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海高歌28 [VIP]
兩個多月前, 鐘蕾曾經說要拆戰艦,造漁場。
當時,包括陳朝陽在內的四個小夥伴,沒人相信她真的能辦到。
畢竟那可是戰艦啊!
而比戰艦更離譜的, 是在大海裏造漁場。
一個比一個天方夜譚。
但現在, 大一教室裏。
陳朝陽、周憲四人齊刷刷從位置上站起來, 盯着站在講臺上的鐘蕾, 一個個臉色激動地通紅。
因為就在剛才, 鐘蕾給大家帶來了一個不可思議到極點的計劃。
軍艦魚礁!
且不說這個計劃能不能實施, 單是能提出這個想法,就足以令人驚豔震撼。
普通人只想到在大海上造船, 捕更多的魚。
而牛人,她瘋狂到想要把大海, 收作華國的人工漁場!
那句很燃的話怎麽說來着?
我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星辰暫時還遙遠。
但鐘蕾告訴你,大海,我們完全可以征服它!
Advertisement
“這個計劃。”
于晚霜眼睛亮亮的盯着鐘蕾,許久過後才喃喃的說道:“可真是瘋狂又……”
說道這裏,她突然有些詞窮。
瘋狂又什麽呢?
“瘋狂又浪漫。”
鄒淼接過話茬。
她看着講臺上笑的一臉絢爛張揚的鐘蕾, 微紅着眼睛說道:“就像小蕾說的那樣,華國這一路走來,最擅長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只要能建設我們的祖國,華國人願意付出一切!也只有像是小蕾這樣,将國家作為終極信仰的人, 才能想出這麽不可思議的計劃。征服大海的想法當然瘋狂, 但瘋狂背後呢, 是人力向大自然挑戰的最終極浪漫。”
确實是浪漫。
瘋狂又浪漫!
鄒淼的話, 讓于晚霜等人一致同意。
甚至就連此刻,拿出這個瘋狂計劃,在臺上笑的一臉燦爛的鐘蕾本身,都浪漫的不可思議。
相比于四個感性的年輕人。
教室裏的三位大佬,則是最關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如果鐘蕾這個‘軍艦魚礁’計劃真的能成功實施。
那麽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絕對是一項功在千秋的發明創造!
她解決了捕魚業最根本的魚苗問題,讓華國漁船業、捕魚業形成了一個可循環的良好生态系統鏈。
這甚至比小蕾號的誕生,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難以想象。
如此瘋狂且大膽的想法,會是一個二十歲小姑娘想出來的。
三位大佬互相對視,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驚豔,以及——
振奮激動!
剛剛聽到鐘蕾竟然開口要戰艦,大佬們的想法是:胡鬧!
現在聽完鐘蕾的計劃。
三人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給給給!
給她戰艦!
