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黃文初
清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将随身伺候的婢女趕出去,才在櫃子裏拿出來一幅小小的竹板畫。那幅畫比不上挂在牆上的畫工精湛,人物的線條都扭曲了,看起來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只山雞之類的動物。可是她并不在意,依然充滿柔情的撫摸着畫中的男子。
“我果然還是不擅長作畫,和你畫的比起來,真是醜的要命。時間隔得這麽久,我都快要忘記你的模樣了。幸好今天看到了一個小少年,我覺得你幼時應該就是長這樣吧,俊俏的很。”清夫人絮絮叨叨地和畫中的人說這話。記憶中良人的模糊印象漸漸重新清晰起來,有了之前的已經判定的印象,那形象倒是和甘羅越來越接近。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清夫人自然将自己的良人美化了不少。
此處宅院其實并不是清夫人的本家,而是她為了來這次處理事情,暫時居住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裏官府很近。甘羅就不着痕跡的和附近的人聊起了縣令黃文初的情況。
經過一番研究調查,甘羅才知道這黃文初斂財的本事真是天下一絕,用縣裏人說的話來評價,那就是雁過拔毛,任何能扣錢的地方都不放過。萬戶以上的人口,能得到的錢財可是非常豐厚。
對此,清夫人也有她的看法:“其實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反而是最好處理的。”她就是聽說了這個黃文初的事情,才特地來這裏,希望用粟米錢財換來地位的提高,她一個女子,若是別的地方的長官恐怕會輕視。而這個黃文初不一樣,只要給錢,什麽事情都能解決。
不過黃文初的胃口不小,清夫人才逗留了這麽久,兩個人互相扯皮,總能談好一個價錢。甘羅和秋無雪找到了一個好時機,趁着清夫人宴請黃文初縣令的時候,他們踏着月色,悄悄地潛進了縣令的官府內。
官府前半部分是縣令辦公的地方,而後面的大院子,則是他與家人的住處。黃文初的院子并不怎麽奢華,裏面的裝飾也是普普通通,讓人懷疑他貪的錢都到了哪裏。
經過幾天的打聽觀察,甘羅已經知道了對方有一個書房,平常從來不讓別的人進去,而且還特地安排了一隊侍衛交替巡邏,晝夜不休。只有在入夜後換班的間隙,才有機可趁。
若是只處理黃文初這一個貪官的話,憑甘落的身份,直接拉出去砍了就可以,但是要找到和黃文初沆瀣一氣的家夥,就需要順藤摸瓜,找到他們交談的信件或者賬本。
“師兄,你守在這裏戒備,我去裏面搜賬冊。”一身黑色夜行裝的甘羅輕聲說道。他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師兄,但是他個頭小,行動更靈活,若是有什麽意外,還能将賬本強行記下來。
秋無雪抓住一只貓,朝着走廊扔過去,深夜裏響起凄厲的貓叫聲。已經走到走廊處的侍衛被狂躁的貓咪給一通亂抓,隊伍也變得七零八落起來。甘羅蹑手蹑腳地一個翻滾,就沖進了書房。然後起身将門虛掩着。屋內的油燈是一直亮着的,如果有人進來,便會在紗窗上映出鮮明的影子。
甘羅一進去,快速地摸索着屋內的物品,他找到了平常的賬本,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很多支出都是虛構的。所以,應該還有一份更加隐秘的賬本存在才對。可是他不管怎麽翻找,都找不到。
甘羅聽到了布谷鳥的叫聲,就先去吹熄油燈,屋內一瞬間暗了下來。
不一會兒,屋外就傳來了人的交談聲。
“真是的,不知道哪裏來的野貓發了瘋,居然這麽兇悍。要是被縣令知道了,我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一年輕侍衛不滿地發着牢騷,其他人紛紛應和。
又有一個年長的聲音傳了過來:“好了,都別說話了,老老實實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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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
緊接着就是他們走路的腳步聲,另一個侍衛小聲嘀咕:“這燈怎麽又滅了?可能是被風吹滅的吧,算了,不管了,縣令根本不讓我們進書房。”
