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太守 “是下官來遲了

忽然有那麽一群人簇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又是一個都不認識只能抓瞎,更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突然被人抓住了手,那是個中年的貴婦人, 保養得當衣着華美, 就算是眼淚往外流着也只是美人垂淚。

陸遲遲先是被吓了一跳,自己今天正開業呢, 怎得有人來哭豈不是砸場子,卻看着婦人哭得傷心到底還伸手拍了拍婦人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侄女兒,怕是吓着你了!”

說話的是哭泣婦人身邊的那個女人,陸遲遲擡頭去看那女子,覺得有些像哪個人, 卻又不記得,也不好一直盯着看,才小聲說道:“沒有吓到。”

“我大抵是不知道的,我們家老頭子便是那日裏求夫人老爺辦事的,那日裏多虧了夫人老爺的幫助呀, 還有那、那些個點心。”

陸遲遲經由潘顧氏這麽一點也就明白了, 方想問面前這個哭泣的女人是誰的時候, 潘顧氏早已經将那女子拉開, 說道:“這便是太守夫人了。”說完之後還說了句俏皮話,“她是硬要來看您的呀!”

陸遲遲在自己那顆不想事的小腦袋瓜裏頭想了幾圈也沒搞清楚太守是個多大的官, 反正可大可大, 似乎還比程遠的官都大。現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太守夫人了?如此貴客上門, 這!這要怎麽辦!

“您快進來坐吧,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看來我的年紀比你大得多,若夫人不介意的話, 我可就順着侄女兒叫下去了?可莫說我高攀了。”潘顧氏攙扶着太守夫人往裏走。

現時外頭已經圍上了許多人,看樣子都想進來看看,楚氏也就走到了陸遲遲原本站着的地方,讓陸遲遲去照拂過來的兩位夫人。

陸遲遲點了點頭,就快步走上前給兩位夫人引路,用餘光瞧瞧去看,那夫人依舊是掩面哭泣着,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麽樣的大事,卻又為什麽要對着自己哭呢。

潘顧氏輕拍着太守夫人的背,一邊對着陸遲遲說道:“當日裏夫人您好心幫我們做了點心,走得太匆忙也來不及感謝,那日裏我和家中夫君已經到了太守府中。我與她經由之前那事之後已經是交心姐妹,許久未見自然難耐,一下便聊到了晚上,肚子餓着,也就不好麻煩廚房,卻想到了夫人做的點心來,沒想到我這姐姐一吃啊,便哭得不像話,這不,如今來尋你了呢!”

陸遲遲覺得潘顧氏說也沒說明白,也還是一頭霧水,自己的手又再次被太守夫人抓住,婦人已經不再哭泣,看着陸遲遲問道:“你這手藝是誰教你的?”

陸遲遲被這麽一問竟然也被問住了,真要細細去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出這道點心的,只能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婦人。

潘顧氏繼續用手去撫太瘦夫人的背部,說道:“莫要激動了,如今你要尋的人就在此處,有什麽問的我們也可以慢慢問呀,做飯這件事總是無師自通的呢,你若要問我哪道菜我是在哪裏學到的我可真是想不出個由頭來。”

太守夫人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潘顧氏,又問道:“夫人您可是京城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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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遲遲皺了眉頭,才說道:“并非是京城,只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孩子。”

“不,你別怕。”太守夫人眨了眨眼睛又掉出來了兩行眼淚,說道:“也不怕您笑話,妾身吃到了您的手藝就想到了曾經的乳母,她知曉妾身愛吃柿,又怕妾身吃膩了,只換着法兒給做點心來吃,夫人與她做出來的實在是讓我難以分辨,總還讓我想起小時乳母常伴身側的場景,如今卻是物是人非,她也與世長辭十載有餘了,這十年來我竟再也未嘗吃過那樣好吃的點心了。”

說至此處,陸遲遲眼角早已濕潤,不禁動容,更是想到自己的父親,總要和太守夫人抱着哭一頓才好,卻想着她已經如此難受了,只吸了吸鼻涕,說道:“以後夫人想吃了只叫人吩咐過來,定然做好了給夫人送過去。”

太守夫人簡直是破涕為笑,有拉住了陸遲遲的手,說道:“吓着你了吧,是妾身的錯,妾身給您賠罪呀!以後哪裏敢麻煩夫人,只怕是夫人得了空,知會妾身一句就好了。”

“不必呀,不必呀!”

陸遲遲哪敢讓人給自己“賠罪”,急忙把要跪在地上的女人給攙扶了起來,卻又在推搡之時将藏在衣袖裏的镯子給露了出來,太守夫人先是一怔。陸遲遲本不覺得有什麽,卻看見太守夫人這般神态,再去想她方才說的話,之前姚氏給自己說的話又浮現心頭。

本來自己沒有尋親的意思在,聽到之後還是有些期待,自己的生身母親又是誰呢?太守夫人這樣大的人物都說“數十年間未嘗此味”,那是否就是說這個就是家族的秘籍呢?更何況的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學到的……

陸遲遲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才悄悄問到:“妾身鬥膽問夫人一句,為何不去尋那乳母的後人呢?”