或許這就是鐘蕾這個小姑娘的個人魅力所在。
她博識,沉穩,自信,年輕,且永遠對一切充滿熱忱。
以至于她只是站在講臺上,拿着一幅全球地圖,在華國海域輕飄飄畫了一個圓。
臺下的人就被她講的熱血沸騰。
“軍艦做魚礁,是什麽原理?再展開說一下的計劃,說詳細點。”
黃江平複了下自己激動地心情,急切的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軍艦的主要材質是鐵和鋁,相比于人工魚礁,顯然更耐用。軍艦沉于海底,效應就好比是沙漠中心的綠洲,其龐大的艙段與表面積,可以吸引大量的海洋生物在附近定居、繁殖,覓食,而且軍艦還是海洋生物躲避洋流與天敵的場所。”
鐘蕾微笑道:“當軍艦沉入海底,改善海洋地形和漁場環境過後,這片內海,就徹底成為海洋生物的天然魚床,到時候——”*
話說到這裏,鐘蕾轉過身,拿着一只鋼筆,在地圖上的‘申市’這裏畫一個小圓。
然後從申市向外擴散,分別是黃海、東海。
在這兩片海域分別畫圈,一市、兩海三個圈互相連接,就形成了一個‘漁三角’。
再然後,震撼的一幕來了。
鐘蕾以這個漁三角為基準點,向更遠處的蒼茫太平洋刷刷刷劃出七八條放射線。
她的筆鋒很沉穩,但每畫一條線,下面的衆人心髒都跟着一陣加速跳動。
“老師你看。以申市為基準點,以漁三角為軍艦魚礁場,整個太平洋的豐富海洋物資,都将會朝着我們源源不斷湧來。魚群之間,是會彼此傳遞信息的,就像是沙漠裏艱難行走的人看到了綠洲那樣,大量的魚群會乘風破浪不遠萬裏,從遙遠的太平洋深處來到漁三角,在這裏繁衍,生息。”
鐘蕾指着這處漁三角,笑眯眯的說道:“而我國,只要及時出臺限漁期,規定工業漁船拖網網孔大小等政策,保護新生魚苗。那麽這片漁三角,就是我們此後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天然人工漁場。”
聽完這個完整、龐大的計劃。
饒是黃江這輩子見慣了大場面,仍舊一臉呆滞。
這一刻,鐘蕾自己都沒意識到,她這副自信張揚的模樣,在衆人看來有多震撼。
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就仿佛整個大海,都被她輕松握在手中。
只要是想想未來整個太平洋的魚群,從全球海域乘風破浪、不遠萬裏集結來到華國海域的場景,黃江都覺得一陣熱血沖頂。
那該是……多麽震撼且壯麗的美妙畫面啊。
“咳。”
強忍住一口答應鐘蕾的沖動,黃江顫抖着手拿起保溫杯,放在嘴邊抿了好幾次都沒喝到水。
最後他放棄了,看向旁邊的顧崇青:“老顧,你怎麽看?”
關乎到國家軍艦,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貿然同意。
得再看看。
“環境問題你有沒有想過?”
顧崇青深吸一口氣。
他努力壓下眼睛裏的震撼與驚豔,問道:“還有軍艦的爆破沉海操作,同樣難度不小。若是軍艦污染了這片海域,不僅吸引不到魚群,可能還會讓漁民們的捕撈行動雪上加霜。”
“這當然是個不可忽視的重點,所以在這艘戰艦沉入海底之前,需要先進行作業拆除。像是軍艦裏的雜物,門窗,電纜,炮臺、吊杆等東西,全部都要拆掉。當這些污染源被拆除後,将戰艦做切割、爆破。”
鐘蕾顯然對此有着詳細的計劃,笑道:“顧老師您可以翻看到我給您的這份方案的第五十七頁,其中有詳細的戰艦拆除、切割、爆破、沉水等步驟的詳細計劃操作。”
奧。
顧教授翻開手中的方案,找到戰艦拆除步驟,看到上面詳細的計劃,仔細看了半天。
許久過後。
顧崇青嘴巴磕動數次,看向身旁的陳松:“陳工,你怎麽看。”
顯然。
顧教授也被說服了。
“你這個計劃,目前看來可以實施。但你別忘了,把軍艦沉入海底,對捕魚業來說确實是好事,那海軍方面呢?”