腳步聲漸漸遠去,甘羅緊繃的身子才放松下來,他長長的呼了口氣,更加小心的尋找賬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還是沒有結果,若是清夫人和黃文初的宴席結束了,那可就糟了。
甘羅焦急地走着,突然,他想起來玉兒曾經和他說過的密室,通常都是由機關的。他看到了房內一個漂亮的瓷碗,正準備上前移動一下看看,就聽到了一丁點響動。
他後退幾步,再次确認了一下,終于找到了一塊活動的磚頭。
“找到了!”甘羅将磚頭摳了出來,看到一卷竹簡,心裏驚呼道。
如今找到了證據,如何離開也是一件難事。好在甘羅和秋無雪約定好了,一只趴在屋頂的秋無雪聽到聲響,就掀開了屋頂上的瓦片,将麻繩扔下去,然後釣上來一只小甘羅。
甘羅做了幾個手勢,表示東西已經偷到,先離開這裏再說。秋無雪點點頭,兩人就準備制造些動靜,引開那些侍衛。
黃文初的身份放在那裏,他挑選的護衛都是普通人出身,難免會懶散一些,其中一個年輕侍衛一時尿意上湧,實在是忍不住就找一個僻靜的灌木叢掀開衣擺,噓噓起來。
他抖了抖身子,一臉舒爽,就差吹個小曲了,恰好就看到了房頂上骨鼓起的兩團黑影。他正要開口,秋無雪一個拇指大的石頭飛射過來,砸在他身上,登時暈倒在地,正好砸在那塊濕潤的泥土上。臊臭的味道讓他在昏倒的時候,都皺着鼻子。
“呃……”甘羅愣了一下,師兄的武功居然高到如此地步,讓人難以望其項背。他的三腳貓功夫果然還差得遠呢。
秋無雪淡定的回答:“走!”一個字盡顯高手風采。
說着,他再次彈出一個小石子,侍衛們聽到動靜去查看。
“抱緊。”秋無雪攬着甘羅的細腰,他一說話,甘羅下意識的死死抱住他的腰。師兄勾起的嘴角轉瞬即逝,帶着甘羅逃之夭夭。
甘羅和秋無雪若無其事的回到了清夫人的別院,換下的夜行衣也統統拿屋內的火盆燒掉,不留下一絲痕跡。甘羅搓搓手,興致勃勃地打開了竹簡。上面清楚的寫着黃文初賄賂郡守、城主的過程,他貪來的大部分錢,都用在了這上面。而且他将商賈獻上的粟米假裝派發了下去,實際上都累積起來,為自己的爵位做貢獻。
這樣拖泥帶水的,恐怕要拉下馬不少人,這些位置雖然現在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将來,可能會發揮巨大的作用,經過安排,嬴政也能安插些自己的親信,打破朝堂上呂不韋一家獨大的局面。
想到這裏,甘羅咧開嘴笑了。他看完了竹簡重新卷了起來,準備給嬴政寫信。
幾天之後,嬴政的回信到了,他信任甘羅,就像信任自己一樣,自然将事情全權交給甘羅處理。同時随行而來還有即将走馬上任的一批新的官員,填補那些空下來的位置。
随着抄家的官員越來越多,積累的粟米財寶也越來越多。粟米立即發給那些難民當口糧和春天的種子,財寶一部分賣掉換了藥材,另外一部分則是運往了鹹陽城,交給了嬴政。
鹹陽宮內,寺人念恩不假人手,親自端着竹簡和布帛前來,
“拿走拿走,寡人不看!”嬴政頭上敷着冰塊,有氣無力地吼道,“這甘羅都在外面玩兒野了,這麽久都不知道回來,還給寡人寫什麽破信!”
一旁的官員見狀,自覺有機會來了,他兢兢業業這麽久,就是想趁着甘小丞相不在的時候,将國君的心給搶過來。他才是最忠君的好臣子。
秉着這樣的想法,他一臉憂愁的上前,說道:“甘丞相雖然年幼,但是威名赫赫,聰明機智更是聞名各諸侯國,恐怕此時已經收到了不少國君邀請他為相的信函。他到底不是秦國人,心裏念着的恐怕和他的王父一樣吧。”
甘茂是魏國人,鬼谷說起來也可以算是在魏國境內,說實在的,甘家對秦國最有歸屬感的,估計就只有甘肥——甘羅的父親一人了。這秦國出身的官員可以說是其心可誅,要是疑心重的君王,恐怕心裏已經懷疑起來了。更何況現如今,嬴政正發着燒,又剛剛對甘羅的信函發了一通火。
嬴政擡起眼皮看了這人一眼,對方立刻挺直了脊梁,他最擅長揣摩君王心思了,沒見這幾個月來,君王經常召見他嗎?!
“念恩,把他拖出去,我不想在王宮內再看到他。”嬴政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哼,他自己和甘羅發脾氣,使小性兒,那是他和甘羅之間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來摻和一腳!這人果然是進讒言的佞臣,他已經看透了!
嬴政已經下了這樣的命令,就算是攀附上了呂不韋,這人的政治生涯也已經提前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