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良久,兩人總算各自恢複好了心情,松開後一同走回祁子臻的房間去整理今日的物品。

途中崔良又送來一封請柬,是湯樂遠邀請他明日到集仙樓一聚,順便給他補上生辰禮物。

而且考慮到祁子臻喜靜,這次的小聚湯樂遠只另外邀請了陸元白,沒有其餘閑雜人等。

祁子臻閱覽完請柬,這次直接老老實實地報告給身側的宋堯旭聽。

宋堯旭沒什麽神色變化,莞爾笑笑:“既是好友相邀便去好好玩玩罷,記得莫要飲酒,也莫要吃那些辛辣刺激之物。”

祁子臻點頭應得乖巧,宋堯旭也不再多說,簡單将餘下零碎的物件整理完後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間去。

祁子臻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随後才拿起被他特意留在桌面上的那對琴錘。

此前他抵制琴錘僅僅是不想看到琴錘上那抹暗紅的印記,不想再被一遍遍反複提醒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而如今這把琴錘包含的卻是單純樸素的祝福。

他細細撫摸着琴錘上刻畫的花紋,最終将這把琴錘放在了石琴邊上,再從一側抽出一張宣紙,斟酌着落下幾個音調。

作為以樂成名的少塔主,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報方式便只有懷着純粹心情譜寫出一首獨一無二的曲子,再融以最誠摯的情感,将這首樂曲贈予善待他的所有人。

祁子臻憑借着對石琴的音符曲調的熟悉不緊不慢地落筆,時不時到石琴邊去随意敲奏一番,待靈感忽至時回到書案前提筆反複修改。

漸漸地,日落西沉,斜斜的暖陽染上淺淡灰蒙,搖曳的燭燈一晃而亮。

他在書案前停筆吹墨,看着僅有短短一行的譜子輕吐一口氣,将曲譜小心疊齊收好,起身走回內室。

內室燈架上的燭燈已換成了今日寧清衛贈予他的那盞荷花燈,荷花燈一側是一個小小的香爐,悠悠散着些安神香的氣味——那是宋堯旭贈予的禮物之一,說是希望他夜間能休息得更好。

祁子臻在幽暗的內室中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旋即寬衣上榻,在淺淡的安神香香氣中漸漸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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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

次日辰時,祁子臻神清氣爽地起身,精神狀态比之前好上不少。

他簡單洗漱完畢,用過宋堯旭端來的早膳後換上最常穿的素色黑衣,待到巳時便出發前去集仙樓應邀。

不過他剛走出皇宮,便見湯樂遠不知何時已等候在不遠處。

“阿祁!”

他遠遠地沖祁子臻揮揮手,旋即小跑過來十分熱情地拉着他到轎子內去:“元白已經先去集仙樓候着了,我們也快些過去吧。”

祁子臻還沒來得及應答,已經被湯樂遠帶到了小轎子上。

轎子內的空間不大,容下兩個少年人後餘下不少自由舒展的空間。

在轎中還擺上了一張小桌案,桌案上是一些晶瑩剔透的琥珀糖與樣貌普通的小糕點。

見祁子臻的視線放在這些甜食上,湯樂遠笑着說:“昨日我聽你弟弟說你喜甜食,這些都是我特地托我家廚子做的,你試試看?”

嗜甜的祁子臻聞言自是毫不客氣,拿起小塊糕點一路上吃得歡快。

所幸湯樂遠沒有帶太多甜食,否則估計今日的宴席他是完全不用動筷了。

皇宮到集仙樓有段距離,但托了轎子的福,沒多會兒兩人便抵達了集仙樓門口。

這會兒正臨近午膳時間,集仙樓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祁子臻掀起轎簾下轎,耳邊盡是些吵鬧之聲。

他落地站好,便見先他一步下轎的湯樂遠站在轎子附近一動不動,似是在往集仙樓內看。

他走到湯樂遠身側,疑惑地問:“不進去麽?”