陳松目光定定的放在鐘蕾身上,說道:“雖然這麽說有些功利,但海軍花費重資買來的戰艦,就算是報廢了,他們也不樂意無償把軍艦捐出來。”
“當然不是無償,這艘戰艦,将會是有償、且分期償還的。”
對此,鐘蕾笑道:“我們将這份計劃方案,交給漁業局,由漁業局的領導出面,和海軍相關方進行交涉。漁業局出錢,将這艘報廢戰艦從海軍處買回來,此後每年,用軍艦魚礁捕魚賺來的錢,抽掉一部分,分期償還給海軍處。如此一來,我國內海魚苗産量增加,漁民們賺到了錢,漁業局就能拿到稅收款。海軍處不用每年花費一大筆錢在一艘報廢的戰艦上,反而還能從漁業局這裏拿到一筆錢,用來購買、制造新型軍需裝備。這是一個多方共贏的局面,我想,海軍處會答應的。”
這話說完。
三位大佬定定的看向鐘蕾,怔怔無言。
年輕……真好啊。
敢想,敢做,敢拼。
鐘蕾身上這股青春自信的張揚勁兒,怎麽就這麽讨人喜歡呢。
陳松沉默良久,突然酸溜溜的說道:“若是我早一年認識你,也不會讓你師傅占了這麽大的便宜。”
顯然,他還在因為收徒被鐘蕾拒絕而感到耿耿于懷。
黃江則是在一旁笑的十分暢快。
顧崇青看着鐘蕾,感慨道:“了不起,了不起啊。”
剛剛聽到軍艦魚礁計劃的時候,大家的唯一想法是,驚豔、瘋狂。
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一點都不瘋狂。
它是鐘蕾在這個暑假裏,跑了多家圖書館和資料室,沒日沒夜構思、最後慎重繪制出來的,各方面都考慮的非常成熟的一個計劃!
三個大佬剛才輪番上陣,從計劃操作、環保以及關系調度方面,對軍艦魚礁計劃展開了多方面質疑。
最後都被鐘蕾一一完美解決。
那現在這個意思,是不是說……
“顧老師!你倒是給句準話啊!”
教室後排,連一向沉穩的周憲,這個時候看着三個大佬含糊其辭的态度,都沒忍住提高聲音說道:“這事兒,到底行不行!”
先前鐘蕾怎麽說的來着?
如果你想學會維修、制造收音機,那你就得先去拆一個收音機。
戰艦也同理。
可說實話,收音機怎麽能跟戰艦相比?
試問整個華國,不,就說放眼全世界,哪個科研人員有這個本事,在學習戰艦構造的時候,能親自上手去拆戰艦!
但現在……好像鐘蕾真的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原來只要找對辦法,軍艦,确實是可以拆的!
別說焦急的周憲。
包括鄒淼、陳朝陽、于晚霜三人都緊緊地看向黃江他們,神情期待又激動。
“那可是一艘軍艦啊,我們哪裏能保證真的能申請下來!”
看着這四五個年輕人期待的目光,顧教授沒忍住拉下臉警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但我先提前警告你們,就算是将來你們能拆軍艦,也要給我老實點,這種事情可不是兒戲。”
奧。
雖然顧教授這個話說的很嚴厲,但其實也表示了一個意思——
他同意把這份‘軍艦魚礁’的計劃遞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顧老師您太帥了!黃老師和陳老師也是帥的!”
“你放心我們保證老實!”
“沒有人比我們更老實了!真的!”
所以,當顧崇青話音落下以後。
教室裏立刻響起幾個年輕人興奮到難以自持的興奮尖叫聲。
媽耶!戰艦哎!
我們竟然真的能有機會親自上手去拆戰艦!
大家一陣歡呼過後,又激動地将鐘蕾圍在中間一陣猛誇。
“小蕾,你簡直神了!”
“剛才你在講臺上畫圓的時候,我覺得好帥好燃!”
“一個暑假的時間,你是怎麽做出這麽瘋狂的計劃的啊!”
被四個小夥伴們圍在中間。
鐘蕾笑眯眯的說道:“就是腦子裏有了個想法,然後就開始做計劃了啊。”
衆人聽得一陣無言。
你說的這麽随意,好像我們也能做出來似的。
“小蕾,那個咱倆從小一起長大,說是青梅竹馬并不過分吧。雖然我不是你親哥,但咱倆絕對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妹對不對!”
這時候,陳朝陽突然忸怩的和鐘蕾攀交情,然後一臉期待的問道:“說這麽多我就是想問問你,到時候等拆軍艦的時候,你能帶我去拆動力主機部分嗎?”
