産而生,羅華真在生了季歸褚之後,身子底也有些被影響,再也不能生育了。

昭國沒有有用的人選,羅華真思來想去,開始想遠在蒼國的季歸褚。

血緣無法切斷,不管怎樣,季歸褚是她的親生孩子,而且,季歸褚現在與年少時的懵懂不同,早已變成一柄權勢的利刃。

季歸褚身邊又找到了藥引,若是藥引有用,那他就不會早死。

與其畏懼季歸褚殺她,倒不如思索如何利用控制季歸褚。

羅華真想一出是一出,行事肆意,很快讓巫祝随着季歸褚的重金聘請到蒼國,一方面,是為了監視季歸褚,另一方面,為了找個好機會在季歸褚身上下新的蠱毒,更好地控制季歸褚。

然而巫祝的行動還沒怎麽進行,就被季歸褚關到獸院了。

聽巫祝說完背後的一切,季歸褚面無表情,對于華真妃子的做法,無論多麽惡毒,他似乎早已習慣。

羅華真總以為還能控制季歸褚,然而季歸褚早已逃脫她的掌控,不再受她的控制。

比起羅華真的陰謀,季歸褚目前最在意的是春雪蠱。

“春雪蠱如何解除?”季歸褚瘦白的手用力,九節軟骨鞭子紮破巫祝的脖頸,巫祝摸到一手血,恐懼萬分,腦海裏叫喊:若是再不告訴這個瘋子想知道的事,那這個瘋子就要殺死他了!

可是,若是背叛羅華真,他回昭國亦是死路一條。

羅華真那女人,手段更是惡毒。

巫祝殘喘掙紮,“殿下、蠱毒蠱引結合,蠱毒自然就解除了啊。”

季歸褚一下子掐起他的脖頸,男人肌膚蒼白,眸子極冷,活生生的惡鬼,“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回答。”

“若你不說,我自然有千百種法子折磨你。”季歸褚聲音放慢,輕輕的低語,似乎讓他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卻讓巫祝吓得渾身哆嗦,臉冒冷汗,忙不疊地說出解除春雪蠱的法子。

巫祝是養蠱人,自然留有後路。

“......若是按照這樣的法子做,那春雪蠱的蠱毒與蠱引都會被引出體內,徹底化解。”

在季歸褚屬下的監視中,巫祝把用于解除春雪蠱的藥粉做好。

面對季歸褚,巫祝畏懼讨好,假裝擔憂,“只是,殿下、蠱毒在您體內存活許久,若是強行引出,蠱引作為子蠱,損害不大,但母蠱狠毒,對殿下您的身體是極大的耗損啊。”

季歸褚并不理會巫祝的擔憂勸說。

巫祝心裏想,雖然并不清楚未來會發生什麽事,但按照現在的時局,季歸褚很有可能會被昭國皇後迎回昭國,也許會成為新的昭國太子,若是無法逃脫,那還不如讨好季歸褚。

“殿下,我精通蠱毒之事,除了能解除春雪蠱,今後您若是遇到其他蠱毒之事,我都能幫忙,若是殿下願意任用我,那我也能為殿下效勞,幫殿下處理掉不順眼的人。”

聽到巫祝的讨好,季歸褚輕扯一抹笑,他面白唇紅,尾音有些莫測的陰冷。

“确實,你留着還有用。”

巫祝眼中立馬亮了亮,“那......”

季歸褚不再看巫祝,對小厮吩咐。

“把他繼續關在獸院。”

“小娘子、小娘子,醒一醒。”蘇嬌虞被季歸褚輕雅如玉的嗓音喚醒。

蘇嬌虞迷迷糊糊睜開眼,她還躺在床榻上,身體“發熱”還未痊愈,思緒和身體都是軟綿綿的。

“夫君,怎麽了?有甚麽事情麽?”蘇嬌虞眼睫帶着霧氣,生理性的原因下,她的眸色水汪汪的。

見到她可憐乖巧的模樣,季歸褚眸色暗了暗,他低聲說:

“我來幫你解除蠱引。”

解除蠱引?蘇嬌虞眨了眨眼,一下子有些清醒了。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春雪蠱解除後,季歸褚怎麽辦?雖然春雪蠱狠毒,但畢竟能保護季歸褚的心脈,若是春雪蠱不在,季歸褚要如何活下去?

蘇嬌虞心底升起對季歸褚的擔憂,可她同時清楚,用春雪蠱保護季歸褚心脈,這不是一個好的法子,自損八百罷了,解除春雪蠱,對季歸褚而言,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嘗嘗經受蠱毒發作的痛苦,他身體承受的痛苦會減輕。

于是,在這樣的理智下,蘇嬌虞壓下了有點無措的擔憂。

按照巫祝所說的法子,季歸褚帶蘇嬌虞解除春雪蠱。

“主子,那巫祝做的藥粉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問題,還是三思為好啊。”屋舍外,臺階下,謀士羊承聽聞消息,急急跑來,守在外面,擔憂的聲音傳進屋內。

聞言,蘇嬌虞看了一眼季歸褚,她眼底生出些猶疑。

真的沒有問題麽?

