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日夜晚宋堯旭和祁子臻離開後,宋堯旭在營帳區中說的那些話便逐漸于整個軍營中傳開來。

接下來的幾日為了彌補之前損失的進度,大軍行進的速度比之前稍微快了些,但是也沒有士兵再抱怨些什麽。

他們隐約之間都或多或少的察覺到,如今太子殿下似乎同他們印象之中的不太一樣了。

祁子臻只在最開始的一兩日裏觀察過士兵的狀态,發覺基本沒有什麽問題後便開始專注地翻看與烏蒙國相關的書冊。

他從開國史一路往下看,最近終于看到了烏蒙國現任王的相關記載。

烏蒙國的現任王是四任王,即位還不到十年,也是烏蒙國迄今為止最年輕的一位王。據說還不到五歲時便能拉動重弓,七八歲時就已經是所有王子中騎射最好的。

在烏蒙國每年秋季的圍獵大賽中,八歲時四任王就已經能夠打敗比他年長幾歲乃至十餘歲的王子們,連續數年奪得圍獵大賽魁首。

除此之外,他也不是什麽只會武力的蠻夫,年幼時起便飽讀詩書熟讀兵法,文武雙全。

看着就不像是好對付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據說前幾年烏蒙國現任王突然暴病,勉強從鬼門關中拉回來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年紀輕輕就必須依靠藥物吊着他的命。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代表他們就可以放松警惕。

現任王在身體還健朗時就培育了好幾名将領,一個個都骁勇善戰,在現任王病倒之後替他駐守邊境各處,使得原本想趁他病要他命的鄰國們都不敢随意動作。

而這一次接連攻下他們兩座城池的将領,就是現任王最得力的下屬之一,西南将軍長孫武順。

現任王共有五名得力下屬,按照他們駐守的方位為封號,西南将軍長孫武順便是駐守在烏蒙國西南,即與淩朝西北地帶交界的将領。

據說這位西南将軍曾經跟随三任王四處征戰擴張領土,在此前幾次烏蒙國邊境動亂時也都曾帶兵平亂,幾乎百戰百勝,十分神武。

前段時日他率軍攻克淩朝西北邊境兩座城池後,又退兵回到烏蒙國西南封地中,留下兩名副将分別駐守那兩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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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長孫武順便再沒有下一步動作,也不知是不是單純地想宣揚一下烏蒙國國威。但如若只是想宣揚國威的話,奪取城池的行徑又無異是一種宣戰。

他們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祁子臻想不明白,宋堯旭與湯樂遠同樣看不透。

但他們都明白若是他們只是前往久右郡駐守等着烏蒙國下一步行動的話,那麽他們勢必落入被動的局面。

他們若是想掌握主動權,就要也趁他們不注意時出兵攻打他們,給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宋堯旭微微皺着眉問:“那我們是要調轉方向去封樞郡麽?”

封樞郡是被攻下的兩座城池中離久右郡最近的,也是目前他們距離最近的,大軍繞過去的話只要再花三日時間。

祁子臻卻搖了搖頭:“當然不。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來看,這樣貿然過去實在危險,我打算的是我們三人其中一人領一千精兵,于今夜行軍時兵分兩路,奔襲封樞郡。

“不求收複失地,也不求消耗多少他們的有生力量,只要表明我們宣戰的意圖即可。”

他才說完,一旁的湯樂遠便接話:“那我去。千裏奔襲的戰術我此前研究過,比你們更有優勢一些。”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宋堯旭有些憂心,“軍事實力懸殊太大了。”

長孫武順留守在封樞郡的兵力少說也有五千人馬,倘若封樞郡反應足夠迅速,很有可能會損失慘重。

祁子臻的想法與宋堯旭不太一樣,篤定道:“我們只要假裝不懸殊就好了。

“正所謂‘兵者,詭道也’,我們雖弱,但可以示之以強,氣勢上營造出一往直前戰無不勝的狀态。而且據我從守衛的朋友那裏了解,留在封樞郡駐守的那名副将行事素來小心謹慎,只要我們虛張聲勢,他便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說完後,他頓了下也變得有些猶豫。

倘若要有這樣氣勢洶洶的狀态的話,士兵們的表現也同樣重要。

僅僅一千兵力去對抗封樞郡的精兵,是個明眼人都會知道這是個不要命的危險舉動,倘若士兵們露怯了,整個部隊将不堪一擊。

湯樂遠顯然也想到了祁子臻的憂慮,對此卻并不在意:“等會便可召集弓箭手與騎兵們動員,我就不信這麽多人當中連區區一千人都湊不齊!”

他說得豪氣十足,動作也絲毫不拖泥帶水,在宋堯旭和祁子臻同意之後當即把所有的弓箭手與騎兵召集在一起,面對着烏泱泱一群人時完全不膽怯。

湯樂遠不知從那裏拽出來一面戰旗,三兩下攀上大空地前正好杵着的一塊大石頭。

他一手握着戰旗,一手高舉宋堯旭交給他的一半虎符,氣沉丹田地大聲道:“兄弟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烏蒙國西南将軍連續攻占我們兩座城池,如今更是潛伏在我們身邊虎視眈眈!”

