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郭開
“那倒不必,量力而為,修渠這件事,急不來。若是最後修建的鄭國渠不能像都江堰一樣牢固,寡人可是要唯你是問。”嬴政可不想因為趕工期,導致水渠的質量不過關,那樣遭殃的可是關中平原的廣大平民們。
“唯。”鄭國眼眶發紅,忍住激動的神情,恭恭敬敬地像秦王行了一禮。韓非見好友如此,不禁替他感到欣慰,上至王公貴族,下至三教九流,在他們的心中,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或許很難理解他們的心情。
“韓非啊,你這一出門不要緊,阿羅差點追着你跑到秦趙交戰之地。”嬴政面對韓非的時候,語氣緩和了不是一兩點,只是沒有之前的激動恭敬,因為他終于想明白了,韓非是他家阿羅的徒孫,也就是他的徒孫,他可是要好好照顧他的。所以他說話的語氣,就帶上了親近之意。
嬴政說的韓非也是臉紅脖子粗,千言萬語,都彙成了一句話:“君上,韓非,懇請、留在、秦國,助、君上、完成、大業。”韓非幾乎是一字一頓,因而沒有絲毫的結巴,也表現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堅定。
嬴政大叫一聲好,一拍書案,站起身來,将鄭國和韓非一同扶起,得意洋洋地說道:“寡人就知道,寡人如此信重兩位,你們若不來輔佐寡人,還有誰當得起你們的這份心意?!”他說這話,将別的國君都貶低了一番,但是,事實也确實如此。
韓非和鄭國相視一笑,他們要侍奉的國君還真是意氣風發啊,也就是這樣的青年人才有這樣的宏圖朝氣。他們不敢想象當年在韓國別離,如今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又重新聚首。
嬴政原諒了鄭國,得到了韓非,但是回到寝宮後,還是覺得心中不爽。他疑心重,惱恨韓王的下三濫手段,就想提筆寫诏令。他剛寫了三個字,就被甘羅給抓個正着。
“逐客令?”甘羅逐字念道,疑惑地問,“阿兄,為何要寫這個?”
“哼,鄭國之禍,有一而不能有再,為了避免有私心的細作成為秦國的重臣名将,我決定,把所有的客卿都給趕出秦國。”嬴政放下毛筆說道,他可不是開玩笑,而是眼裏容不下沙子。
“阿兄,那你豈不是因噎廢食?自穆公以來,穆公得百裏奚,孝公得商鞅,惠王得張儀,昭王得範睢,此四人皆是以客卿之身,成秦國帝業,蠶食諸侯的領土。阿兄,他們可曾有負于秦國?倘若不用四人,恐怕秦國也難以成為七國霸主吧。”甘羅知道嬴政心裏不痛快,但是只要自己勸說一二,他會聽進去的。
嬴政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甘*脆下了一劑猛藥,補充道:“阿兄,你要是下了逐客令,那我恐怕也要回鬼谷生活了。”
“你敢?!你若要回鬼谷,寡人就先派兵踏平那裏。”嬴政立刻暴怒了,以前兩人還是朋友的時候,他就不樂意甘羅離開鹹陽宮,如今好不容易能厮守在一起,共同奮鬥了,甘羅卻威脅自己要回鬼谷,光是想想,他的暴虐之氣就壓抑不住,一把抱住甘羅。
“深呼吸,吸氣——呼氣——”甘羅常年兼職猛獸飼養員,對于如何安撫對方已經有了不少經驗,他感覺都能聽到骨頭咯嘣嘣的聲音了,“阿兄,我是說如果。”
“如果也不行。”
“明明是你趕我走的,阿兄,你忘了我不是秦國人,也在逐客令的驅逐範圍之內。”甘羅無奈地把話說完,“還有,以後不要随便喊打喊殺的,鬼谷可是生養我長大的地方。”
嬴政傻眼了,傻呼呼的“诶”了一聲,他再次确認道:“你不是秦國人?你怎麽可能不是秦國人?!”