蘇嬌虞還沒有詢問出聲,季歸褚就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不必擔心。”

“春雪蠱之事本就是我連累了小娘子,此時解除,倒也是件幸事。”他低聲說着,長睫輕垂。接着,蘇嬌虞見季歸褚拿出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指尖。男人瘦白的手立馬落下血痕,十指連心,一滴一滴的血落下。

見到他的手沾上血,蘇嬌虞的心重重跳了跳。

如此想來,季歸褚在她面前遮掩的太好,她似乎從未看到季歸褚染上鮮血。

鮮血與男人蒼白的肌膚交疊,有幾分幽詭。

點燃巫祝制作的藥粉,一陣詭異的香彌漫,蘇嬌虞與季歸褚對視,都感到了異樣。

季歸褚摟起蘇嬌虞的腰,把她輕輕放在腿上,他指腹壓在小娘子溫軟的唇瓣,鮮血如口脂,染在小娘子的唇上,她此時臉色微微蒼白,與唇瓣殷紅相稱,美麗嬌豔。

季歸褚看着她,一時失神。

當季歸褚将指腹的血壓在蘇嬌虞的唇上時,蘇嬌虞脊背發麻,春雪蠱的蠱引在她的血液中蠢蠢欲動,她的身體感到寒冷,哆嗦了幾下。

蘇嬌虞最後的意識是聽到季歸褚沉聲對她說,“小娘子,閉眼。”

“......”

等蘇嬌虞再次睜開眼時,一切似乎恢複平靜了。

室內的檀香沉雅,蘇嬌虞從榻上坐起,她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軟綿無力,忽冷忽熱的疼痛消失,此刻的狀态與睡了一場安穩覺醒來後無異。

春雪蠱解除了麽。

蘇嬌虞感到一些怔然。

就在蘇嬌虞掀起被子準備下床去外面看一看時,她的手忽然被抓住,接着整個人被男人摟在懷裏。

“別走。”他嗓音低啞,透出無意識的依戀。

蘇嬌虞指尖抖了抖,這才意識到季歸褚一直都在她身邊,只是他躺在床榻內側,毫無動靜,所以她醒來後恍惚間竟沒注意到。

季歸褚臉色蒼白,他眉眼透出脆弱,緊緊地抱住蘇嬌虞。

蘇嬌虞看着他,感覺他似乎有些虛弱。

她咬了咬唇,心思緩緩,任由他靜靜抱着。

為了将春雪蠱的母蠱從身體內引出來,季歸褚放了不少血。

解除春雪蠱後,他的心脈被反噬,疼痛萬分,猶如在阿鼻地獄飽受折磨,他幾乎是失了理智,陷入昏沉中,一直待在她身邊,不肯離開她半步。

接下來,季歸褚歇息了一段時日,他沒有精力處理政務,只是病弱地躺在榻上休息。

蘇嬌虞總是被他拽着,不能離開他太久,這期間,季歸褚在蘇嬌虞面前乖巧異常,溫順脆弱。

禦醫在四皇子府來來回回。

蘇嬌虞來詢問季歸褚的狀态,禦醫感到一些微妙。

四皇子與四皇子妃真是讓人擔憂,先是四皇子妃病倒在榻,接着是四皇子躺在榻上,禦醫暗暗嘆口氣,這對夫妻的身體狀況讓禦醫感到憂心,他們今後能有孩子麽?

“殿下的身體惡化了。”禦醫為季歸褚診脈後,對蘇嬌虞搖搖頭。

“這其實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畢竟,殿下的性命只能到此歲隆冬......”

蘇嬌虞呆呆坐着,眼睫低垂,雪白的後頸纖細,透出落寞,按照禦醫的話,現在似乎只能聽天頭命。

蘇嬌虞想,她因春雪蠱生病,所以季歸褚急急解除了春雪蠱。

但沒了春雪蠱,他的心脈不再受保護,所以他才一下子病倒了。

蘇嬌虞咬了下唇,側頭看向季歸褚,禦醫前來又離開,動靜窸窣,季歸褚心思警覺,所以他已經醒了。

男人睜開眼睫,黑色的眸子轉了轉,溫順地看着蘇嬌虞。

“夫君,你以後怎麽辦。”蘇嬌虞頭疼萬分,她嘆口氣,柔柔趴在桌案上。

見她為他擔憂,季歸褚嘴角不着痕跡翹了翹,随後,他柔聲安慰蘇嬌虞:“小娘子,只要你待在我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季歸褚說的話,蘇嬌虞根本無法相信。

她覺得他是在強撐。

季歸褚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幹坐着看他越來越虛弱麽?