教室裏的氣氛頓時為之一靜。
再然後,幾個人彼此對視,都看到了各自眼睛裏的警惕與較勁兒。
“不行!”
于晚霜當即站出來表示反對:“我要拆動力主機部分,陳學長你要不拆軸系船動力部分吧。”
“那不行,我先說的。”
陳朝陽并不願意退讓,兩個人立刻展開一場‘誰更适合拆動力主機’的學術辯論。
“我想拆機艙機械設備和動力管路。”
趁着于晚霜和陳朝陽辯論的時候,鄒淼弱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滿眼期待。
“那……那我拆特種機械和船舶系統!”
周憲半點不落人後。
就算朋友之間關系好又怎麽樣。
到了拆軍艦的時候,誰都不想做出讓步。
拆到就是賺到啊!
到底是一群年輕人。
平時再怎麽努力學習,再怎麽談報複信仰,到了這個時候,也難免激動到忘乎所以。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他們倒好,已經開始争搶着自己要去拆戰艦的那一部分了。
就……離譜!
黃江、顧崇青以及陳松三位大佬看的直咧嘴。
許久後。
“咱們那個時候,哪敢想着拆軍艦啊,我第一次走上軍艦,都已經四十歲了。”
陳松有些唏噓。
“這幾個孩子,都是好孩子,也是最優秀的孩子。”
顧崇青看着正在教室裏争的面紅耳赤的幾個年輕人,眼睛裏都是笑意:“将來,他們也一定會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
“那就把這份計劃交上去吧,咱們老了,但他們還年輕。他們比咱們敢想,敢做,也敢拼。不就是一艘軍艦嗎,孩子們想拆,那就讓他們拆!有這份軍艦魚礁計劃,應該很有可能申請來一艘戰艦。”
黃江笑的一臉豪邁:“今日拆戰艦,來日造戰艦!國家的未來,永遠都握在年輕人手裏!”
鐘蕾的這份軍艦魚礁計劃,徹底打動了三位大佬。
所以這天過後。
黃江、顧崇青、陳松三人聯名,以船舶重工集團、申市交大、艦船武器裝備發展戰略研究院三方的名義,邀請了經濟學者、農業部、漁業部、船舶重工集團、駐申市海軍等多個部門,展開了一場激烈探讨。
而這次的讨論重點就是——軍艦魚礁計劃評估。
不出意外,當這份計劃拿出來以後,各方的反應都非常激烈。
以軍艦做魚礁,以大海做漁場。
任何一個聽到這個這個詳細計劃的人,都會為之震撼驚豔。
當然,更讓人震撼的是。
提出這個恢弘計劃的人,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才二十歲?鐘蕾?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啊。”
“還記得小蕾號嗎,小蕾號就是這姑娘發明創造的。”
“原來是她!我有印象,這小姑娘是個厲害人物啊,幾個月前敢開着漁船,在麗國佬的軍艦眼皮子底下給同胞們護航。”
“怪不得她能拿出這麽瘋狂的計劃。”
“黃工,你這個寶貝徒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可一定要好好護着她,将來給我們海軍造戰艦。”
“這份計劃,咱們初步表決同意,後續讓各方去考核。一旦表明可行,那就把‘常勝號’交給這小姑娘。”
鐘蕾造出小蕾號那次,從南到北,多個行業一片振奮。
但這次不一樣。
軍艦魚礁計劃只在某個特定圈子裏傳播,半點消息都未曾流傳出去。
只是這并不妨礙鐘蕾這個名字,再一次被各方大佬們記住。
一個造出新型拖網漁船,為國家捕魚業帶來每季度十九萬創收的小姑娘。
一個敢開着漁船,在麗國戰艦面前給同胞們護航的小姑娘。
一個提出用戰艦沉海,來為華國造人工漁場的小姑娘。
這樣的國之棟梁,如何讓人記不住?