太守夫人笑了笑,這末也不再要潘顧氏去安慰,說道:“就是遺憾在此,乳母并未孕育子女,妾身也只知道她是京城人氏……”

看着陸遲遲突然灰敗下去的神色,太守夫人也就閉上了嘴沒有再說,只怕是觸動了面前這個小姑娘的心裏的傷心事。

本來這樣大的店鋪開門就是一件新鮮事,更何況是這樣一間與衆不同的飯鋪,本來就要招人眼球想要進來看看,如今又聽聞了太守帶着夫人來了的風聲,這些個百姓哪裏見過太守這號人物,如今都想來看看長長見識,有錢的就進來吃點兒順便喝點茶,興許還能拿個獎品,沒錢的就在外頭看着,也造勢不小。也就這樣,原本空蕩蕩的飯鋪裏一下變得熱火朝天起來。

忽在這時,外頭來了兩位男子,一來就是好大的架勢,那些個看熱鬧的人全部都給跪下了,直呼“恭迎太守!”。

身穿藍衣的中年男子大手一揮就讓人全部起來,先是在飯鋪裏找了一圈,把目光盯在了陸遲遲這一圈人做的地方,才說道:“百姓才是國之根本,莫要這樣,都快起來吧!下令去,今日來了,便請在場的每位兄弟都喝杯茶,帳便計到府上去,王二你去操作便好。”

此話一出外頭的人一窩蜂湧進了飯鋪裏頭,還連聲呼喊着“多謝太守大人,多謝太守大人!”

陸遲遲還沒傻到那個地步,潘深身邊的那個藍衣男子怕不就是太守本人吶,還、還說了那樣的話,怎麽可以!陸遲遲趕忙說道:“大人,您這是……”

“無妨,本官本來只是想賠內人來一趟,路上也才想到許久未嘗瞧過民情了,本也不想鬧大,倒是潘小弟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至于那茶水嘛,又能花的了多少錢呢,現時天還熱着,便惹來了這些人,請他們喝口茶也無妨嘛!”

太守長相顯得威嚴,陸遲遲本還有些怕,如今聽到他說話倒是慈祥得很,曉得自己說不過到底也不再說話,只是順下這個人情到時候将茶水價格降下一些便好。

這般見面之後氣氛一下變得奇怪了起來,竟然再無一人說話,太守夫人這末才走到了太守身邊,說道:“本身聊得好好的,你一來倒是誰都不敢說話了。”

“哪裏嘛!你做什麽怪罪我!”太守對着夫人的斥責似乎是鬧了小脾氣,才又轉了轉腦袋探頭問道:“我看着這兒很是新奇,哪怕是上京述職都未見過有這樣的鋪子。”

太守這麽一說陸遲遲臉就紅了,卻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趕忙将人邀請到了櫃臺上去,又幫助人去選了餐。潘顧氏怕是知道陸遲遲有顧及之處,幹脆又在一邊跟着講解,走完了所有流程之後,太守坐在桌上才笑着說道:“這倒是妙啊,代代才人出!巾帼不讓須眉!”

陸遲遲臉上紅得已經不像話,才說道:“大人您謬贊了,我、我就是和姐妹們合夥開了一個飯鋪罷了。”

“哪裏哪裏!如今朝廷上下崇尚奢靡成性,倒是排場不大的就叫人看不起了哩,如此風氣,弄得那些個沒錢的書生也要去當了家中好東西去裝點自己,那些已經當官了的便去做其他的勾當了!”太守越說越憤怒,說道:“那些子宴請賓客的,甚至有布下數百道菜肴的!你可知光是京城一年餘下的糧食、被倒到陰溝裏的糧食是多少?”

陸遲遲被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對着人搖了搖頭。

“倒是夠我們大魏的每一位百姓都吃上一頓飽飯的量啊!”

陸遲遲心頭一驚,之前開這個鋪子的初衷便是要節約這些莊稼漢辛苦種出來的糧食,可如今聽了太守這樣說,陸遲遲一下便又迷茫了,這些自己這個沒讀書的小村姑都能想到,怎麽那些讀書讀了一輩子的人都沒想到?

陸遲遲這般想着,也這樣說着,哪想到自己聽到了太守的一聲長嘆,“世道如此!多說無益啊!”

陸遲遲眼皮一跳,這是自己第二次聽到了“世道”這個詞,而自己最能想到的與“世道”有關的便是程遠,只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太守似乎還要說什麽,卻被太守夫人一下打斷,說道:“你在這兒說這些幹什麽,本來這樣喜氣洋洋的,叫你這個人說成這樣了!”

太守看了夫人一眼,卻看到她滿眼的擔憂,只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是啊,隔牆有耳,如今朝廷衰微,除去那位世子爺以外還有誰還在關心別的什麽?到底,太守飲了一口酒,說道:“拿筆墨來!”

等到一切都張羅好了,太守握住毛筆對着陸遲遲說道:“老夫雖枯朽無力,不再是朝廷看重之人,可是筆墨倒是還有些皮毛,如今賜你一匾,也能引些生意來,若是有日發達,也莫忘了初心所在,擇日我會向朝廷遞去折子,你這般作為足以令那些人蒙羞!”

太守已經有些醉意,洋洋灑灑寫下了“仁義臨相”四個大字,筆走龍蛇,觀來悅目。

此刻卻在人群中又擠進來了一個男子,半跪在了太守面前。

“下官恭迎來遲,還請大人責罰。”

正因為來人,有人皺起了眉頭,也有人喜笑顏開,卻聽到咕咚一聲巨響,太守直接一屁股坐空掉在了地上,看着來人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本來因為喝酒上頭的臉更加悶紅,手指都在彈動着。

“世、世……”

程遠擡了頭,微笑着看着太守,“是下官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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