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之後,只要在有外人在,燕紫君依然喚蘇逸為蘇大哥,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時,她才會喊出那個能讓蘇逸心花朵朵開的叫法——逸哥哥。
為此,蘇逸向她嚴正的抗議,「紫兒,妳為什麽總不肯叫我喜歡聽的那個叫法,總是仍然生分的叫我蘇大哥?」
燕紫君故作迷糊的問:「蘇大哥喜歡的叫法是什麽?叫蘇大哥會很生分嗎?那我以後改叫蘇兄好了。」
「紫兒!」蘇逸一臉拿她沒辦法的表情。
「你也是,別在父王面前叫我紫兒了,上回讓父王聽見,把我們都罵了一頓,你也吃了不少苦頭,怎麽還學不會教訓啊!」
父王光聽蘇逸喊她燕子都氣個半死了,何況是叫她紫兒呢?
「為什麽?妳就是我的紫兒啊,何況王爺也叫妳紫兒。」他不以為然。
「他是我父王,當然叫我紫兒了。」她睨了他一眼。
「我是妳未來的夫君,當然也叫妳紫兒啰。」
蘇逸近來臉皮已經厚得讓燕紫君嘆為觀止,讓曾為他翩翩的君子風采而傾倒的她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是誰未來的夫君啊?」她有些嬌惱地轉過身,唇角卻微微勾起。
蘇逸從她身後一把攬住她,唇覆在她耳邊,輕輕吐息著道:「我的好紫兒,我當然是妳未來的夫君了,妳可不能耍賴啊。」
燕紫君聽了,只是低著頭,沒有應聲。
他又輕輕吻了下她嫣紅的耳朵,忍不住開口問:「我今晚能去找妳嗎?」
聽到他這麽問,燕紫君的耳朵更燙了。
她有些嗫嚅的說:「不行啦,我房裏的侍女已經開始議論,為什麽近來守夜都會守到睡着,我是用天寒易眠把疑問帶過去了,你別再來添亂,要是被父王發現你跑來我房裏,你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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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七天沒去找過妳了,紫兒,我想妳,妳都不會想我嗎?」他的語氣仿佛充滿委屈。
從那一夜後,蘇逸大約五到十日就會潛入燕紫君房裏,兩人也不見得會做什麽激烈的事,對他們而言,只是相缶王貝蓋互依偎,都足以慰借彼此思慕的心情了。
「我哪時不想你了,你又誣賴我!」她在他的臂彎中轉過身,美眸直直望着他。
「如果誣賴可以換得紫兒答應讓我去找妳,我倒不在乎多誣賴幾次的。」他笑嘻嘻的說。
「你……我以前怎麽會覺得你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啊?你根本是騙人!」她嬌嗔道,真的沒想到蘇逸會這麽賴皮。
「我從沒說我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啊,這都是旁人說的。」蘇逸将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其實他這偶爾無賴的一面,也只有在燕紫君面前才會展露出來。
只有她會讓他想放下所有的顧忌與規矩,坦然表達所有的心情,不管是喜怒哀樂,他都不想隐藏。
只有她是特別的,他愛她的一切,也希望她喜愛的是全部的他。
「是是是,都是外人瞎了眼,硬把一個無賴錯看成清逸出塵的翩翩公子了,我找一天幫你去書院澄清,好讓大家認清楚蘇先生、蘇夫子的本色!」燕紫君對他斥道,唇邊卻綻出笑意。
「我沒關系啊,只要有紫兒陪着我,要我展現什麽本色都沒問題。」蘇逸滿足地擁著她說。
「你別鬧了,我有正事要問你。聽說父王要你明天跟著他去李國公府所舉辦的消寒詩會?」
這正是今天燕紫君特地來西院找蘇逸的原因。
「是啊,王爺前幾天就交代下來了,好像很重視這件事。」蘇逸點頭應道。見她神情有點沮喪,又有些懊惱,他忍不住追問,「怎麽了?妳的表情怎麽這麽奇怪?」
「唉!這是每年都會上演一次的盛會啊,逸哥哥,請你保重,等你去了就知道。我看今年父王分明是要拿你當槍手使,拜托你,不管有多麻煩,請你盡量順着父王,這樣王府也能平靜的撐到春暖花開了。」她的語氣頗為無奈。
「紫兒,妳到底在說什麽?這樣沒頭沒尾的,我該怎麽保重才好?」
