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承受不起

醫院的會議室。

宋墨眉頭深鎖,秦世歐也難得一副表情凝重的樣子,林曼眼圈微紅。即使這裏有最好的眼科,腦科,神經內科專家,也于事無補。沒有人敢保證經過手術和治療葉蔚檸就一定能恢複視力,而且,看過片子後,這些專家都否決了手術這個方案,因為風險太大,成功率太低。

“手術成功率是多少?”林曼問。

“不超過百分之十。現在病人還能看到微弱的光線和影子,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完全失明,但如果手術,很有可能病人連手術臺都下不來。”幾個醫生的意思很明顯,手術一旦失敗,葉蔚檸連命都保不住。

“病人的血塊位置也很特殊,增加了手術難度。這樣的情況,我們一致認為采取保守治療的方式比較穩妥。”

“恢複視力的可能性有多少?”宋墨沉聲問道。

“有時候血塊會自己消掉,但也可能永遠都消不掉。這個,我們也沒辦法預料。”

聽完醫生的話,宋墨幽深的眸子黯淡了幾分,一聲嘆息微不可聞,他很少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滋味,但現在,他卻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結果,這個結果之于葉蔚檸何其殘忍,他不敢想。後天失明的人要比先天就看不見的人更痛苦,這個打擊,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不超過百分之十,比之前醫生說的百分之三十還要小。

林曼不再說話,只是無聲地流眼淚,她很少哭,以前那些催人淚下的采訪她都能理性面對,但現在,她只得任由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她最好的朋友,為什麽要受那麽多苦?

我沒事的,我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

葉蔚檸的話還回蕩在林曼的耳邊,她的好朋友,不哭也不鬧,只是不斷地自我安慰和寬慰別人,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她沒事,不用擔心她。暫時看不見,這個暫時是多久?

長久的沉默。

“我要進行手術。”葉蔚檸的聲音突然想起,她在護士的攙扶下來到會議室,她穿着病號服,臉上沒有血色,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秀眉微蹙,語氣卻是異于常人的平靜。這是秦世歐從英國回來後第一次見葉蔚檸,那天夜裏,突然接到宋墨的電話,得知關于葉蔚檸的事,他是真的有些惋惜。通過多方關系找到了最頂尖的醫生就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國。

看着原本溫婉文靜的葉蔚檸,真是憔悴了許多,整個人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樣,顯得很沒有生氣,還有那雙明眸,現如今已經失焦,秦世歐感嘆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檸子。”林曼紅着眼圈,代替護士扶着葉蔚檸,硬是平複自己的語調,狀似輕松地說,“醫生說了,保守治療比較好。只有那些嚴重到意識不清,不能自理乃至癱瘓的病人醫生才建議進行開顱手術來清除腫塊。”

葉蔚檸反手握住林曼的手,淺淺一笑,樂觀地說:“不是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手術會成功麽?”

“是不到百分之十。”宋墨沉聲提醒葉蔚檸。

一衆專家中有個華裔的醫生随後開口:“我們不建議手術,因為手術的風險太大,你的血塊超過4,位置也特殊,不能開額頭,只能開腦後。還有,即便手術成功了,會有什麽程度的後遺症我們也不能預料。希望你考慮清楚,并且和家屬商量好。”

“不用商量。”葉蔚檸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否決了醫生的建議,她不能接受自己變成一個瞎子,手術的成功率再低,不是還有成功的希望和可能麽。就算死在手術臺上,她也認了,打了麻醉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麽痛苦,能醒來,是她的幸,醒不來,那也就這樣吧,那是她的命。呵呵,她可以算是無牽無挂呢,媽媽不在了,爸爸有等于沒有,沒有結婚,所以沒有丈夫和孩子。

“手術是需要家屬簽字的。”宋墨的語調不緊不慢,卻立馬将了葉蔚檸一軍,“恐怕不是你說不用商量就不用的。”

葉蔚檸眉頭緊蹙,對于宋墨說的問題很是煩躁,剛剛才和葉守川鬧僵,她連他的面都不想見,更不要說找他簽字了。

“檸子,別沖動。”林曼也在一旁勸葉蔚檸,“還是聽醫生的吧,先觀察看看。”

葉蔚檸沒說話,臉上寫滿了失落,轉頭,自顧自摸着牆往外走,出了會診室。林曼怕葉蔚檸摔着或者做出什麽傻事,急忙跟出去。剩下的人,也一時無話,似乎大家都被剛才那個倔強而又悲傷的背影觸動了,饒是見多了生離死別的醫生,也難掩同情和惋惜。

