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短暫平靜(3)

那天的季銘放着老師布置的作業不做,正在家打着游戲,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狀态極好的季銘給打斷了,有幾分火氣的季銘慢吞吞地走去開門,邊走還邊沖着門外面那個瘋狂敲門的人吼道:“來了!趕着去死啊!”敲門敲那麽大聲……

一開門,發現是葉蔚檸。

季銘一愣,根本沒想到會是她:“你幹嘛?”

“兜兜不見了。”葉蔚檸急得滿臉通紅,全無平時那副淡定文靜的樣子。

兜兜不見了,兜兜是誰?季銘反應了兩秒,才想起兜兜是他家薩摩耶格格生的一只小狗,袁子恒要過去送給葉蔚檸養着玩了。

“你等我換個衣服,我跟你出去找。”外面氣溫很低,季銘其實不太想出門,但看到葉蔚檸那副快哭了的表情,季銘也ting不忍心的。季銘對自家的狗格格喜歡是喜歡,但要說到兜兜,他還真沒什麽感情,格格生了九只小狗,都送人了,他想管也管不過來。格格剛懷上小狗那會兒,就有不少人要小狗崽子,抹不開人情也都送了,當時他強烈要求才勉強留下一條給袁子恒。

“袁子恒那家夥呢?”季銘換好衣服和葉蔚檸一起出門,想着這時候最應該出現的難道不是他麽?八竿子也打不着自己這裏啊。

“我聯系不上他。”葉蔚檸很是沮喪,電話打不通,去了他家敲門也沒人應。葉守川不會管這樣的小事,林慧一直就嫌兜兜髒,兜兜不見了她倒是巴不得,而葉汐,聲稱自己怕狗怕得要命。

全家只有葉蔚檸急得要命,其他人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葉守川喝着茶看着報紙,林慧悠閑地看着電視劇,葉汐則在房間裏聽音樂。

十幾歲的葉蔚檸只得找比她大幾歲的季銘幫忙,畢竟,他和袁子恒的關系最好,應該不會拒絕的。

“你先冷靜一下,別着急。”季銘開口說道,“兜兜什麽時候不見的,在哪兒不見的。我們不能瞎找啊。”

“我要去書店買書,帶着兜兜不方便,就把她留在家裏了。”葉蔚檸告訴季銘,“我回來的時候就不見了。”

“兜兜以前喜歡偷偷溜出去玩麽?”

“從來不。她很乖。雖然我出門的時候她很想跟我一起出去,但我要是讓她待在家裏的話她就不會出去。”

季銘第一反應就是這狗絕對不是自己走丢了的。

“你家裏人怎麽說?”

“他們都說不知道,說沒注意。”葉蔚檸如實回答。

季銘眉頭深鎖,沒再說話,想了一會兒說:“那我們去你家附近找找吧。”

“嗯。”葉蔚檸現在心慌得要命,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得聽季銘的。

大冷的天,葉蔚檸因為着急,不停地在小區附近來來回回找,喊着兜兜的名字,反倒出了汗,冷風一吹,渾身都是冰的,嗓子也有些沙啞。

季銘其實早就知道,在這附近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但仍舊賣力地幫着葉蔚檸找。

天色已擦黑。

“會不會兜兜偷偷出去玩被狗販子給抓了?”葉蔚檸不死心,猜測着各種原因。

“也有可能。”丢狗有很多種原因,有的是狗自己跑出去認不得回家的路了,這種一般都會成為流浪狗,有的是狗很名貴,會被狗販子惦記,還有的會被投毒,畢竟天氣冷了之後有很多人吃狗肉。季銘覺得哪一種結果對葉蔚檸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相較而言,找不到反而是比較好的情況。季銘承認自己從小到大撒謊無數,段位極高,但面對葉蔚檸他好像破功了,他思忖半天,緩緩開口,“也許兜兜不小心走丢了,但兜兜那麽可愛,一定會有好心人收留她的。”

“真的麽?”葉蔚檸死死盯着季銘的眼睛看,想知道這到底是安慰她的話還是可能性比較大的猜測。

“真的。”季銘被葉蔚檸看得有些心虛,這個謊他撒得很失敗。

“你知道狗販子都在哪兒活動麽?就是那種狗市,或者那種屠宰市場。”葉蔚檸嘆了口氣,抱着最後希望問季銘。

“北城區那邊好像有一個。”

“你能帶我去麽?”葉蔚檸看着季銘說。

“可是都這麽晚了,我們先吃個飯再去吧。”季銘其實一點都不餓,想想又說,“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那種地方季銘沒去過,但光想想就知道有多血腥殘忍了。他不想去,或者說,他不想帶着葉蔚檸去。

“我不餓,要不我們随便先在路邊買點東西吃,打車去吧,問問司機也許知道具體地點在哪兒。”葉蔚檸雖然覺得麻煩季銘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時候也只有這樣了。

季銘還在猶豫,沒說話。

葉蔚檸怕季銘不答應,換誰好好的周末被攪亂了出來幹這種跑腿勞神的事都會嫌麻煩的:“求你了,帶我去吧。我們早點去,也許兜兜還在。”也許那些人還沒來得及殺兜兜。葉蔚檸不忍心說出死那個字。

“走吧。”季銘也沒再提餓的事兒,直接帶着葉蔚檸去了那個屠宰市場。

屠宰市場其實就是原先一些破舊廢廠房改造成的,髒,亂,差,空氣中彌漫着血腥的味道,充斥着狗販子們讨價還價的聲音,還有狗的嘶叫聲和嗚咽聲。市面上大部分狗肉都出自這裏,還有人會到這裏買狗,但這裏的狗買回去能養得活的很少,小狗基本一個星期就會死,所以有人說這裏的狗都是星期狗,買回去也就七天樂。

地上有深紅色的血跡,也有鮮紅的還在流的血,還有人穿着皮制的圍裙拿着水管随意地沖着地上的鮮血,越沖越髒,葉蔚檸下了車後看到這樣的景象,腦子轟地就空白了,遠處矗立着好多牌子,上面就地宰殺四個字格外醒目。

季銘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比自己矮兩個頭的葉蔚檸僵硬的背影,竟然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饒是他,看到這樣的場景,都覺得喉嚨發堵。

葉蔚檸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頓了一會兒,開始往裏走。

季銘和葉蔚檸在這裏格外顯眼,有小販甚至吆喝起來:“要活的還是死的?”

