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更
“智嬌同志, 恭喜啊。”張記者抱着相機走過來，“現場激動人心的一幕幕都被拍下來了，現在需要單獨給你拍一張。”
“張記者，上次不是單獨拍過照片了嗎, 這次我們總共種了十五戶人家, 不如把我們一起拍下來吧？”
林嬌剛說完, 旁邊人就一臉期待的看着相機，尤其是智思, 早前答應過帶全家人一起去城裏拍照, 主要爺爺不方便去縣城，一直沒達成這個心願。
“你上次的個人照片還在縣宣傳部，那這次就所有種植戶一起拍吧。”張記者四處張望, 指了指糧袋，道：
“智嬌同志, 你讓大家一起站在糧食後面，先在這裏試拍一張，光線不行的話等下再去高粱地裏拍一張。”
林嬌一轉頭，看到二娘正把頭上的毛巾拿下來抹臉, 還沒等她說話, 林智兵、林智虎等小夥子瞬間竄去河邊, 雙手抄起水洗臉, 那架勢恨不得搓下來一層皮。
有一個堂哥直接把頭伸進河裏擺了擺，擡起來甩了甩水, 把臉上頭發上的灰塵全給洗幹淨了。
急忙抓住要沖過去的秦樁, “小樁叔, 咱們都洗幹淨了就不能看出來農民的辛苦，又不是拍結婚照要幹淨整齊好看, 這種照片不用洗的那麽幹淨！”
“啥，是嗎？”秦樁愣住，低頭看了看藍布褂上的補丁灰塵，立馬掙脫開沖出去，邊跑邊回頭喊：“嬌嬌，衣服已經夠破夠髒夠辛苦的了，臉面得洗幹淨，拍照上報紙要精神點！”
林嬌失笑，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這麽想，當即不再攔着，“行，想整理的就整理的吧，張記者，麻煩你稍微等一會。”
“沒事，理解。”張記者笑着說完，舉起相機拍下河邊小夥子洗臉的樣子。
智思正在給小妹理頭發，“大姐，我頭發亂嗎？”
林嬌還沒講話，李容走上前，“來，幹媽給你重新編。”
“嬌嬌，我們都拍嗎？一張照片裝得下嗎？”
“幹部們要拍嗎？要不讓幹部先上，我們就不上了。”
“你們不上，我要上，好不容易登上報紙，不上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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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都上？小孩子也上？我們家二玲這衣服太小了，不好上啊。”
“要不大人上，小孩就不要上了。”
林嬌笑着解釋：“相機鏡頭廣角可以拉長，多少人都能拍進去，孩子想上就上吧。”
支書理好衣領子走過來，“幹部們不上，拍的是種植戶，不是拍幹部，都趕緊站過來，不要耽誤人家記者同志的時間，臭美個什麽勁。”
周紅花掏出口袋裏從林嬌那得來的護手霜，摳了一點往臉上抹，邊抹邊道：“克衷哥，你這頭發一下子弄得跟狗舔過一樣，你人模人樣了，就不讓人家弄了。”
圍觀人群哄然大笑，支書鬧了個大紅臉，瞪了一眼周紅花，暫時沒發飙，回頭揮了揮手，讓糧食後面的人都走開，要空出背景。
秦、周兩家人慢慢挪動，無比羨慕看向河邊甩着頭發嘻嘻哈哈的漢子們，前面光顧着高興糧食畝産了，等到記者要拍種植戶上報，悔到腸子鐵青，心底直冒酸泡泡，忍不住道：
“四叔，當時你怎麽不再堅持堅持，這麽好的事姓秦的都沒落到好。”
“你們姓秦的還有幾戶，我們周家一戶都沒有。”
“你們周家能跟我們秦家比嗎，你們那是活該。”
“嘿，秦大朋你怎麽說話的，你們秦家咋了，你們秦家才是活該！”
“我們秦家要是活該，你們周家就更活該，你們還沾着兩門親，都不去幫忙種。”
“就是，之前嬌嬌回家，你們幾個不還天天對着人說難聽話，還親戚哩，狗屁親戚！”
“陳年爛事，嬌嬌都不在意了，你們還在這扯個屁熊！釀酒糧最後還是大壯哥帶着我們守的，你們秦家幹啥了，就會欺負嬌嬌了，好到哪去？！”
“放你娘的屁！誰欺負了，我們從來沒欺負過，那是秦桐一家，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明明當時嬌嬌要帶百靈種地，你們周家人合夥上門欺負嬌嬌的，人嬌嬌厲害，沒讓你們占到便宜罷了！還在這反咬一口，你屬狗的吧！”
“你他媽說誰！想幹架是吧？！”
“老子怕你？！來啊！”
“來就來，老子怕你？！”
...
