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話說,班将軍最近精神越來越不好了。夏日晝長夜短,白日裏除了上下早朝,回到府裏一堆事情又是忙碌不停,睡下又遲遲睡不着,待睡着不多時天又亮,又得上朝。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畢竟老人家年紀越來越大了,身體吃不消終于是病倒了。

班石病倒,太夫說是憂思積勞肝火旺,日久成疾,沒有什麽大礙,放寬心多注意休息就好了。開了些寧心靜氣,有助睡眠的藥。班石躺在病床上,細想太夫的話雖在理,可他如何做得放寬心。偌大将軍府,他不處處提醒在意,還有誰。生兒防老,他倒是有一個兒子,可那小子三五不着家,沒有正行。就算那小子願意理家,他還不放心了。除了吃喝玩樂花錢,一無是處!知道他這個做爹的生病,不說讓他榻前端湯喂藥了,就連每日問安都沒有,只在第一天來看了看,之後哪裏還找到他的影子!一想到他這個兒子,班石就一肚子氣,哪裏能不肝火燒!

管家端了藥來,“老爺,吃藥了。”。班石看看他身後,沒有其他人進來。“新钰呢,又往外頭去了?”。管家無奈,公子昨天就沒有回府,說了又讓他生氣,只好說“公子今早出去,可能出去辦事情去了。”。班石哼了聲,“他有什麽正經事情可辦的,整日胡涉亂交。哪日我死了,他都不知道!”。管家拿墊子給他靠着,又拿帕子墊在胸口防藥汁灑落弄髒衣服。“老爺您就由他去,年輕人家裏呆不住,過幾年就穩當些了。喝藥吧,娘娘生病那會這麽着急,到了自己身上就大意了。”。班石張口,管家給他喂藥。看着老爺吃藥的樣子倒像個小孩子。雖說他進府已經幾十年了,老爺比他大十幾歲。兩人相處更多時候不像主仆更像朋友。喝了藥,班石問道:“對了,宮裏娘娘病可是好了?”。管家轍下他的靠墊,吃了藥不免犯困,睡一覺醒來會好很多。“好了,前幾天三王爺世子百日娘娘派人送去賀禮,順便來府裏,說身體已經好了。”。班石打了哈欠,“那就好,她自己在宮裏也不容易。” 。給他掖掖被子,雖說大夏天的,但若受了風藥也白吃了。“可不是,所以您更得注意身體了,好讓娘娘在宮裏放心。”班石側過身去面對着牆,聲音悶悶傳來,“這點小病算不得,想當年……”說着說着沒了聲,一看已經睡着了。管家出去輕輕關上門,嘆着氣。想當年,都多久的事情了。方才他問宮裏娘娘如何,這事他已經是第五次問起,他自己倒是忘了。上個月說官玦找不到了,正急着要去上早朝。一府子人翻天覆地就差沒把府邸翻過來找,沒找到。結果那東西好好在朝服上系着呢,他自己忘了愣是說找不到。老爺,真的老了。

班石是朝中老臣,生病了陛下自然要慰問慰問。賜下來不少補品,又說讓他多休息幾日朝裏的事情不必操心。雖說補品藥物府裏也不缺,但與天恩所賜自然不能相論。重要的不是物,是這份恩典,并不是所有臣子都能有此殊榮。

過了幾日,班石大好。雖有心要理理府裏他生病這段日子裏的事務,賬目的核查,但又記着太夫的話,于是決定每日處理一點點,不要操勞。才看了賬目出來花園走走散散步,管家有其他事情去忙了。花園裏草木侍弄得井井有條,班石很是滿意。走到亭子裏歇腿喝茶,心情不錯。突然聽到什麽公子之類的聲音,班石喝道“出來!”。兩名小厮從假山後面走出來,其中一人懷裏鼓囊囊的一大塊,看他們樣子像是在掩藏什麽!“懷裏什麽東西?”。小厮互相推桑着不說話,班石更來氣了,“大膽奴才,是不是手腳不幹淨偷了府裏的東西。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将軍府!”。兩名小厮連忙下跪求饒,“老爺饒命,不是奴才們偷東西,是,是”。“是什麽!”。小厮看着也隐瞞不了了,只好一股腦全說了。“公子在聚賭坊輸了銀子,沒有錢叫奴才們回來取的!奴才都說了老爺饒命!”。班石由晴天霹靂一般釘在原地,他兒子開始賭錢了!以前想着他雖混賬,也不過就是吃喝玩樂,女人堆裏玩耍罷了,但到底和那些個吃喝嫖賭的子弟不同。現在他班石的兒子也沾染黃白惡習,這還了得!