“我是魏國人,阿兄,你忘了,我王父甘茂,也是魏國人。那你說,我是不是在逐客的行列裏?”甘羅眨眨眼睛,打破嬴政的幻想。
嬴政頭有些發懵,為啥他一直覺得甘羅就是和自己一樣的秦國人呢,對了,阿羅已經是他的人了,就跟原本是趙國人的母後一樣,自動變成了秦國人。
嬴政想通之後,多雲轉晴,心情特別明朗,松開死死抱着甘羅的胳膊,笑着說道:“哈哈,寡人的逐客令只是開個玩笑,我像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不像,你就是。”甘羅絲毫不給面子地回應道。就拿寝宮裏侍候的人來說吧,嬴政覺得那些個宮女都輕浮而不夠穩重,他不樂意別的女人呆在甘羅身邊。然後那些不是男人的男人——寺人們,嬴政也不樂意他們在甘羅面前杵着。雖然他自覺自己英武非凡,那些寺人絕對比不上。
總之,說起來小心眼的事情,甘羅噼裏啪啦能說上半天。
嬴政無言以對,只能兇惡地說道:“寡人就是小心眼,阿羅你就別和我計較了。”鬼谷什麽的,回來再找機會派人悄悄封上。
韓國細作之事暫時告一段落,長安君成蟜已經養好身子,準備重新出發了,他躊躇滿志,乘着馬車,離開了鹹陽。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到了趙國的國都邯鄲。
這其實是成蟜第一次到邯鄲,但是他在心中對比了一番,覺得這裏什麽都比不上鹹陽,身為秦國公子,他分外驕傲自豪。到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那裏等着了。
“李牧奉趙王之命,前來迎接。”李牧因戰功被封為武安侯。即使是因為他,扭轉了秦趙兩國的局勢,成蟜依然對這名将軍敬佩不已。李牧在北邊抵禦匈奴十數年,打得對方蝸居于草原上,不敢侵犯中原。之後李牧換防,幫助趙國抵禦強大的秦國、以及趁火打劫的魏國、韓國,絲毫不亂。
所以成蟜并沒有趾高氣昂地為難李牧,他保持着翩翩有禮的姿态,随李牧一同去了趙王宮。
一路上李牧并沒有同成蟜熱絡,反而非常冷淡,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成蟜的戒備。幸好成蟜經常見到秋無雪、長風這類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悶葫蘆,并不在意,沉默地走自己的路。
然而這種直脾氣的武将,顯然得罪了不少人。他們兩個在趙國王宮正走着,就遇到了小太子遷和趙王後。
李牧看到了趙王後,面色黑沉,雖然行禮,但是在他心中,自己拜見的只有小太子遷罷了。趙王後風姿不減當年,生了兒子之後,依然美豔,也是因為這樣,才勾得趙王廢了原本的太子嘉,立幼子遷為太子。
趙王後是娼妓出身,嫁過人之後成了寡婦,曾經被李牧當衆罵過,一直懷恨在心,如今看到李牧不假辭色的樣子,心中更加不爽。她也不叫起,就把李牧那樣晾着。
“行了,都進去吧,免得君上久等。知道的人明白李将軍知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夫人故意為難你呢。”趙王後哼了一聲,牽着小太子,袅袅娜娜地進了大殿。
果然這李牧是個将軍,而當不了政客。成蟜心中感慨。
兩人緊随其後,見到了趙王,自從上回趙國刺客參與嫪毐叛亂後,趙王就受了刺激,身子骨一直不怎麽好。
小太子遷看到了郭開,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熱情無比地喊着:“老師!”那份熱乎勁兒,比對他父王還要親近。只是郭開是趙王的伴讀,受寵十多年,趙王見此,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盈盈的。
“老師,你下回有空了,一定要帶我一起去玩,別的人都很沒意思。”太子遷拉着郭開的袖子,興致勃勃地說道。他品行不端全趙國都已經知曉了,除了郭開,也有不少朝中人想要哄得他的心。只是沒有人比郭開更讨他的喜歡。
“太子放心,您想學的,郭開全部會一一教給您。”郭開低垂眼簾,遮住了裏面的寒光,哼,原來還有人敢和他争奪太子的歡心,看他查出來之後怎麽整治他們。
“嗯!”太子遷高興的點點頭,在他眼中,郭開就是天底下最博學之人,他知道如何賭博不輸,喝酒不醉,如何整治讨厭的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成蟜等人都沒有注意郭開和太子。
成蟜質問趙王:“我當時一直昏迷着,趙王就直接封了我趙國的爵位,這趙國的封地也太廉價了吧。”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成蟜篤定趙王沒膽量殺了他,所以說話不客氣。
“這……”趙王當時只想着讓秦王不痛快,自相殘殺,削弱秦國的兵力,別的沒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