鐘蕾,了不起!
這次會議過後,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多個國家部門開始悄悄運轉。
從調查軍艦沉海的可行性,到我國內海魚苗的情況,到實施軍艦沉海的操作計劃,每一個步驟,都要經過嚴謹的、缜密的邏輯評估。
而這一評估,就是兩個多月時間悄然過去。
時間進入十一月份,升學讀大二的鐘蕾,安穩的在交大學習了兩個月。
但陳朝陽、周憲等人已經開始逐漸沉不住氣了。
這都過去了兩個月,怎麽還沒有消息呢!
好在等待的時間沒有太久。
十一月中旬的某天,鐘蕾五人被顧崇青單獨叫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除了顧教授之外,還有兩個穿着軍裝,模樣嚴肅的軍人。
“什麽都不要問,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做什麽。”
顧教授低聲交代道。
鐘蕾五人彼此對視,都看到了各自眼睛裏的振奮。
看來,那艘軍艦,國家批準了!
“鐘蕾同志,你和鄒淼、陳朝陽、周憲、于晚霜四人一起,被臨時收編為常勝號爆破拆除隊編外成員,兩個小時後,會有人接你們出海。此後一個月,你們将不能和外界取得任何聯系,學校方面,我們會替你們請假,但請務必在回來後,補上課程內容。”
那位軍官将五份厚厚的協議分別遞給五人,嚴肅道:“這份關于常勝號的保密協議,我希望你們認真看完,然後簽署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在今後的日子裏,對此事完全保密。”
涉及到一艘國家一級戰鬥軍艦,确實要簽署保密協議。
鐘蕾等人認真看完協議,然後鄭重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兩個小時後。
一輛不起眼的軍車在交大後門,接上了鐘蕾五人,和大家同行的還有艦船武器裝備發展戰略研究院的總工陳松。
六人先是坐車到碼頭,然後經過一天一夜的海上航行。
最後抵達一座未曾出現在地圖上的荒島。
下船的那一刻,大家同時瞪大了眼。
正是清晨日出的時候,海平線盡頭是一片刺目的紅。
近處的海面上,一艘破敗、傷痕累累但卻散發着猙獰威懾力的巨大軍艦,在海邊靜靜地伫立。
它比小蕾號要龐大數十倍,第一眼看過去的沖擊力,簡直令人震撼失聲。
“這就是常勝號。”
陳松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知道為何竟有些低沉。
“好震撼!”
陳朝陽激動地看着常勝號,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陳工,我們快過去吧!”
誰不想近距離去接觸一艘軍艦呢?
“先等一等。”
然而,陳松卻搖了搖頭,示意衆人看向荒島的另一側。
陳朝陽等人微微征愣,然後幾個年輕人齊齊轉身。
荒島的另一側。
一個身材修長、模樣堅毅的中年将軍,帶領着一隊老兵朝着大家走了過來。
将軍身後那隊老兵,個個頭發花白,步履蹒跚。
走近了才發現,他們有的人瞎了一只眼,有的人斷了胳膊,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嚴重的傷損。
“鐘蕾同志,你好。”
那位領頭的中年将軍走過來,和鐘蕾笑着打招呼:“又見面了。”
這位将軍,鐘蕾是頭一次見。
但對方竟然說‘又見面了’。
她征愣片刻,聽着對方熟悉的聲音,驚訝道:“您是……指揮官?”
沒錯,這位中年将軍,就是那位駐申市海軍第二指揮部的指揮官。
在舟山海域,兩人曾經通過對講機和無線電,展開過一次完美的救援護航合作。
“是我。”
指揮官笑道:“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我想懇求你一下,稍等片刻再進入常勝號,可以嗎?”
