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認字愛幹淨的昭昭

第10章 .  認字愛幹淨的昭昭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裏簫容景教她認字,從千字文開始: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張。

……

昭昭小屁股下像是裝了一根彈簧,一扭一扭的沒個消停。

她才不要認字,村裏女娃都不識字。

偏偏旁邊有個虎視眈眈盯着的大虎,昭昭不敢言不敢怒,磕磕絆絆跟着一起讀:“天、地、黃——”

“啪——”讀錯了,手心立刻挨了一記。

昭昭疼得眼中立刻迸出了淚光。

此時,她慢慢察覺到自己是在做夢。

現實裏的大人沒那麽兇。

可是她什麽也改變不了。她想好好認字,努力聽着簫容景讀書,還是讀錯了,她想認真寫字,目光用力仿佛要把紙張盯穿,最簡單的天都寫錯了。

夢裏的自己太不争氣了。

昭昭卻又能察覺到另一個自己的情緒。

深深的畏懼害怕中,隐隐透露着一絲親近和渴望。

渴望什麽呢?昭昭來不及想了,因為夢裏的大人給時間讓她背書,一刻鐘後檢查,背不完就打手心。

昭昭如饑似渴看着,她覺得這幾個字好像也沒那麽難了,她瞪圓了眼一個一個字記着,可是檢查的時候,另一個昭昭怎麽也想不出來。

“不要打不要打,我記得我記得……”昭昭急哭了,滿頭大汗醒來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大人”。

今晚守夜的是春杏,她聽到昭昭的喊聲立刻沖了進去,隔壁的春桃也被驚動了。

摸了摸姑娘的後背,春桃發現衣服都汗濕了,春杏端着一盆熱水,春桃絞了帕子替昭昭仔細擦着。

待昭昭睜開眼時,眼角還含着一顆将落未落的淚珠,汗濕的頭發一縷一縷黏在額角,像是受驚的小動物,整個人可憐極了。

春桃一邊替她擦汗,一面輕柔問:“姑娘是做了什麽噩夢嗎?奴婢們都在這,不要怕。”

小姑娘胸口一鼓一鼓的,氣還沒喘勻,便固執拽住春桃的衣服,“要大人。”

春桃哪裏能變出什麽大人,她只得先哄了昭昭換了衣服,“姑娘先換衣裳免得受寒,大人想必很快就會來了。”

“要大人。”昭昭執拗拽着春桃,就是不肯松手。

春桃實在無法,“那姑娘先讓奴婢替你換了衣裳,奴婢去給您拿梅花酥吃好不好?”

昭昭眨眨眼反駁,“大人說你要聽我的。”

“是是是,奴婢們都聽你的。”

春桃心底嘆了口氣,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眼前的小姑娘一門心思要見大人,只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能有什麽辦法。

一旁的春杏憋了幾天早就忍不住了,見昭昭又倔又可憐的模樣,一時沖動脫口而出:“大人都帶美人回去了,姑娘您還念着那人做什麽?吃好喝好玩得快活日子不好過麽?”

這直愣愣發沖的口吻聽得春桃直皺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昭昭問:“帶什麽美人?”

好在昭昭因為想事情突然陷入了沉思,春桃順利替昭昭換上幹淨的亵衣,又用溫熱的帕子擦了擦她的臉和汗濕的手心,喂了點溫水,這才服侍昭昭繼續躺下。

退出去的春桃冷冷看着低頭不語的春杏,“你還記得之前那個青碧嗎?”

才剛過去的事,怎麽可能不記得。

想到青碧的下場,春杏此時也有點怕了,咬唇不語。

春桃面色難得的嚴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要有杆秤,咱們做奴婢的一切都要以姑娘為重。”

春杏忍不住反駁:“難不成什麽都瞞着姑娘就是為她好麽?”

