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聶榮死活不肯相信,  苦苦追求了那麽久的女神會欺騙自己。

但楚程說這話時的表情又信誓旦旦,他自己偷偷照了下鏡子,越發覺得楚程說的似乎挺對。

他最近因為女朋友的事情着急上火,  加上大師說做法事期間要茹素,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作為一個肉食主義者,  一點葷腥都不讓沾,  簡直堪比酷刑。

他吃不好睡不好,黑眼圈濃重得都快要掉下來了,  鼻子上也長了一顆痘痘,  前兩天剛擠掉。估計是因為手法不太對,  還留了痘印,楚程說的橫紋就是這個痘痘留下來的痕跡。

可如果他女朋友真的是《防騙手冊》上舉例的賣茶女,  怎麽可能只騙他一個呢?

而且女神在答應做他女朋友之前,  已經跟他認識了三四年,期間他一直追求,女神都沒有同意,還一直想給他介紹別的女孩子,  這跟《防騙手冊》上說的廣撒網多撈魚的賣茶女完全不一樣嘛!

聶榮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  大聲道:“她不是騙子!就算是的話,  她為什麽不騙別人,  就騙我?她一定還是愛我的!”

蔣逸:“……”

楚程:“……”

不過話雖這麽說,  聶榮的神情到底是沒有之前那麽篤定了,思來想去,還是掏出一張新的卡給楚程,請他去看看自己的女朋友。

楚程接了活計就要出發,臨啓程前聶榮看了看他雙手空空的樣子,  到底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大、大師,您不用帶點法器什麽的麽?”

楚程愣了一下,想起上回楚家那個養子似乎也問了自己差不多的問題,心想山下的人怎麽都這麽在乎這些儀式上的東西?他想說自己暫時用不上那些東西,上回拿的那個桃木劍就是,一直到他們從大廈出來,都沒用上。

沒有開過光的東西,帶了徒增累贅。

結果蔣逸倒是很積極地給他遞過來一個小包裹,裏面裝的正是法袍、桃木劍那一整套東西。

蔣逸湊到楚程耳邊小聲地說:“帶着吧,這個人一看就是個□□,帶上這些東西,他付錢能爽快一點。”

說到掙錢的事,楚程就不猶豫了,果斷接過了小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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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從包裹裏拎出那個用中性筆塗黑的眼鏡,為難地說:“這個就不帶了吧……戴上什麽也看不見,有點影響我發揮。”

“那就不帶。”蔣逸從善如流,反正他們都知道楚小程不是瞎子了,“那我下回給你準備點大蒜黑狗血什麽的?”

楚程茫然了一下,“啊……那就……不用了吧……”

一旁的聶榮:“……”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楚昕給自己介紹的這個大師,越看越不靠譜了起來。

他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剛剛的決定是不是錯了,楚程真的能解決之前那個久負盛名的大師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嗎?

--

蔣逸沒想到楚小程這個神棍的業務居然還真的開展起來了,而且一下子就掙了二十萬,滿懷欣慰地送楚小程跟聶榮出了校門,自己一個人往回走。

他一點也不懷疑楚小程是出去騙人的。

就楚小程那個單純的樣子,不被人騙就是頂好的了,不過他也不覺得楚小程能有什麽真本事,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在鄉下的時候跟着村裏算命的老頭學過一段日子的那種水平吧。

他剛才說的那些什麽夫妻宮、財帛宮,聽着還挺唬人的。

就算學藝不精也沒事,這人多半是楚家那個小子弄過來的,楚小程上門求助,楚家都能不認,坑他們一點錢怎麽了?

蔣逸從來就不是什麽三觀板正的人,楚小程現在已經算是他手底下的人了,遇上這種事情,他理所當然要站在楚小程的身邊。

這是當大哥的職責所在!

