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鄭國
“不知君上的意思是……”鄭國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心裏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韓王自然不知道鄭國心裏在想些什麽,他直接哈哈大笑,開口對鄭國說:“秦國土地遼闊,物阜民豐,可惜地域內河流稀少,正缺少你這樣的人才去主持修建灌溉的渠道。”
鄭國傻眼了,他可是正正宗宗的韓國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國家更加強盛,至少不要被滅掉。可是現在,韓王居然要他幫助秦國修建灌溉水渠?生怕秦國糧草不夠充足,滅不了韓國嗎?!
鄭國瞪大眼睛的呆傻模樣娛樂到了韓王,韓王得瑟地走到了鄭國身邊,附耳說道:“愛卿別急,你修建水渠完全可以消耗秦國的人力物力,這樣我們韓國可就安全了。”
“……”這計謀還真是天衣無縫,他竟無言以對。不過出于對自己國家的熱愛,鄭國還是立刻跪下,懇求韓王收回成命,這個計謀短期來看是消耗秦國國力,但是從長期來看,完全是為秦滅六國打下基礎的啊!
可惜任憑鄭國腦門都磕破了血,短視的韓王依然無動于衷,甚至不高興地質問鄭國是不是貪生怕死,才不肯入秦當間諜。畢竟若是韓國的意圖被發現了,那鄭國絕對會首當其沖,被盛怒之下的秦王給砍了。
鄭國的心刷得涼了,他原本以為自己這次被韓王賞識,終于有出頭之日,還想着找機會推薦一下自己頗有才幹的好友韓非,結果卻是這樣。
“小臣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絕不是畏死之人。小臣願意入秦為間,完成這疲秦之計。”鄭國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只是個小小的臣子,無法改變韓王的想法,如今,他只能為韓國做這最後一件事了。
鄭國态度的反常被韓王當作恐懼,他好歹耐心安慰了幾句,就派侍衛送鄭國出宮,盡早前去秦國。
韓非聽聞鄭國要去秦國為官,又急又怒,臉色赤紅,當即就要去宮中進谏,不過被鄭國緊緊抱住。韓非雖然長相普通,天生口吃,但是那小身板還是文弱的,被修水渠的糙漢子鄭國一抱,就跟那翻了殼的烏龜,動彈不得了。
“非,沒用的,君上正在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興奮,現在完全聽不進別的意見。更何況他向來認為修水渠、堤壩之類的太過浪費,此時巴不得我禍害別的國家。”鄭國完全能猜到國君對他的厭棄,不由得苦笑一下。
“放、放開!”韓非努力掙紮,可惜文人雖然有骨氣,但是現實中還是他的大腿都沒有鄭國的胳膊粗。
鄭國見韓非氣得臉都漲紅了,好聲好氣地安撫道:“好好,你可別沖動啊,韓王絕對不容許別人質疑他的計策。”
韓非“嗯”了一聲,表情分外凝重,他已經做好打算了,為了韓國的未來,就算是被永遠厭棄,也要阻止韓王。
鄭國拍拍韓非的腦袋,匆匆離開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自己的在布帛上畫的設計圖和工具都要帶上。因為也許這次離開,他恐怕再也不能回來了。
鄭國一走,韓非就視死如歸地離開了自己的家,想要入宮求見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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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王一聽說是韓非求見,想起他的結巴和普通的臉蛋,就一陣厭煩。他難得想到了這麽好的計謀,當然要美酒美人,好好慶祝一番,那韓非來湊什麽熱鬧?!