“來人,來人,來人吶!”班石臉紅耳赤,喊道。小厮趕緊起來,“老,老爺?”。“去拿我的刀來,家門不幸,清理門戶!”。小厮愣住,沒見過老爺如此生氣,兩眼都冒火了!小厮沒有動靜,班石火氣蹭蹭又上去幾層,掄臂甩膀就給他們兩人一個大耳光,“去!”。小厮當時就滾地上去,半張臉都紅腫,耳朵嗡嗡作響,連滾帶爬去給拿刀。幸好小厮還沒被打糊塗,一人去拿刀,一人去找管家。

管家當時正在清算做賬這個月府裏的開銷,只見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就進來了。“管家,管家!”。小厮開口,鼻子就留下血來。管家站起來,看他滿臉傷,腫如豬頭一般,又是好笑又是生氣,“怎麽回事,為何這副模樣?”

小厮指指門外,“了不得了,老爺拿了刀要殺公子!”。管家一驚,“到底怎麽回事?還不快說!”方才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就要殺公子了,公子縱有千萬不如老爺意,也沒到要殺的地步。小厮拉住管家就往外拉,“來不及了,老爺已經出府了,路上再和您細說原因。”

這邊管家和小厮正匆匆趕來,那邊班石扛着他的大刀,提着小厮的領子,氣勢洶洶走過街市來到聚賭坊。一路上大街上行人紛紛退開讓道,大家也都認識這樣老将軍,看他這個樣子怕也來不及,哪裏還敢擋路不讓。

來到賭坊門前,聽到從裏面傳來的壓注開大開小骰子叮當作響的聲音。班石丢開小厮,嚯嚯揮着大刀就要闖進去。他如此大陣勢,自然賭坊看場子的人也注意到了,把他攔住。那群人的頭子看到班石如此,也不敢輕惹,又不知道他的意圖。“班将軍這是要如何?我們開門做生意有哪裏得罪了将軍府不成?”。班石生氣腦熱,本想着進去大殺四方,端了這害人的窟子,再好好拿來那不孝子。被人擋住,心下不爽,大聲喝道:“讓開,老夫前來自由道理。”說着就要硬闖,可縱然年輕時是多威風凜凜,畢竟人老力不從心,被那些人擋住,又都是年輕力壯推他一把,班石退後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好面子的老将頓時少臉紅脖子粗,指着他們,“你們這些個小子也敢攔我!”說着揮舞大刀,刀上穿着鐵環哐哐響。那些看場子的人自然不會讓他就這麽進去。他雖是老将軍,他們背後也不是沒有勢力,再說讓他進去毀了生意更是不可能!于是也是拿出武器,兩邊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短兵相接,幸好管家匆匆趕到,攔下這場戰争。管家擋在班石身前,“各位息怒,息怒。”。那頭子看到他像是講些道理的,“我們不知道班老将軍是什麽意思,他揮刀生硬就要闖進去,我們是做生意的,從不強買強賣,确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将軍府!”。班石又十分忌諱別人說他老,那帶頭小子從方才說了幾次“老将軍”,他心下已經很不滿就想和他打上一架。管家拉住背後蠢蠢欲動火氣大的老爺,繼續道:“我們也是知道你們做生意的規矩,也怪我們沒有把話說清楚。原是我們府裏公子爺在裏面,勞各位進去叫我們公子出來就是了。”。那頭子想着,原來是父親來拿兒子的,這樣的戲碼發生不在少數。若是無權無勢他們打了出去就是了,可是這護國将軍府權大勢大,不能用往常的法子。又每日進進出出那麽多人,他确實沒有注意将軍府那公子是不是來。于是使眼色讓手下人去看看,“原來如此,我們去看看,若貴府公子在裏面自然會請出來的。”

經這麽一過度,班石也冷靜下來。也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魯莽,若真打起來丢的還是将軍府的臉。這會只好呆在管家身後舉刀做勢,看管家處理。過了會,進去的人走出來在那頭子耳邊說了什麽。那頭子對他們道:“貴府公子不在裏面,想是知道将軍在外面已經從後門走了。”。班石不信,大聲喊道:“我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騙人。”。那頭子看着班石,“将軍若還是執意要進去,不論搜不搜出人來,今日我們生意必是收到影響,到時一切後果還希望将軍府能負責!”。班石怒目,“你…!”。管家阻止他的話,“如此就不必了,有勞打擾。”說着拉着不情不願的班石回去。

待他們走遠,那頭子回身就給負責看門的人一腳,罵道:“你是怎麽看門的,怎麽讓那府裏的人進來?!”。看門的小子捂着肚子吃痛,“是和後街那些公子哥一起來的,也來有好幾回也不見怎樣,怎麽今日就。”。又被甩一個耳光,“沒眼裏勁的東西,看人都不會還留着它做什麽。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就不必留它了!”

惶惶大街,看熱鬧的人也散了,看看笑話的人也得了意。這次平靜了,那府裏可平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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