開學第一天沒什麽課好上的,楚小程要出去掙錢,蔣逸就做好大哥該做的事情,替他去找班主任請假。

後門的兩個位置一空,虎視眈眈多時的國際班同學們終于逮到機會,從楚程的課桌裏翻出了那張令他們熱血沸騰的約戰小紙條——

【周末來找我補習,我家的手機號136XXXXXXXX。】

“………………”

騷動的班級瞬間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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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程跟着聶榮到達他女朋友家樓下的時候,就遇上了他女朋友,和他說的那個大師。

這個大師看起來确實比楚程專業得多,童顏鶴發、仙風道骨,蓄着一把山羊胡,連道袍上的刺繡都凹凸有致,一看就是縫制上去的圖案,跟楚程身上這種印花的道袍相比,光是檔次上就顯得厲害許多。

兩方人互相碰上都愣了一下,那長胡子老道士警惕地看了身着法袍的楚程一眼,神色有些不善。

聶榮看見女朋友的表情,趕忙上前解釋:“寶貝,你還記得我有個很有錢的富二代朋友麽?今天開學,他聽說我們遇到了這些事情,就給我介紹了一位大師,我想着人多力量大麽,就把人帶了回來……”

他還想替雙方引見一下,長胡子老道士便很不客氣地開口:“哼,不用了。聶先生既然不信任貧道的能力,又何必幾次三番請我過來?”

他說着,摔了下袖子就要走,聶榮女朋友付白夢連忙将人攔住,連連道歉:“對不住,道長,這都是他自作主張我沒有這個意思的……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把這個人給我弄走?”

後一句話是對聶榮說的。

女神就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要他把人攆走,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聶榮面子有些挂不住,把付白夢拉到一邊,小聲解釋道:“寶貝你別這樣呀,我朋友也是好心。而且你說的這個道長,上次幫我們驅邪之後,沒多久就不管用了,我請這位大師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一勞永逸。我還不是擔心你……”

付白夢平時十分的善解人意,聶榮身邊朋友們都很羨慕他能追到女神,而且女神還對他那麽好,聶榮心中滿足,于是越發愛護付白夢,他一直以為自己在付白夢面前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付白夢說什麽也不肯讓楚程留下來,說這樣會激怒道長。

“萬一道長一生氣,不肯給我驅邪了怎麽辦?我茶園還沒收益,家裏人也生病,你就忍心看我被鬼糾纏……”付白夢說着說着就要哭起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愛我?”

聶榮心裏一揪,他最怕付白夢說這種話,他追了付白夢這麽多年,之前付白夢拒絕他都是因為他年紀太小,現在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怎麽忍心讓她傷心?

幾乎立刻就要點頭答應她,一旁的楚程卻忽然開口:“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這些事情,你請的道長都沒告訴過你嗎?”

那長胡子道長臉色一變,看了付白夢一眼。

付白夢立刻一臉怒容地開口:“當然說過了!這種事情還需要你來提醒嗎?”

說完又轉頭去埋怨聶榮:“你找的這都是什麽人……”

聶榮尴尬極了,沒想到自己女朋友對長胡子道長這麽推崇,信任到連新的大師都不肯接受的地步,只能一邊哄着她,一邊抱歉地看向楚程,想讓他先離開。

誰知楚程卻只是“啊”了一聲,“那你怎麽還随便沖撞鬼神?剛剛原本都有幾只邪祟準備離開了,你那一聲,直接又把它們喊回來了。現在你身上可是趴着五只邪祟,你真的要讓我走嗎?”

付白夢渾身一震:“五只……五只什麽?什麽東西?”

“就是鬼呀!”楚程嫌棄地開口,心想這個人怎麽這麽沒有文化的呀,“你旁邊這個道士的桃木劍還沒開光,打不過這麽多邪祟的。”

長胡子道士聞言立刻把自己的桃木劍收到了身後,而付白夢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色煞白,一時沉默下來,身體不斷地微微發抖。

聶榮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她是被吓到了,頓時心疼得緊,忙問那個長胡子道士:“道長,他說的是真的麽?我女朋友身上真的有那麽多只鬼?”