其實,不管會遇上什麽狀況,蘇逸根本一點也不怕,但能多讨一點心上人的關愛,他當然不願錯過。
「是這樣的,消寒詩會在蒼州已經辦了快十年了,說好聽是文人雅士們賞文論詩,消磨寒日的雅宴,但其實就是蒼州各豪門大戶間暗自比較競争的場合。」
說到這兒,燕紫君垂下雙眼,心中嘆息。
感覺她好像曾經深受其害,蘇逸心裏雖已隐隐猜到是怎麽回事,但還是笑着問:「然後呢?紫兒能說得更清楚點嗎?」
「然後,這些豪門大戶家裏若有還不錯的晚輩,就會帶到消寒詩會上盡情顯擺,如果家中子孫不肖,不愛讀書,那些人就會找些有文名、才學的讀書人當槍手,總之就是一場比誰家派出的人厲害的無聊宴會,偶爾還會兼當相看的場所,本來父王就是要我随他去消寒詩會,順便和寶王爺相看的。」
現在能逃過一劫,換成蘇逸去,雖然她覺得對蘇逸有點抱歉,但還是不由得松了口氣。
那種比較個不停又充滿閒言閒語的宴會,她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聽到潛在的情敵會出現在消寒詩會上,蘇逸心裏轉了轉。
他接着又問:「喔,那麽過去王爺都是帶紫兒赴會啰?」
「是啊,沒辦法,我那兩個弟弟都不愛讀書,父王說帶他們去只是白給他丟臉,所以一直是抓我去,不然你當我怎麽會有個才女郡主的名號啊,就是那些無聊的人喊的,我根本不想背這名號,平白惹來一堆狂蜂浪蝶,看了就讨厭!不過,今年父王竟然放過我,不逼我去了,後來才知道,原來父王今年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說到這兒,燕紫君不禁笑了。
只要想到今年不用去讓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也不用聽父王老說着哪家的青年才俊足以與她匹配,更不用應付那一個個打扮得比女人更花枝招展的纨褲子弟,她就覺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紫兒,妳說,王爺今年不讓妳去,改讓我去,是不是也有點同意我們兩人親事的意思?」
蘇逸有些開懷的想,如果裕王還是非常反對他們在一起,那麽他就會帶燕紫君去消寒詩會,照原定計劃與那個什麽寶王爺相看。
可是現在裕王反而指名他去,看來他們倆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我怎麽知道?總之,父王很重視這場消寒詩會,如果你能拔得頭籌,把所有人都壓在底下,父王一定很高興,只要父王高興,可能就不會那麽反對我們了。」她正色道。
其實,燕紫君也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才特別來交代他一聲。
「好,為了紫兒,我一定會在消寒詩會上拔得頭籌。」蘇逸笑着向她保證。
不過,他心裏其實還有個陰暗的想法,他倒要看看寶王爺是什麽樣的人物,如果能順便滅滅寶王爺的威風也不錯。
性情向來不愛争長論短的蘇逸,在喜愛的女人面前,還是會有想把情敵統統擺平的沖動。
「你也不要這麽看不起蒼州的讀書人吧?說得好像沒人能贏得了你一般。」燕紫君望着他,語氣顯得有點無奈。
「難道紫兒不相信我,認為我會輸嗎?」蘇逸淡笑着問。
「我當然相信你,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逸哥哥,你還是謹慎點好。」她并不是不信他的能耐,只是怕他太過輕敵反而吃虧。
「放心吧,我會謹慎小心的,這可攸關我們的親事,我絕不會輕忽大意。」知道她心裏的擔憂,蘇逸的态度轉為認真,嚴肅地承諾道。
燕紫君點點頭。
她知道蘇逸既然答應她就一定會做到,她也很希望這次的消寒詩會能讓父王全然對他改觀,這樣一來,他們的婚事就更有希望了。
次日,燕紫君一整天都有些提心吊膽,雖然她相信蘇逸的能力,但在他回來之前,她還是無法完全放心。
夜裏,聽到侍女通報他們回來了,她連忙前去探個究竟。
遠遠的,她就聽到父王歡快的笑聲。
是發生什麽事了?
燕紫君滿臉不解地來到前廳,就見到不可置信的景象,她父王竟拍著蘇逸的肩頭,表情顯得對他相當滿意。
這是怎麽回事?就算蘇逸在消寒詩會上拔得頭籌,父王也應該不會這麽幹脆的就接受他啊?
她原本想,這只是一塊敲門磚,慢慢的,他們一定可以軟化父王的态度,可是現在看來父王好像非常滿意蘇逸?