“有見過白色的薩摩耶麽?大概10個月大。”葉蔚檸皺着眉頭問,拳頭握得緊緊的。有的狗被關在籠子裏蜷縮着一動不動眼神呆滞,好像知道自己的結局似的,平靜,充滿着絕望。有的被鐵鏈子套着,身上有傷,有血,有的親眼看着同伴被扒了皮,低聲嗚咽着。

“薩摩啊?”小販邊說着還邊磨着刀,“這個倒沒有,白色的博美也ting俊的,要不銀狐你要麽?”

葉蔚檸沒有再理這個小販,繼續往前走,問另外一家。小販看着葉蔚檸這副怨念深重的表情覺得好笑,随口罵罵咧咧了幾句,吃飽了沒事撐的。

問了好幾家,都沒問到,葉蔚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着什麽,問不到消息,她難過,她失望,但她更怕問到消息,更怕哪個小販一臉無所謂地說,哦,白色的薩摩啊,已經宰了,皮還剝在那兒呢。

“別問了,我們走吧。”季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住還要往前走的葉蔚檸,“不是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麽。兜兜會沒事的。它長得那麽好看,再加上也不看是誰家的狗,能說丢就丢麽,說不定你回家它都在家等你了。”

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安慰。

葉蔚檸眼圈發紅,被季銘拉住的手跟冰似的。

回去的路上,季銘和葉蔚檸都沒有說話。司機師傅是個健談的人,看着後座兩個學生樣子的男女生,不由得開起了玩笑:“怎麽,吵架了?小子,快哄哄你女朋友,都快哭了呢。”車內的氣氛,加上葉蔚檸發紅的眼圈,誤會成早戀學生也是正常。

季銘這時候沒什麽心情開玩笑,直接對司機說:“師傅,專心開您的車吧。”餘光瞄着葉蔚檸,發現她已經把臉轉向了窗外。

季銘心裏一團火,想着回家一定要跟老頭子說,北城區那什麽破地兒,那個屠宰市場必須要給取締了!煩爆了!

“今天謝謝你,你趕緊回去吃飯吧。”季銘打車把葉蔚檸送到小區門口,想下車把她送到家門口,沒想到葉蔚檸來了這麽一句話。季銘無語,她怎麽還記得自己剛才說要吃飯的事情?又不是飯桶,餓一會又不會死,再說了,他真的不餓,剛才只是随口找個借口想讓葉蔚檸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好麽。

“我送你到門口吧。”季銘還沒說完,葉蔚檸就下了車,利索地關了車門,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往小區深處走了。

這是葉蔚檸在學校對待季銘的一貫方式,沒什麽廢話,有事就說,沒事走人。

砰一聲,感覺車門都要震碎了,季銘臉色陰沉,撇了撇嘴,報了自家地址,司機這回很識相地閉嘴沒有發表什麽意見。車才啓動沒多久,季銘突然開口說:“調頭,回剛才那個小區。”

少年的情感線,好似也同那次調頭一樣偏了方向,偏到了終究不會有終點的地方。

還說不是吵架?司機壞笑,快速調了頭。

季銘緊皺着眉頭,心裏憋悶得很,可能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抽了風,就是莫名地不太爽,下車就憑着記憶往葉蔚檸家方向跑,他就來過一次,還是和袁子恒一起來的,不知道袁子恒那個臭小子幹嘛去了,這個時候最應該陪着葉蔚檸的,不應該是他嗎?

跑着跑着就看到遠處小區人工河邊長椅上的熟悉身影。瘦削的身影顫抖着,雙手掩着凍紅的臉,她,在哭。

女孩子哭季銘見得多了,有的你開個玩笑稍微捉弄下眼淚就掉個不停,有的一起看個煽情電影會哭個不停……葉蔚檸,這個一直很淡定很安靜的女生,時常會讓人忽略她情緒的女生,在哭。季銘看得出來,這次她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哭得很大聲,擦黑的天色模糊了坐在長椅上的身影,眼睛不尖都發現不了她,也許,她不要自己送的原因就是她不想忍住眼淚了抑或是她已經忍不住了。

季銘離得不近,但葉蔚檸每一聲抽泣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像是有什麽也錘在自己心上一樣。他沒有上前去打擾,只是靜靜站在遠處注視着葉蔚檸,等她平靜,等她擦幹眼淚,等她站起來,等她走回家。季銘悄悄跟着,直到看到葉蔚檸進了家門,又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季銘到家後,沒吃飯又拿起游戲機玩,只是狀态差到不行,心很煩躁,很亂,那個暗自哭泣的身影總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那一|夜,季銘睡得不好。那一|夜,葉蔚檸回家把葉家鬧翻了天。

後來,季銘爸爸出了事,葉蔚檸也在不久後出國留學。兩個沒什麽關系的人,卻很巧地在同一時間段都經歷了人生的巨變。這,算不算也是一種交集和糾葛呢?

比起思念,緣分是一種更玄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嘆氣……有時候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一個人,比如季銘,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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