不是他懷疑楚程,只不過付白夢更信任這個道長,他也只能做做樣子。

長胡子道士聞言驚疑不定地看了楚程一眼,略顯慌亂地摸了摸胡子,眼神亂瞟,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過在看到楚程書包裏戳出來的那一截兒童玩具一樣的桃木劍時,他臉色一變,恍然大悟似的,一下子鎮定下來。

“咳……确實。”他擺出一副高人的模樣,“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之前擔心你們害怕,才沒有說。如今既然這位小友說出口了,我也不瞞你們。确實有五只邪……邪祟。”

聶榮登時臉色大變。

“那,那可怎麽辦?兩位大師,你們既然能看到那些東西,可有辦法化解?”

楚程正要開口,長胡子老道士便搶在他前面說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

“不過什麽?”聶榮急切地追問。

“不過你也知道,驅邪這種事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這麽簡單,之前為了驅趕付小姐身上的邪祟,我便已經元氣大傷,如今她身上更是有五只之多,這……”

聶榮當即明白他話裏未盡的意思,忙承諾道:“您放心,事成之後必有重謝!只要白夢安全,多少錢我都給!”

長胡子老道士要的就是這句話,聞言滿意地撫了撫胡子,嘴上說的卻是:“貧道乃是方外之人,金錢于我與糞土無異,你該知道我不是為這個……哎,不過既然施主你都這麽說了,那我拼上這條老命,也要救下付小姐。”

聶榮登時感動極了,拉着付白夢一起連連稱謝。

付白夢跟老道士對視一眼,不知為何,臉色逐漸平靜下來,也不那麽激烈地反對楚程進家了,深深地看了楚程一眼,沉默地跟在聶榮身邊。

楚程在一旁看得人都傻了,望向長胡子老道士的眼神充滿了崇敬。

原來還可以這麽加價!

長胡子老道士注意到他的神情,以為他是崇拜自己居然能把要錢的理由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不由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他其實是付白夢請來糊弄聶榮的假道士,原本的身份是京城影視基地門口等活幹的群演。

除了臨時接到單子,來演個神棍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這個付白夢要坑她富二代男朋友的錢,他拿錢辦事,沒什麽好問的。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啥都不會。年輕的時候,他聽說當道士掙錢多,也去道教協會拜師學習過一段時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分不夠,一直沒學成什麽東西,才放棄玄學,出來當群演。

憑借在道教協會的經歷,他平常演的也都是神棍、道士之類的角色,倒是比一般的群演賺得多一點。道教協會還給了他許多常人不知道的知識,比如說沒成年的無論男女,身上陽氣不夠充足,正統道教學院是不會讓他們接觸鬼魂的。

道教學院跟普通高校一樣,在學生高中畢業之後才開始招收學生,像楚程這麽年輕的孩子,就算真的被錄取了,這個年紀連基礎內容都沒學全呢,他理所當然就認為楚程也跟自己一樣,是個半吊子的江湖騙子。

同行相斥麽,他剛才才會那麽排斥楚程。不過現在看來,這小子不坑到錢是不肯走了,那就幹脆有錢一起掙吧。

上樓的時候,他蹭到楚程身邊,不着痕跡地開口:“小子,你哪條道上的?”

楚程眨了眨眼,這是問他供奉的是哪位天尊麽?

這一下倒是給楚程問住了,他在京都山上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家裏供奉哪位天尊的神像,師父平時給他講下山做的法事時,提到供奉那三位天尊的流派時,表情也多是不屑的。

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師父似乎更願意信奉自己。

可他師父又有什麽名號呢?

楚程一下子難住了,好在那長胡子老道士也并沒有糾纏,看他一臉猶豫,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沒錯,這小子果然是個半吊子出身。

連自己供奉的天尊都不記得可還行!

也就是出來招搖撞騙了,要真是當了道士,怕不是會把自家天尊氣死。

長胡子老道士不由得放松許多,借着聶榮正在前面安慰付白夢,沒空關注他們的時候,小聲問楚程:“你有準備道具麽?”

楚程一臉茫然,從書包側邊的口袋裏抽出了那柄蔣逸送他的桃木劍。

“……不是這個!”老道士被他氣得吹胡子瞪眼,“是鬼!就是那個鬼啊!我先前沒想到你能說這麽多,就準備了三個,你有的話再借我兩個?”

楚程更加迷茫了,鬼還能自己準備的?