湯樂遠依舊看着門口內,眉頭微皺:“阿祁你看裏邊,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祁子臻順着湯樂遠說的話往集仙樓內看去,就見集仙樓的大堂處似乎圍了一圈的人,吵吵嚷嚷不知是在因為什麽而争執。

他對于這些閑雜事等素來不感興趣,原想裝作沒看見,但不經意間似乎看到人群之中一抹有些眼熟的身影。

“中間的那個人……是不是陸元白?”

聽到祁子臻這麽一問,湯樂遠也往人群的中間看去,便見對峙的雙方中弱勢那方赫然就是先一步到集仙樓中等候的陸元白!

這下湯樂遠就顧不得別的了,二話不說沖進去要幫陸元白。

祁子臻與陸元白不算熟悉,保有幾分理智,不緊不慢地混進人群當中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是今日集仙樓推出新菜品,生意興隆,午膳時間未至廂房便只餘下一間,而陸元白正好就定下了最後一間雅間。

只慢他一步的幾個人是宋季啓底下的小弟,平日裏就愛仗勢欺人,見陸元白孤身一人又不是什麽達官貴人,就想強搶這最後一間雅間。

然而陸元白身為書生,骨氣還是很足的,與對面那幾人僵持不下。

差不多了解清楚前情,祁子臻站在人群之中看了幾眼對面氣勢洶洶的四個人,一眼便認出領頭那人是某個文官的兒子,姓王。

具體叫什麽名字他記不太清,前世裏宋季啓的蠢貨小弟實在有些太多,只依稀記得這王家最後是揮霍無度入不敷出,死得比他早。

宋季啓在京城裏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手底下不少谄媚的蠢貨,平日裏借着宋季啓的名義在京城中橫着走,鮮有人敢惹他們。

而舞得越兇的,往往就越早成為一枚被丢進黃泉路的棄子。

眼見着性子本就沖動的湯樂遠随時都有可能撸袖子直接和對方幹上一架,祁子臻不慌不忙地從人群中走出來,擋在湯樂遠之前。

“阿祁!你攔着我作甚?”湯樂遠看起來還有些不滿,看着對面的人咬牙切齒。

對面四人原本有些被湯樂遠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給吓到,見祁子臻阻攔後又稍微恢複些傲慢,以為他是害怕惹事,半擡起下巴傲慢地問:“你又是誰?”

祁子臻似是随意地掃了他們幾眼,漠然道:“你們還不夠資格知曉我的身份。”

他的眸色冰冷,打量那一眼更像是在審視一批貨物,絲毫不将他們放在眼裏,原本平平淡淡的語調反而顯出幾分孤高傲慢來。

對面領頭那個姓王的聞言,當即怒氣沖沖地拍桌:“大膽!你可知本少爺是什麽人?!”

相較于對面的失态,祁子臻氣定神閑,不鹹不淡地回答:“我不僅知,我還知令尊與小姨私通,前幾日正被令堂捉奸在床。”

他說得平靜坦然,卻讓整個大堂“轟”的一下炸開了鍋。

姓王的臉色漲得通紅,氣急之下大吼一聲:“都閉嘴!”

旋即他又強裝鎮定地厲聲質問:“你究竟是何人?竟敢造謠污蔑我父親!”

礙于他原本的威勢,周圍原本吵鬧的百姓放小了動靜,但零星還是能聽見些竊竊私語。

祁子臻沒有接他的話,神色平靜:“除此之外,前些時日我與國師學習觀星之術,正巧王氏府邸之上異象降臨,恐怕這陣子有破財之兆。

“與其在此仗勢欺人,倒不若滾回家去好好數數你們家中還剩多少值錢的家當罷。”

此話一出,原先氣勢洶洶的王姓領頭人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你……你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沒能“是”出後半句來。

祁子臻雙手抱胸,一襲素色黑衣傲然獨立于人群之中,一對黑眸平靜得毫無波瀾,卻無端透出極大的壓迫力。

“所以是你自己滾,還是我讓人請你滾?”