你做了什麽嗎?燕紫君疑惑的目光與蘇逸的對上。
看出她眼中的疑問,蘇逸只是對她綻出一抹無奈的笑。
「哈哈哈……紫兒,今天真是父王近年來最痛快的一天了!」裕王顯得很開懷。
「父王,今天消寒詩會上是發生什麽好事了嗎?讓你這麽高興?」她好奇地問道。
「哈哈哈……當然高興了,父王今天可是大大出了一次風頭!延王竟然帶着他那幾個沒啥能耐的女婿來獻醜,結果沒一個是蘇逸的對手,只要想到延王那張鐵青的臉,本王就心情大好!我就說嘛,紫兒挑的人會錯嗎?我的女婿怎麽可能比別人差!」
「咦?」燕紫君頓時愕然。
剛剛父王說什麽啊?他這是承認蘇逸是他的女婿了嗎?
她詫異的目光又轉到蘇逸臉上,眸子裏透出疑問——逸哥哥,你到底做了什麽啊?你對我父王下了什麽迷藥嗎?
看懂她的意思,蘇逸只能對她還以一抹苦笑。他真的沒做什麽,而是別人做了什麽,唉!
這消寒詩會果然如同紫兒所說,是一場豪門大戶間無聊的比試,不過,他們比的那些詩詞歌賦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倒也不難應付。
他一開始就把目标擺在那位寶王爺身上,加上寶王爺有心在裕王面前求表現,他也就順理成章地踩在人家頭上,結果消寒詩會上不管他們是比詩詞歌賦或琴棋書畫,寶王爺都沒一樣能贏過他。
最後,惱羞成怒的寶王爺提出要與他比射箭。
寶王爺的箭術确實不錯,一連三箭都射中紅心,只是,接下來蘇逸一連三箭不但同樣射中紅心,還将寶王爺的箭身給射飛了。
在衆人的驚嘆聲中,寶王爺恨恨的離去。
蘇逸見裕王也對他另眼相看,至此,他相信寶王爺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後來,懋州的延王突然出現,說是應李國公之邀,前來作客。
蘇逸這才知道,原來裕王和延王這對兄弟是從小鬥到大,什麽都能比,連分封後都是鄰居,幾十年來吵個不停。
於是,他就被卷入他們之間所謂誰的女婿比較厲害的紛争中,總之,後來他幸不辱命的贏了,裕王自然開心得不得了。
到這裏為止,他也算完成今日的主要目的,哄裕王開心,讓裕王不再那麽反對他與紫兒婚事。
沒想到,之後竟有人認出他來。
據那個人說,從前曾跟著某位顯貴去岚國拜訪過他師父,當時就對他這個即将繼承衣缽的大弟子印象深刻。
那個人還拚命拍裕王馬屁,說他得到了一個好女婿。
之後的事态,蘇逸就完全無法控制了。
「紫兒,妳怎麽從來不跟父王說,蘇逸就是岚國鼎鼎有名的清逸公子?父王如果早點知道,就不會阻止你們往來了,你們這樣瞞著,是想給父王一個驚喜嗎?」裕王笑呵呵地詢問女兒。
原本以為來路不明的野小子竟然會是各國都想網羅的人才,裕王對蘇逸的反感大大的降低。
什麽,逸哥哥是岚國的清逸公子?聽到這句話,燕紫君的美眸再度瞠圓。
她才沒有隐瞞父王什麽,是連她也被他隐瞞了……
岚國的清逸公子——她聽過這個名號,是名揚整個耀炬大陸的兵法大師德若青最得意的大弟子。
據說他青出于藍,在兵法的領悟、理解、運用上更勝其師,所以他也是各國很想網羅的人才。
逸哥哥竟然會是那個清逸公子,德若青最倚重的大弟子?
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他從不告訴她呢?燕紫君有點受傷地望着蘇逸。
她從沒有詢問過他的過往,是因為她全然信任他。
她覺得,他連小師妹的事都願意告訴她了,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隐瞞的秘密,所以她也從沒有懷疑過他。
她知道他出身農家,排行老六,也知道他自幼就投入師門,一直跟著他的師父學習,是深受師父倚重的大弟子。
但他從沒對她說過,他的師父就是鼎鼎有名的兵法大師德若青,而他正是與他師父同樣有名的清逸公子。
畢竟關缶王貝蓋于他們師徒的傳說是從岚國傳揚開來,其他各國對他們師徒雖有耳聞,但除非是曾去過岚國向他們求教之人,否則見過他們真面目的人并不多。
燕紫君不明白蘇逸為什麽要隐瞞她,應該是不夠信任她吧,認為她在知道他名滿天下的真實身份後,會對他提出一些要求,例如希望他輔佐她父王或毓國。
她還以為自己夠瞭解他了,但現在才發現原來她并不瞭解他,他也不讓她瞭解他!