不就趴在那女孩的身上麽?

剛下山幾天的孩子沒見過世面,還不知道世上還有騙子這種職業,十分耿直地指了指付白夢身上:“那裏就有五個呀。”

老道士一驚,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小子是提前在付白夢身上做了準備吧。

難道他也是付白夢找來的托兒?

剛剛付白夢抗議得那麽真情實感,他還以為這個小子是冒出來截胡的呢!付白夢這事兒做得太不厚道,怎麽也不提前知會他一聲?

老道士越想越氣,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前面聶榮安慰完女朋友,回頭一看兩位大師的臉色,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他女朋友的情況,難道真的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聶榮用力地握住了付白夢的手:“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有我陪着你。”

付白夢:“?”

--

一行人來到付白夢家裏,聶榮一進門就利落的開始放置香案,一看就是之前被使喚習慣了的熟練。

老道士給付白夢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怎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演員,那他工資還照付麽?

來這兒跳大神一天可有300塊錢呢,付白夢拿到錢還給他分紅,多一個人就得多分一份錢,這事兒可不能含糊。

可付白夢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自從楚程說她身上有足足五只邪祟之後,臉色就一直不太對勁,這會兒自顧自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道士氣結,覺得她一定是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自己。

肯定是要分走他的片酬!

他因此很是憤憤,不甘心地瞪了楚程一眼,卻發現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年輕人一點演戲的自覺都沒有,無所事事地在屋裏閑逛,就在他看過去的同時,拿起了旁邊桌上的一個物件,問:“這是什麽?”

衆人聞言看去,就見他手裏拿着一個形狀奇怪的物件,整體是一個釘耙的形狀,不過前端的釘齒又短又密,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用的。

聶榮瞧見他手上的東西,愣了下,下意識看了付白夢一眼,趕緊上來拿走了,小聲對楚程說道:“這是給貓梳毛用的梳子,白夢之前養過幾只貓……這東西我明明已經收起來了,怎麽又被拿出來了?”

他怕付白夢看見這些貓的用具傷心,随手拉開一個抽屜,就把梳子塞了進去。

然而為時已晚,付白夢已經看見了這東西,登時臉色大變:“這個東西怎麽又出來了?是誰拿出來的?!媽……媽!我不是說了讓你別亂動我的東西?”

一個中年婦女聽見聲音,從房間裏走出來,手上還拿着抹布和水桶,聞言不由得叫冤:“不是我拿出來的,我就是來幫你打掃一下屋子,哪兒敢随便動你的東西?”

付白夢卻顯得十分暴躁,壓根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不斷地抱怨:“你每次都這樣!我說了幾百遍不要動我的東西,你為什麽就是要動?”

付太太頓時委屈起來:“都說了不是我,你這孩子怎麽就不相信呢?”

聶榮插不上嘴,只能小聲跟楚程解釋:“白夢之前養的幾只貓結果都不太好,她看見這些東西會想起那些貓,但是又舍不得扔,所以一直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她媽……那一輩的人大概都這樣吧,不太在乎兒女的情感需求,總是趁着她不注意,把東西拿出來,白夢每次看到都要傷心。”

楚程的視線卻落在他剛才放梳子的那個抽屜上,神色有些莫名。

聶榮心頭一跳,忍不住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楚程緩緩轉頭,看了付白夢一眼,說道:“确實不是她拿出來的。”

“什、什麽意思?”

楚程卻答非所問,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問他:“剛剛買的附身符,你貼身佩戴了麽?”

“護身符?”聶榮愣了一下,“戴、戴了啊,怎麽?”

他趁着回教室拿東西的時間,把買的十張護身符都給了楚昕,不過楚昕送他的那張還在身上。

楚程微微點頭,說:“那就行。”

“咦?”

聶榮不明所以,卻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于是一臉緊張地盯着楚程,就見他一臉沉凝地伸出手,緩緩地——

抓起了供桌上的蘋果,啃了一口。

“這蘋果不錯,在哪裏買的?我給蔣逸也買幾個去。”

聶榮:“………………”

作者有話要說:  十更送上!感謝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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