蘇嬌虞覺得不甘。

她不喜歡坐以待斃。

為了季歸褚的身體,蘇嬌虞開始常常進宮尋找禦醫,或是自己翻閱醫書。

禦醫見四皇子妃如此擔憂四皇子的身體,眼眶竟酸了,這是何等感人肺腑的夫妻感情,禦醫腦海中浮現許多凄慘風月故事,已經能想象到若是四皇子真的死去,四皇子妃是該露出何等傷心悲痛的樣子。

“四皇子妃,若是實在不行,還有一個法子。”禦醫思來想去,出聲對蘇嬌虞說。

“什麽法子?”

“您可以去尋二皇子殿下,也許二皇子殿下知道要怎麽做……”禦醫聲音緩慢,帶着一些不确定,“二皇子殿下的師父是高僧明晖大師,四皇子幼時一次病發,情況極其兇險,恰好明晖大師在宮裏,用了些神仙手段保住了四皇子殿下的性命。”

“您可以去問一問二皇子殿下試試,也許二皇子殿下從明晖大師那裏繼承了什麽救死扶傷的衣缽呢。”

雖然禦醫說的這個法子聽上去玄玄乎乎的并不靠譜,但蘇嬌虞也是別無他法,所以她前去尋找二皇子。

想到躺在榻上虛弱脆弱的病美人夫君,蘇嬌虞行動匆匆,很快到達二皇子的府邸。

二皇子府一點也不像皇室貴胄的府邸,布置節儉平淡,蘇嬌虞甫一進入,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

連小厮侍從都是剃發的小僧侶打扮。

蘇嬌虞跟着小沙彌模樣的侍從走到二皇子在的佛堂。

二皇子身穿袈裟,臉龐面對佛像,手持木魚,低低念誦經文,光落在他的肩頭背影,透出溫溫和和。

若是季歸褚知道她獨自來找二皇子,他肯定又會吃醋了。蘇嬌虞心裏嘆口氣,不過死馬當活馬醫,于是,為了季歸褚的身體,蘇嬌虞走上去,出聲打斷二皇子的思緒。

蘇嬌虞與二皇子說了她前來的緣故,問二皇子是否知道救治季歸褚的法子。

詢問二皇子時,蘇嬌虞心底其實希望不大,若是二皇子真的知道法子,那季歸褚早就痊愈了吧。

只是,蘇嬌虞沒想到,二皇子說話玄乎缥缈,她竟有點聽不懂。

不管二皇子說起話來語氣多麽溫潤,都聽得蘇嬌虞心裏焦急。

蘇嬌虞問二皇子有什麽法子可以救季歸褚,二皇子回答說:“弟妹,你放心,只要弟妹能在四弟身邊,四弟就不會有事。”

“那我需要留在他身邊為他做什麽?”

二皇子露出疑惑,似乎不明白她為何這麽說,理所當然道:“就留在他身邊就行了。”

蘇嬌虞:“.....”

她夫君快死了。

她難道就呆在夫君身邊一直什麽也不做看着他麽?

見蘇嬌虞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難盡,二皇子頓了頓,他慢吞吞問:“四弟還沒有告訴你麽?”

雖然二皇子不想摻和太多,但很顯然若是四皇子妃再不知道真相,那四皇子妃就要被急哭了。

這樣嬌嫩美麗的小娘子,沒有人忍心為難,更沒有人想看到她眼中溢出可憐的淚水。

二皇子嘆口氣。

佛堂靜谧,二皇子說出的話似乎落下了回音,清楚又模糊地傳到蘇嬌虞耳中:

“四皇子妃,其實,你是四弟的藥引。”

“......”

蘇嬌虞去尋找二皇子時有多麽焦急心憂,回四皇子府時就有多麽冷靜平淡。

原來她是季歸褚的藥引。

他放棄殷國娶她,只是因為他本就是想把她這個藥引奪到身邊。

她竟然還眼巴巴地嫁給他。

怪不得他一直那麽淡定,因為他知道有她在,他就不會死。

他祈求着,讓她不要離開他,陪他生生世世,難道也只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蘇嬌虞越想,越覺得可能就是這樣。

說什麽喜愛她,其實都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罷。

難怪他一直對她這麽好。

蘇嬌虞小臉陰沉,小娘子嘴角向來帶笑,此時唇線抿成一條直線,她眸色漠然,穿過四皇子府的長廊,走入內室。

檀香輕雅,幽幽寂靜。

季歸褚正坐在桌案旁,肌膚如玉雪,黑發散開,病恹恹的,他倦倦地翻着一冊話本,是蘇嬌虞常看的俠客話本。

“小娘子,你去哪裏了。”見蘇嬌虞回來,季歸褚放下話本,他擡睫,語氣溫順可憐。①嘩

蘇嬌虞壓下滿心冷意,她扯出一抹笑,挂上溫軟的僞裝,眼角彎下溫順的弧度,一字一句,“我進宮尋禦醫,為了你的身體。”

她走向自己的病美人夫君。

蘇嬌虞抱住季歸褚,她的身體貼在季歸褚懷裏,唇瓣湊到季歸褚的耳旁,突然輕聲問,“夫君,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呢?”

季歸褚喉結動了動,雪白的面龐劃過怔愣,接着,脊背竟竄上了一絲寒意。

作者有話說:

季歸褚:ov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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