少塔主這個身份雖然沒有什麽實職,但基本上就确定了是未來的國師,于民間影響力同樣極大。

那姓王的再怎麽仗勢欺人也不敢欺辱到未來國師的身上,只僵持半會兒後便憤然拂袖離開。看戲的衆人在那四人走後逐漸緩過神來,面面相看半晌,陸續跪下:“草民見過少塔主。”

祁子臻在面對外人時并不外露情緒,掃了一眼周圍跪倒的普通百姓,嗓音冷淡:“無須多禮。”

說完他施施然轉身,斜睨一眼身側的兩人:“走了。”

姿态從容不迫,像是完全沒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周圍的其餘人摸不清祁子臻的性格,起初都不敢說話,好半晌後才漸漸有些新的喧鬧聲。

祁子臻聽着身後的議論,不用猜便知不需多久他今日的事情便會傳遍京城。

而那之後,他與宋季啓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思緒,腳下步伐不停。

跟在他身後的湯樂遠與陸元白都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這般收尾,直到在雅間內坐好了才漸漸緩過神來。

最先開口的還是陸元白,他對祁子臻歉意一笑:“抱歉,原本只是想補上一次你的生辰,未曾想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祁子臻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湯樂遠就顯得很氣憤了,輕哼一聲大大咧咧地說:“我看不慣那幫人可是很久了,天天就仗着那姓宋的的身份狐假虎威,欺負老弱病殘。要不是阿祁攔着我今日勢必要揍得他們娘親都不認得!”

“你還敢提?”陸元白看起來似乎完全不贊同湯樂遠的做法,“我都同你說過多少回不要總是那麽沖動了,今日幸好有子臻攔着你。”

湯樂遠哼哼唧唧似是并不這麽認為,但多少還是賣陸元白一個朋友的面子,半會兒後揭過這個話題興致勃勃湊到祁子臻身側:“阿祁你剛剛好厲害啊!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這些都是你與國師觀星觀出來的嗎?”

祁子臻端起一杯茶輕抿一口,含糊地回答:“差不多吧。”

湯樂遠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聞言更是感興趣,接連又問了些什麽“家事八卦是怎麽算的”、“王家是不是真的會有破財之災”等等一系列問題。

問完之後他也沒給祁子臻太多回答的時間,又轉而毫不客氣地誇獎一番。

祁子臻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十分淡定,不緊不慢地喝着茶,一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悠閑狀态。

然而這次聚會一結束,他就麻溜地滾去了國師塔認錯。

國師塔內,祁子臻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案前,一副乖得不行的模樣。

他對王家的預判完全是基于上一世的時間線發展,但是今生他改變的事情太多,他也不确定王家的死法是否還會同上一世一樣。

倘若不一樣的話,他搬出了與國師學習的名義,那也得提前讓寧清衛做好國師塔被打臉的準備不是。

寧清衛原本正斜靠在躺椅上看書,聽他将事情原委說完後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看起來比祁子臻還平靜:“你剛剛說的是哪個王家?”

祁子臻乖乖回答:“任職從六品文官的王家。”

恰在這時,原本窩在床榻上的靈寧懶洋洋喵叫一聲,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寧清衛的躺椅一側,随後徑直跳到他懷裏去。

寧清衛順勢放下手中書卷,一邊輕柔地撫摸着雪白貓毛,一邊滿不在乎似的丢出一句輕飄飄的話。

“正好,天涼了,該讓王氏破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防杠:不是配角降智,是這個小炮灰腦袋裏真的除了水和酒就什麽東西都沒有了。姓王也沒有侮辱的意思,是為了國師的這句話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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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晏清】、【hinny斯】、【淮蘇】、【蘇家崽頭號粉絲】四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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