不等春桃說話,春杏先主動反省:“我知道我錯了,不該語氣那樣沖對姑娘說話。”

語氣頓了頓,又堅定道:“但我也不認為什麽都瞞着就是為姑娘好,不是說姑娘是主子嗎?下次要是姑娘問我就說,不問我就不說了。”

春桃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

被幾個丫鬟擔憂的昭昭并沒有像她們認為的那般傷心。

她還沒想明白,簫容景帶回一個美人和她有什麽關系。

昭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由原來的直線簡單思維,慢慢學會了主動思考,主動探索自己不明白的東西。

那男人帶回了一個美人,美人是來幹什麽的呢?為什麽要跟着回來啊。

簫容景也會打那個美人嗎?

昭昭想着想着就歪到了不知道哪去,只覺得今天春桃對她尤其好。

她不僅多吃了四塊梅花酥,還在花園裏多玩了一刻鐘。

玩累了的昭昭趴在榻上,怎麽也睡不着。

她問春桃:“大人什麽時候來?”

春桃說:“奴婢也不知道。”

再問春草春杏春梨,她們都搖搖頭。

整個宅子裏,她最親近的是春桃四個丫鬟,心底認為最有本事的是王管事,因為王管事識字。

心裏讨厭王管事,昭昭讓春桃去問大人什麽時候來。

春桃聽命往前院一走,被派來看着昭昭的暗衛十三也就知道了,十三飛快朝王府遞了信。

王府內,簫容景冷冷看向跪在下面的蕭三,地上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雙面繡并蒂蓮荷包。

荷包的情誼不僅沒打動人,反而讓男人的面色愈發冷然,“蕭三,我只是讓你去幫一把宋玉珠,不是讓你受宋玉珠差遣的。”

蕭三張了張嘴,想說宋玉珠是王爺救命恩人,他只是幫忙送個荷包。

簫容景見他不明白,不耐和這個蠢貨說話,讓他下去領罰,“八十鞭。”

心底不由微微冷笑,宋玉珠救了他,難不成還以為能挾恩圖報?

原本他也不在意王妃之位究竟由誰來坐,現在……

這時,蕭四疾步進門,上前向簫容景禀報:“西宅十三剛剛傳信,宋姑娘一直要見王爺。”

正要出門領罰的蕭三只覺王爺周身的氣息似乎莫名柔和了一點,他此時還想不通為什麽蕭四可以禀報那位宋姑娘的事,他不能替宋玉珠送荷包。

聽聞蕭四禀報的簫容景垂眸想着要不今晚就過去看看小姑娘。

他剛從江南回來,外面盯着他的人不知凡幾,為了謹慎起見,一連幾天都沒有過去。

城西大營……離那處宅子倒很近,為了那小東西,簫容景輕輕叩了叩桌子,思索倒可以把計劃提前,擡眸命蕭四道:“傳信給夏公公。”

昭昭可不知道簫容景打算來看她,她見春桃回來後為難看着她說“王管事也不知”,便像缺了水的嬌花,蔫答答沒什麽力氣。

一不高興,昭昭便愈發想念自己的小金珠。

命所有人出去後,她在屋子裏轉了轉,貓着腰小心關上紗窗,打開櫃子摸出自己的大寶貝。

自從成了“主子”,昭昭稀罕小金珠的機會就多了很多。

此時她擦了擦手,才愛惜打開帕子,目不轉睛盯着小金珠。

小金珠上的花紋磨得差不多了,隐隐約約只能辨出是個什麽有爪子的動物。

昭昭握着小金珠許願,要是大人能來就好了,如果大人出現,她就給那人看她最大的寶貝——小金珠!

絮絮叨叨念了好久,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幾下。

是春桃的聲音:“姑娘,大人來了,快到內院了,奴婢可以進來嗎?”

昭昭吃了一驚,嘴巴驚訝張大,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小金珠,立刻喊道,“不準進來!”