“幹什麽哪！！”
林嬌剛把小弟臉洗幹淨走回曬場，一擡頭就看到周家漢子與秦家漢子打起來了，篩子簸箕在空中飛舞，這些男人抓到什麽砸什麽，急忙走到看得津津有味的外公外婆面前，道：
“外公，外婆，你們退後，別被誤傷。”
“哈哈，沒事，小夥子們精神力足。”付建民笑着擺手，看樣子是真沒往心裏去，“嬌嬌，看來你這茬地種的極為不容易。”
林嬌微愣，再看被支書罵開的兩家小夥子，多多少少猜到是因為什麽，只是沒想到會當着這麽多幹部的面打起來，笑道：
“三分自留地不論到哪個村，都是社員們的救命糧，我之前每次就種一點點，大家都當是普通高粱，效果不起眼，沒人在乎。”
說起不起眼，也不怕應鵬等人直接去跟村民交談，之前沒種過，村民當然想不起來這回事，想不起來就是不起眼，無論怎麽問最終都是不起眼。
應鵬嘆口氣，“真是多虧你堅持，嬌嬌，辛苦你了，真的，真的辛苦你了。”
付成興走過來笑得神秘，“嬌嬌，只怕這次我們這些幹部都會托你的福。”
林嬌心裏稍微有點數，笑道：“大家都好的話，當然是最好了。”
“嬌嬌！快來快來。”
支書處理好打架的人，沖着她招手，其他種植戶基本已經到齊。
看到智文智思扶着爺爺四叔走過去，林嬌牽起小弟小妹的手也跟過去。
因為有爺爺的輩分在，林嬌一家被安排在最中間，支書安排好其他人的位置，自己也站好後，記者都不用說‘笑一個’，每個人早早就露出笑臉，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鏡頭。
“咔嚓咔嚓。”
張記者拍下華國胥省淮市淮峰縣雙環公社後水村生産二隊，第一批種植雪赤糯米高粱的種植戶。
拍完種植戶，林嬌請張記者幫她們一家單獨片一張合照。
爺爺四叔坐在小板凳上，兩個小的一左一右站在側面，林嬌、智文、智思站在後面。
看到大弟有些不自在，似乎不知該怎麽笑，林嬌伸手分別攬住大弟大妹的肩膀，“對準鏡頭，一起喊，茄子~”
“茄子~！”
“咔嚓。”
這是林家第一張全家福，每個人都笑容燦爛，淡淡溫馨萦繞。
張記者剛要收起相機，二娘擠上來非要再拍一張，最後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再加上爺爺四叔，林嬌姐弟妹，一起拍了一張大合照。
張記者說光線可以，不用再去高粱地裏重拍，公社主任一再留人，最後付成興發話，張記者才和大家一起前往公社小竈吃飯。
外公外婆特地将爺爺請到車上，正好方剛和張記者都是開着卡車來的，林嬌和智文将小弟小妹抱上車鬥裏，讓大妹上去看着後，轉頭沖林智兵等人招手：
“大伯二伯，克衷叔，小樁叔，大哥，智虎哥你們都上來，一起去公社吃飯。”
林智兵撓頭，“我們也去公社吃飯？這怎麽能行。”
支書正蹲在草垛旁準備點燃煙袋，聞言收起火柴，“嬌嬌，我們去幹啥，你去跟領導們吃飯就行。”
大娘走到卡車旁，悄聲問：“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林嬌沖人群招手，“剛才老書記特地囑咐克建叔，讓公社好好招待種植戶，總共就那點地，下午就能收了，都先去公社吃飯。”
支書立馬站起來，“真的？！公社特地招待我們？”
“還有這好事？！我們也能去公社小竈吃飯？”
“克建叔跟紅山叔好像已經回去安排了，嬌嬌講的還能有假，走走。”
“哈哈哈哈，這光榮事情真是一茬接着一茬。”
“不但能被公社招待，還能坐着汽車去，咋這麽多美事！”
“哈哈哈，走走走，孩子都帶上，今天去供銷社給你們買糖吃。”
“我要小人書，智捷那種小人書！”
“買！都買！”
...
等支書安排好人看着糧食，在一群豔羨至極的眼神中，林嬌等人坐着大卡車，歡聲笑語，神氣十足離開村裏。
“我也要去，爸，我也要去。”
“嗚...為什麽大棍智捷都能去，二玲沒衣服穿也能去，嗚嗚我怎麽就不能去。”
“啊嗚...啊嗚...我要去，媽我要去，你為什麽不種釀酒糧？！”
“我要坐卡車，我要吃肉，我要長大跟嬌嬌姐玩...”
“都怪你們不跟着嬌嬌姐種釀酒糧，嗚嗚，還有糖吃，有小人書看。”
...
一群孩子看着卡車遠去，哭得可憐兮兮，還有幾個孩子氣得直接躺在曬場上開始放賴不肯起，邊哭邊責怪父母不種地。
脾氣暴躁的漢子炒了一根樹枝，威脅再不起來就往身上抽，溫柔點的婦女抱着孩子抹淚安慰。
“他媽的，老子心裏比你們還難受，老子都沒掉眼淚。”
“我看大友哥走的時候已經掉眼淚了，回家肯定要跟二雲嫂子吵一架。”
“算了，公社吃飯就吃呗，不就一頓飯嗎，我不饞。”
“這哪是一頓飯的事，你忘了嬌嬌剛開始講供銷社會回收這批糧食啊？”
“鬧出這麽大動靜，還要上報紙，聽說還是全國報紙，何止是一頓飯的事。”
“達子哥，這事咋弄啊，咱們之前天天講風涼話，現在種出來這麽牛的糧食，下一茬，嬌嬌能帶我們一起種不？”
周達坐到地埂上，眉頭緊皺，一根煙拿在手上都玩斷了也沒心情抽，嘆氣道：
“嬌嬌那脾氣，誰能知道，大壯，你怎麽講？”
周壯雙手環抱胸前，倚在一棵樹上，沖着遠去的秦家人揚了揚下巴，“總比他們機會大一些，咱們悔過早，還一起搭棚子看糧食了，秦家人得罪嬌嬌更狠。”
“大壯，你別忘了，公社主任是秦家人，再講這次支書跟小樁叔都挺嬌嬌去種了，他們又都是二隊人，我看機會比我們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