熱燙的淚水從燕紫君眸底泛起,她深深吸了口氣,想要穩定紊亂不已的情緒。
不知道她內心正受到強烈的震撼,裕王還笑咪咪的不住追問她怎麽不早點和他說明蘇逸的身份。
燕紫君垂下雙眸。她能理解現在父王對蘇逸的喜愛,畢竟若能得到清逸公子這個人才,對父王及毓國來說都會是一大助力。
父王也是個愛才、惜才之人,他原本對蘇逸就已經改觀,越來越欣賞他,現在又知道他真實的身份,當然欣喜若狂。
可是對她而言,她全心信任,甚至不顧可能落得淫蕩名聲的風險而把自己給了他,他卻連身份這最基本的事都瞞著她,她還要從別人口中才能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燕紫君心裏不禁浮起一種悲涼的感受,覺得自己很可笑。
「紫兒,妳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裕王發現女兒遲遲不應話,臉色甚至有些蒼白,不禁關懷地問。
燕紫君搖搖頭,臉上硬是擠出一抹笑,說:「父王,我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現在有點累了,女兒想先告退。」她并沒有看向蘇逸,只是和父王應對。
裕王聽了連忙道:「啊,那妳快回房休息吧。」
「紫兒,妳……沒事吧?」這時,蘇逸再也忍不住開口問。
其實從裕王開始向燕紫君詢問他的身份後,他就一直提心吊膽,尤其見到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便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他了。
雖然他很想趕快和她解釋清楚,但礙于裕王還在場,他也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他的關懷燕紫君卻當作沒聽到,她連正眼都不願再瞧他一眼,就冷冷的轉身離去。
她這從未有過的拒絕态度,讓蘇逸察覺大事不妙。
但他心裏再着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蘇逸臉上浮起苦笑,心想,這下慘了,他還沒見過紫兒和他發這麽大的脾氣!
今晚一定要去找她好好解釋清楚才行。蘇逸的心宛如被一整塊烏雲籠罩著。
幸好裕王今天心情大好,也喝了不少酒,因為感到困倦而跟著回房去,沒有再抓着蘇逸說話。
因此,當天夜半,一道黑影再次企圖闖入郡主的香閨。
蘇逸一接近燕紫君的閨房,就發現她今晚竟安排了三名侍女一起守夜,連外頭也增加了侍衛巡邏,擺明了不讓他進去。
他頭疼的想,糟了,紫兒這回是真的動了氣!
雖然他也可以把三名侍女都迷昏,但明日要怎麽解釋三個守夜的人都一起睡着的疑點?到時王爺若徹查起來就更麻煩了。
而且他也顧忌著,紫兒正在氣頭上,他若硬闖,會不會讓她更生氣?
蘇逸左右為難,既想快點向她澄清誤會,免得事情越鬧越嚴重,又怕硬闖會火上加油,惹得她更為惱怒。
最後,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所住的院落,打算明日再找她解釋。
但次日起,燕紫君就一直避著他,他始終沒能見到她;加上王爺也總抓着他不放,他更難找機會接近她了。
蘇逸心中感到越來越慌亂,臉上的神色也日益陰沉,焦急擔憂的情緒讓他日夜不能平靜。
紫兒,我的紫兒!他在心裏一次次吶喊着。
他想見她,想和她好好解釋,卻一直被拒絕,讓蘇逸宛如困獸般煩躁。
兩人這般你找我躲的情況,最後連裕王都看出來了。
他發現女兒這陣子總是沉默不語,臉上全無笑意,而且茶飯不思,憔悴了許多,而蘇逸的臉色也是一日比一日陰沉。
更奇怪的是,平時總會找機會膩在一起的兩人,近來都沒有再獨處過。
裕王猜想,應該是小兩口起了什麽口角。
他這個女兒性情向來平和,很少發脾氣,而蘇逸也個性情極佳的男人,偏偏這樣的兩人吵起架來竟然這般小孩子脾性,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戲來。
裕王搖搖頭,決定替他們安排調解的機會。
這天,他先把女兒找來書房,又差人把蘇逸也叫來,然後将他們兩個留在書房裏,并囑咐他們好好的談談,這才笑呵呵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