會診結束,年輕的華裔醫生好心地給了宋墨一些提醒:“後天失明的人會比先天的盲人更為敏感和脆弱。視覺的喪失造成行動的不變,如果身邊的家人和朋友這時候沒能給他們适度且正确的關心,很容易引發心理問題。”

宋墨點點頭,靜靜聽着醫生的話,神情專注又認真。

“他們也許會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冷靜或暴躁,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現實的一種反應和發洩,他們想方設法把身邊的人折磨走,然後自己的內心會更痛苦。過一段時間,他們會變得很安靜,不願意出門,不願意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和人際交往。常人很難想象他們的孤獨感。”

“作為家人,應該怎麽做呢?”宋墨雙手環繞,認真地問道,清俊冷清的臉因為擔憂染上了一層墨色。

“陪伴,理解,遷就,還有适時的敲打。”

“敲打?”宋墨劍眉一挑,提出疑問。

“往往敲打的方式更能讓他們解開心結,通俗點講,就是罵醒他們。”

“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宋墨禮貌地和這位年輕的華裔醫生道別并致謝,“這一次來華還想請許醫生你多留一段時間。許醫生有什麽要求盡管說,我一定盡力達成。”

“宋先生客氣了。”許醫生與宋墨握手道別,“我正好也順便回來見見朋友。葉小姐的病情我會和其他醫生一起盡力想辦法的。”

秦世歐當時請這位許醫生的時候心裏也并不是很有底,他的號不是一般的難約,手術幾乎排滿,傳聞他每天最多只睡5個小時,而這次秦世歐拜托一位朋友麻煩他的時候,他竟然很爽快地答應回國一段時間。

***

葉蔚檸回到病房後就一言不發,神情嚴肅地坐在椅子上,她在思考,瘋狂地思考,她該怎麽辦,林曼叫了她好幾遍,她都不答應,就跟聽不見似的。

“檸子,你別這樣啊,你別吓我啊!”林曼看見葉蔚檸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情緒也很不穩定,連說話的語調都在顫抖。

良久,葉蔚檸開口:“我沒事,你讓我靜一靜,好麽?”幾近于哀求的語氣,讓林曼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可是她又不能走,她怕她這一走,葉蔚檸真出什麽事。

“你先走吧。”宋墨突然進來,對林曼說,跟在宋墨後面的還有秦世歐。

林曼腳步并沒有移動,她擔心地看着葉蔚檸。

“都出去!”葉蔚檸不耐煩地吼了一句。

“先出去吧。”秦世歐用嘴型無聲地示意林曼,不待林曼有任何猶豫的機會,便半推着把林曼帶出了病房。

而宋墨,紋絲不動地立在那裏,表情冷得幾乎要掉冰碴。

“我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葉蔚檸依舊可以感受到宋墨的存在,聲音不大,語氣卻是糟糕得不能更糟。

“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宋墨輕飄飄地說了這麽一句話,索性坐在了葉蔚檸旁邊的椅子上。

“……”葉蔚檸甚少和別人發火,這時候只覺得心裏憋悶得慌,而宋墨,幾天前,自己還小心翼翼地和他打着交道,現在,她居然開始吼他,而他,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冷臉。

突然,葉蔚檸感覺脖子一涼,用手一摸,竟然觸到了熟悉的項鏈,對,她不知道在哪丢掉的黑曜石吊墜。

“這是什麽意思?”葉蔚檸摸着項鏈問。她曾經問過宋墨,有沒有見過或者酒店有沒有人撿到那條項鏈,他答沒有。

“這個吊墜本來就是我的,我弄丢過,你撿到了,而你也弄丢過,那麽巧,我又撿到了。”

“可是之前我問你,你說了不知道。”葉蔚檸指她問他那次。

“這是家族傳下來的,我和我哥各有一條。現在,我很确定地想把這個吊墜送給你。而它的主人,會是我的妻子。”

葉蔚檸被宋墨的話驚到了,但反應了兩秒後,她果斷地摘下了吊墜:“我不要。”

這失而複得的東西,她不敢要,不能要。

“葉蔚檸,我說過,把你的精力放在治療上。”葉蔚檸一把摘下吊墜的動作還是有些激怒宋墨,“不要鬧脾氣,趕走我,誰來管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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