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次日淩晨時,重新戴好面具的寧清衛趁早将兩人叫醒,目送他們在夜色中一點點離開。

宋堯旭對于安全混回東宮去十分熟練,帶着祁子臻同上次般,一路躲着侍衛們回到了東宮。

由于前晚他提前遣散了包括崔良在內的所有人,東宮內靜悄悄一片,沒有人發現他們曾偷偷地出去過一趟。

祁子臻回到房間後就繼續他的禁足日子,只是少了靈寧在一旁陪着他,多少會更孤寂些。

也許就是考慮到這點,宋堯旭每日都會在不同的時間段帶着糕點到祁子臻房中。

祁子臻看書時宋堯旭就在一旁也拿着書翻閱,祁子臻譜曲時宋堯旭又找來另一本書翻看,簡直就像是專門到他房中來看書的。

他對此沒有什麽表示,繼續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直到十日的禁足結束,宋堯旭才不像之前那般時常來找他,只在未時時來一趟。

弘初二十二年三月初三,東宮內早已是花香鳥語一片,叽叽喳喳的鳥兒在東宮外的樹上朝氣蓬勃,偶爾還會落在院牆上,似乎是在好奇地張望着院牆內枯燥平乏的一切。

卯正時分,天光乍亮。

祁子臻起身洗漱完畢,推開內室的窗扇,正巧驚飛一只落在不遠處的小雀,撲棱着翅膀越過院牆,飛往更廣闊的蔚藍。

他看着一點點消失在晴空中的渺小身影,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近日或許将有什麽事情發生。

他算了算日子,模糊記得近日似乎是前世時太子第一次遇害,但具體是哪日記不太清楚,畢竟前世他與太子的交往甚少。

他只在後來大抵知曉前世每次太子遇害都是觀王手筆,這第一次時被推出來當替罪羔羊的似乎是某個七品小官的兒子。

左右與他無關,祁子臻沒再多想,用過早膳後久違地到東宮附近走走。

宋堯旭今日一早便帶着糕點去了南書房,東宮內宮女太監各司其職,沒有人會管祁子臻要去哪兒,他也落得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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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慣例來說,東宮并非一般人能靠近,因而這附近也是冷冷清清,除卻巡守侍衛與三兩宮人外再無他人。

祁子臻喜靜,對于這般環境更覺舒心,但總有人不想讓他舒心。

“子臻?”

迎面走來的宋季啓先是目光微詫,旋即又帶上歉意,忙上前說:“前幾日我曾去找過你幾次,卻聽聞你被太子懲罰禁足了……是因為我擅自帶你出宮那件事嗎?”

祁子臻對上眼底他似乎很真摯的歉意,緩和語氣,隐約間帶上幾分無奈:“回去時正好殿下在我房中,被殿下聞到氣味了。”

“是我考慮不周了。”宋季啓看着很懊悔的模樣,“抱歉啊,下次的話一定不帶你去那種胭脂水粉氣重的地方,灌你喝酒的那幾個我也說過他們了。”

言外之意就是還想帶他私自出宮。

祁子臻半垂眼睫,沒有說話。

宋季啓又一副還有事情的樣子,拉着祁子臻态度親近的道過歉安慰幾句便匆匆告辭離開。

原本安靜散散步的打算被打擾,祁子臻無意繼續下去,轉身準備回東宮時卻瞧見了不遠處不知何時就站在那兒的宋堯旭。

宋堯旭身後還跟着一位提食盒的宮女,他看向祁子臻時的面色算不上很好,微抿唇似乎是有些氣悶。

祁子臻頓在原處,指尖微蜷。

按照宋堯旭的距離,方才宋季啓說的話他肯定都聽見了,只不過他站的位置有些偏僻,所以宋季啓沒發現——或者說,是宋季啓故意沒發現。

兩人相對僵持半會兒,最後是宋堯旭先輕呼一口氣,囑咐宮女先回去後深深地看了祁子臻一眼,說:“子臻,你跟我過來一下。”

語氣和那日争吵時一樣平靜。

祁子臻對上他的視線,随後低聲應“是”,同平時一般恭敬,跟随在宋堯旭身後一路回到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附近沒有他人,是一個很适合講話的地方。

他聽從宋堯旭的話,合上房門後走到桌前,與宋堯旭面對面而坐。

宋堯旭沒有和他繞什麽彎子,開門見山地問:“子臻,你應該清楚宋季啓的性子吧?”

祁子臻沒答,又聽見宋堯旭繼續說:“我知你與他投緣,我也不會妨礙你與好友交往,但我也希望你在交友時能夠保有你應有的理智,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這些我想不必我來教你罷?”

說話時宋堯旭神情正經嚴肅,像極了現世時他的那位高中班主任在勸他不要被差生影響。

祁子臻的思緒一下子有些跳脫,沒來得及應聲,又被宋堯旭默認為固執。

宋堯旭只得無奈地繼續勸說:“我敬重皇叔,平日與宋季啓關系也算平和。我知他生性放浪,不會過多幹擾他的生活,但我不希望你被他帶壞……”

他苦口婆心地企圖引導祁子臻回歸正途,然而祁子臻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現世的事情。

說來也巧,現世那位班主任勸說他遠離的那個差生,正是在現世中糟蹋了他真心、逼得他自閉的人。

“祁子臻!”

對面驀然拔高了些許音量,将祁子臻從自己的神緒中拉回來。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宋堯旭半是氣悶半是無奈的視線:“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

祁子臻沉默一會兒,誠實地回答:“沒有。”

宋堯旭有被氣到,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一次時祁子臻反駁他的話,他只是憑借着自己的太子身份将人困在了東宮之內,說到底根本就沒有理由管他。

兩次的不和與祁子臻始終冷漠的态度令宋堯旭倍感疲倦,他吐出一口氣,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道:“罷了,我不管你便是了,你自己好自為之罷。”

說完便拂袖離開,冷漠果斷。

祁子臻定定地看着他離開的身影,直到那抹杏黃消失在視線中。

半晌,他收回視線,低頭把玩着手中溫涼的瓷杯。

從答應宋季啓交好起他便知道遲早會有今日這般的局面,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難受。

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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