春桃有點好奇姑娘在裏面做什麽,沒一會門開了,姑娘歪着發髻,衣裳淩亂赤腳跑了出來,“大人呢,他在哪?”

春桃還未來得及替昭昭收拾,只見姑娘朝着一個方向飛奔而去,乳燕投林般栽進一個高大男人的懷抱。

簫容景一個橫抱抱起昭昭,昭昭興奮叫了一聲,“大人!”雙手纏上男人的脖子。

男人一眼瞥到她沒穿千重襪,面色微沉。

小姑娘的腳極小極白,像是嫩生生的白豆腐,粉白的指甲小巧可愛。大概因為冷了,腳趾微微蜷起,裙角翻飛,露出雪白的腳腕子。

昭昭甜膩膩對着簫容景笑,那笑裏仿佛藏了蜜糖,仿佛要甜進人的心底!

簫容景沉着臉把人抱到榻上,小姑娘摸起手邊的梅花酥,眼睛亮亮的送給男人吃。

男人素來不愛甜膩之物,大概是不忍看到小東西失望可憐巴巴的樣子,大發慈悲就着昭昭的手咬了一口,眉心微微蹙了蹙直接咽了下去。

昭昭見男人吃了一口,便捧着剩下的梅花酥自個吃,一邊吃一邊看着簫容景,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害怕大人變成夢中的那樣,兇兇的,冷冷的,不聽她說話,總是不來看她,昭昭仔仔細細看着大人現在的模樣,大人雖然皺了眉,卻沒有很生氣,像個打盹的大貓。

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又如此熱切,簫容景只以為是幾天不見想他了,心頭軟了一分。

只是該罰還得罰。

男人聲音十分平靜,“手心還疼嗎?”

昭昭誠實搖頭,“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藥膏是宮裏太醫用各種昂貴藥材研制的,價值千金,簫容景自是知道效果,反而道:“那麽快就忘了疼?看來沒好好認錯。”

昭昭不由苦了臉。

男人壓根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把她踢到一邊的千重襪取來,“自己穿。”

小姑娘老老實實穿襪子,穿完襪子眼睛亮亮擡頭等待表揚。

男人卻握着她的手送到嘴邊,作勢要咬上一口。

昭昭瞬間驚得不敢動彈。

“大,大人,我錯了。”

“錯哪了?”

“要穿襪子。”

“大人!”牙齒陷入皮肉的聲音讓小姑娘驚呼出聲。

她已經認錯了,怎麽還要罰!

氣鼓鼓剛要反駁,才察覺手心一點兒也不疼,男人根本沒用什麽力,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男人今晚是打算留下的,雖說是一時意起過來,見小姑娘養得好,杏臉桃腮,臉帶紅雲,胸口鼓鼓,不免生出幾分食欲。

晚膳時,簫容景素來食不言,用膳安靜,昭昭從沒學過什麽禮儀,難免發出聲音。

碗筷碰撞的清脆微響,糕點被咀嚼的窸窣聲,偶爾急急的吞咽的動靜……

那聲音其實并不大,和昭昭平時說話的聲音似的,軟軟的柔柔的,卻仍讓簫容景不适應皺了下眉。

春桃細心觀察到了這點,但此時簫容景不發聲,姑娘又是個直白性子,也不方便提醒。

昭昭一口氣吃了個半飽,注意力不由轉移。

喝一勺銀耳紅棗粥,擡頭看一眼男人,小臉作怪似的,一會兒嘆氣一會兒皺眉。

簫容景放下筷子,看着這個“極不規矩”的小姑娘,“說吧,怎麽了?”

昭昭不知隐瞞為何物,坦誠且驕傲:“大人,你吃飯前沒有漱口,我洗了手。”

簫容景:?

小姑娘得意翹起小腳,“我用手穿了襪子,你剛剛還咬我的手心,得弄幹淨才能吃飯。”

呵。

男人冷笑一聲。

昭昭怯怯縮了縮脖子,脊背莫名有點發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