“我們淩朝國力強盛,曾經還是威震四海的大國,我們憑什麽再這樣一味地防守下去!今夜我便将率領精兵百裏奔襲封樞郡,特此征召士兵千人,何人願往?!”

湯樂遠身着輕甲,風聲呼嘯而過,卷得戰旗獵獵作響。

他只是直挺挺地站在最高處,卻如一棵松柏,镌刻着大無畏的英勇。

祁子臻在底下看着他的身影,恍惚間似乎能想象到前世湯樂遠率軍奮戰時的飒爽英姿。

士兵們受到他氣勢的感染,最初的一段沉默過去後,前排就有一名小士兵出列,跪地抱拳:“小的願往!”

祁子臻看了眼率先出列的那名士兵——正是昨日才趕回來的秦功。

當初宋堯旭讓整個營帳區的人都暫時去往最近的城池,傷者養傷,無傷者照顧傷者。

經過七八日之後的調養,大部分傷者都已經恢複了一些,便有小部分無傷者商量過後先一步趕上大軍的進度,秦功便是其中的領頭人。

在秦功之後,陸陸續續又有無數的士兵出列請願。

有一部分是跟随秦功一起趕回來的士兵,更多的還是受到在場氛圍感染的勇士們,齊刷刷跪倒一大片。

然而另一名副将對此似乎稍有疑議,上前提出問題:“私自調兵出軍可是重罪,湯副将可有谕旨?”

湯樂遠神氣十足地回應:“沒有!”

原本只是想提醒他記得出示谕旨的副将:“……”

理直氣壯得那位副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祁子臻見狀,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湯樂遠所站的大石頭下,面向衆士兵們,舉起手中的另一半虎符冷聲道:“我有。”

半邊的虎符被修長清瘦的手緊緊握住,于黃昏下折射出一道微弱而堅定的光。

大石頭上的湯樂遠“咦”了一聲,三兩下跳下來,将他手中的虎符和祁子臻手中的那枚并在一起——完全契合。

虎符合一,猶見聖上。

在場的士兵包括那名副将齊齊跪地:“萬歲萬歲萬萬歲!”

浩大的聲勢回蕩在空地之上,更多出幾分堅定。

征召挑選完士兵,又确認了這次行動的合理合法性,接下來便只需要等今夜大軍出發時正式開始這次的試探之舉。

臨行前湯樂遠又跑到了宋堯旭的營帳中來找祁子臻,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沒想到阿祁居然還真的有虎符啊,弘初帝這麽信任你?”

宋堯旭對此似乎也有些好奇,問:“是那日父皇喚你談話時給的麽?”

祁子臻輕輕點了下頭,一邊推開湯樂遠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邊回答:“就是在那時候。皇上也告訴我其實他早就料到了與觀王有關的事情,所以他希望我們這次能放手一搏,将虎符和西北的戰場一并交給了我們。”

湯樂遠聽得似乎有些感慨,心直口快地說:“原來這皇帝也不是那麽無用嘛。”

絲毫不顧及宋堯旭這位太子還站在他面前。所幸宋堯旭也不會同他計較,莞爾笑笑沒有說什麽。

祁子臻則是想起今日湯樂遠的表現,有些無奈地說:“倒是樂遠你,不知道我有另一半虎符還應得那麽幹脆?幸好今日有另一名副将提醒,不然日後估計會有人借題發揮,給你扣個黑帽子。”

湯樂遠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說:“可是你不也說了是我們三人其中一人領兵麽?你們一個是未來的皇帝,一個是未來的國師,我這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被扣帽子就扣呗,你們可和我不一樣。

“你們沒事不就行了嘛。”

祁子臻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愣了一下一時間沒能想到該如何回複。

按照他說的這番話,他肯定是早就考慮過這樣的事情了,可是卻為了他們依舊義無反顧。

宋堯旭也同樣啞然,半會兒後無奈地輕笑一聲:“你還真是……該說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好,還是該誇你英勇無畏好?”

聽到這話,湯樂遠還真的想了想,眨着眼睛說:“要不殿下還是誇我吧,天很高地很厚我還是知道的。”

說完他估摸着時間,不在這營帳多逗留,站起身來拍拍衣擺,笑着揮手:“不說啦,那我先回去準備一下,今夜之後暫且告別,我們幾日後再見。”

祁子臻看着他面上依舊燦爛的笑容,仿佛不是要冒險去奔襲敵軍,而是打算和士兵們觀個光。

他點點頭,輕聲地與宋堯旭一同向他告別:“幾日後再見。”

湯樂遠轉身離開,最後對他們揮了揮手,姿态灑脫。

在這麽一瞬間,祁子臻總覺得他未來也絕不會再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

他未來是國師,宋堯旭未來是皇帝,而湯樂遠未來也必定會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将軍。

作者有話要說:  你在軍營當副将,他在皇宮當太子,我在國師塔當少塔主,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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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淮蘇】和【hinny斯】兩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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