韓非就這樣被擋在了宮門外,一直站到了天黑,依然沒有見到國君。
韓國位于秦國的東面,鄭國在侍衛的一路護送下,跋山涉水,行走的并不快,還特意繞了遠路,就是為了能夠實地考察一番秦國國內的地理環境和河流走向。
即使春秋戰國以來,各諸侯國為了争地盤、搶平民,跟鬥雞似的,可是彼此之間幫幫忙,互送大臣之類的事情也常有發生。因而鄭國來自韓國,卻受到了秦王嬴政的親自接見。
朝廷之上,鄭國看到了新一任的秦王嬴政,長長的十二旒遮住了他略顯稚嫩的臉龐。在秦王身後,站着兩個一個少年,不用說,肯定是傳說中的神童甘羅。
甘羅活潑開朗,帶着笑容,兩個酒窩仿佛盛了蜜一般,讓人看着就心生好感。鄭國見狀,怦怦直跳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就忍不住回以一個微笑,心想這小甘羅和韓非口中聰明穩重的的小師祖還是有些不同的。
“鄭國,你是韓王介紹而來的,可是有什麽本事與寡人說道說道。”嬴政嚴肅地開口。也打斷了鄭國的傻笑。
鄭國心頭一跳,生怕露出什麽馬腳,幸好他早有準備。他将手中的布帛呈上,當面和嬴政解釋。
“小臣略同水利之事,師承上古大禹一脈,此次前來,希望能得到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鄭國再次行了大禮,即使是面對少年國君,他也不敢露出絲毫輕視。
“光是看這河圖,鄭卿家就廢了不少功夫。”嬴政指着布帛上的那兩條長長的蜿蜒的黑線,對着鄭國熱絡了幾分。
鄭國不驕不躁,并不提及自己的辛苦,反而說起了秦國曾經的一位水利專家。“當年蜀地地勢低窪,洪水泛濫,多虧了秦國太守李冰父子主持修建了都江堰,才使得那裏變成了天府之國,每年都能出産不少糧食。天下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耕種,經常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若是想要改變這種情況,就需要修建類似都江堰這樣的水渠。秦國地大物博,可是能夠灌溉的河流卻只有洛水和泾水兩條。河水流經的地方自然糧食富足,可其他地方卻依然貧瘠,根本不足以支撐秦國士兵龐大的消耗。”
鄭國的話可算是說到嬴政的心坎裏了,他想要開展自己的宏圖霸業就必須有足夠的糧草支撐,但是現在的秦國,還遠遠沒有達到那樣的實力。若不想偏安一隅,就必須興修水渠,增加糧食産量。可惜的是當年李冰那樣的人才去世之後,再難找到第二個,都江堰的天才創意難以複制。
鄭國給的河流圖上,那兩條黑線的旁邊,就分別用大篆寫着洛水和泾水幾個字,相較于秦國的版圖,兩條河流就像是細長的蚯蚓一樣,讓人心中懊惱。
“既然如此,鄭愛卿可有什麽良策?”嬴政神情更加和善,和最開始的不滿簡直是判若兩人。
鄭國從寬大的袖袍內又拿出一塊布帛,上面以泾水。洛水為主體,又多了密布秦國全境的黑線,表示要修建的渠道。鄭國将布帛攤開,放在嬴政面前的桌案上,就連甘羅都忍不住湊上前去仔細觀看。
鄭國更加忐忑不安,因為以往他将這種圖呈給韓王的時候,通常被冷處理,或者被罵居心叵測。
他沒想到的是,嬴政居然高興的一拍大腿,十分高興的舉起圖對甘羅說:“阿羅,你看,若是這樣的渠道能夠修成的話,秦國所有的土地幾乎都能得到灌溉,不知道能多産出多少谷物?!”
甘羅微笑着點頭,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多了這麽多能得到灌溉的土地,減少了人力消耗,增加了糧食産量,儲備起來的話,完全能夠支撐一只十萬人的軍隊常年作戰。他悄悄在嬴政耳邊說了一個大致的數字。
嬴政點點頭,他雖然還沒有親政,不過如果是他強烈要求的提議,呂不韋也是要認真考慮。他相信呂不韋的眼光,一定會重用這個鄭國。
嬴政站了起來,上前走了幾步,握住了鄭國的手,誠懇地說道:“鄭先生胸中有韬略,寡人自是信任你,一定會給你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若是水渠能夠修好,寡人在這裏,就先命名為‘鄭國渠’,讓先生與此渠一起名垂千古。”
“臣、臣。”鄭國傻愣當場,被嬴政畫的大餅給震住了,哪個男人不想名留史冊,建功立業?!以前是郁郁不得志,如今千裏馬遇到了伯樂,他恨不得仰天嘶鳴,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一國之君竟然尊稱他為先生,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他這次是真心實意地跪地,哽咽道:“臣一定竭盡全力,讓洛水、泾水流遍秦國四方土地。”士為知己者死,就沖着秦王今天的信任,他一定好好完成“鄭國渠”這樣浩大的工程。鄭國雖然是間諜,但是他也是真心實意想要來做事的,并沒有打算修建不合格的水渠。
“先生何至于此?寡人還期望着先生能長長久久為秦國效力。”嬴政吩咐下去,讓人在王宮最外圍為鄭國提供上好的住處。
那一片區域幽靜美麗,嬴政登基之後,又重新整修一番,用來招待各國的賢士。鄭國是入住的第一人。
“還是這鄭先生單純赤誠,我許以真心,他便全力回報。”嬴政摘掉頭上的冠冕,沖着甘羅高興地說。
甘羅想到了令嬴政頭痛的師叔尉僚,捂嘴偷笑,“放心啦,師叔只是對你有偏見,你的真心一定能打動他的,我保證。”
嬴政的臉黑了,牙根癢癢的,他撲了過去,壓倒甘羅,在對方白嫩的臉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才解了氣。
“我就不信這個邪了,今天我們出宮,繼續磨尉僚先生。”嬴政捏着甘羅的臉蛋說道。
甘羅一面告饒,一面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