鐘蕾看向指揮官身後那群傷痕累累的老兵,大概懂了。
她肅然道:“當然可以。”
于是,指揮官悄悄地退到後面去。
在衆人的注視下。
老兵當中斷了胳膊的那位抱着槍,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他看向鐘蕾,咧開嘴笑道:“小女娃娃,是你提出的計劃,要把常勝號沉入海底的?”
這個老兵上了年紀,笑起來的時候滿臉滄桑,但一雙眼睛裏卻滿是精光。
鐘蕾也笑了:“是我的計劃,爺爺。”
“娃娃,你知道嗎?這艘常勝號之所以叫做常勝,是因為他曾經在大海之上戰無不勝。他每一次出征,都在為我們這個國家抗擊外敵。但可惜啊,多年的征戰讓他傷痕累累,直到十多年前,他被敵方的戰艦轟破,整個常勝號數百戰友,大部分就此遇難。”
老兵說到這裏,用僅有的那只胳膊指了指身後的十幾個傷殘戰友,笑道:“就剩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活了下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聽得鐘蕾險些落淚。
她看向眼前這一群傷殘老兵,嘴唇數次磕動,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不要哭,爺爺老啦,最看不得小娃娃哭。常勝號在這片荒島上,停了十幾年,每年我們都來看他,看着他一點點腐朽、破敗,我心裏難受呀。原來不止我們老了,他也老了。”
老兵停頓片刻,眼睛裏帶着淚光。
他擡頭看向在晨光裏安靜伫立的常勝號,說道:“人嘛,總是要服老的,這個我服,我們身後這幫老骨頭們也服。可常勝號不能老啊!他是國之重器,曾經為了保衛我們國家,流血流淚,這樣的英雄怎麽能老呢?直到上個月,我聽說,有個小姑娘,要把他炸了,沉入海底……”
每一艘戰艦,都是海軍心中的信仰。
一艘陪伴他們出生入死的戰艦,是血溶于水的革命戰友,眼睜睜看着這艘戰艦被炸了沉入海底,老兵們想來心裏一定很難受。
鐘蕾深吸一口氣,歉意道:“對不……”
她這聲道歉沒有說出口。
“不要道歉,爺爺不怪你,反而要感謝你。”
老兵搖搖頭:“常勝號年輕的時候,是大海之上戰無不勝的将軍,他不應該這樣在海邊默默無聞的腐朽、老去。活着的時候,他在海上沖鋒陷陣,保家衛國,死後沉入海底,他将化作魚礁,引來四方海域的魚群,繼續在海底為國征戰,庇佑華國平安。”
鐘蕾聞言別過臉。
陳朝陽、周憲四人怔怔的看着這群老兵,失聲無言。
他們沒有經歷過戰争。
但只從這位爺爺的話裏,大家就能感受到戰争的殘酷。
“好啦,人老了,就愛絮叨,我不說啦。”
老兵沖着鐘蕾等人笑了笑,然後下一刻,他收起笑容,認真的整理自己那身軍裝。
再接着,老兵的神情變得一片肅穆。
他用僅有的那一只手,将槍舉過頭頂,高聲喊道:“267師常勝號艦麾下所有,報數!”
老兵身後。
那群本來步履蹒跚的老人們,一個個驕傲的挺立起胸膛。
縱然兩鬓花白,也不掩其風骨。
“一!”
“二!”
“……”
“十七!”
“報告隊長,267師常勝艦麾下應到三百一十五人,實到十七人,請指示!”
老兵轉過身。
他看着眼前的十七位老戰友,沉默片刻後,沉聲道:“鳴槍!敬禮!”
十八位老兵同時朝天鳴槍。
砰!
砰!
砰!
荒島。
在一片清晨的紅色光暈裏,這群風燭殘年、滿身傷痕的老兵排成一排,挺直了胸膛,看向遠處的常勝號,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淚光。
常勝號的時代,就此落幕終結。
他們今天特地趕來,不為別的,就是想來——
送別一個老戰友。
▍作者有話說:
ps:*資料查找來自網絡——軍艦魚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