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話說,仙味樓一事之後,楚虹也收到了趙國那邊線人傳來的消息。那趙皇确實有突襲奪楚的意思,他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但是這幾日趙國身體又突然好了,又有朝中大臣的勸說,攻打楚國的計劃已經取消。說是取消倒不如說是延後,楚趙之間必有一戰,那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天氣已經有些涼意,特別是夜裏的時候,夜風夾着微微濕氣拍打樹葉,待明日凝結成露珠。夜幕下的萬家燈火,溫潤的合家天倫,沒有人知道戰争只與他們的生活一步之遙。一夜千夢,安穩與戰亂不過一夕之間。

楚虹踱步禦花園內,昏暗的燈光下,一切花草都朦胧不清,安靜的夜景顯得不真實。幾日前,趙易蕭的話還有耳邊響起。線人才知道的消息趙易蕭卻早就知道了。一個四處雲游的無權無勢的王爺,竟然第一時間知道如此機密的事情!看看這趙國中趙皇身邊的大臣內,不可能沒有他的人。趙易蕭的勢力,定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楚虹慢慢走着,太陽穴傳來隐隐的頭疼之感,讓他心情有些煩躁。突然看到前面的鯉魚池邊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楚虹有上前。

“何人在此?”

那黑影轉過去,借着不甚明白的燈光,原來是了空。楚虹有些吃驚,在他想着中了空不像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裏的人。不過算起來,自從了空進宮那天起,也有好幾天了,這可是他在宮裏時間最久的一次,難道這次楚嘯天的病情真的那麽嚴重?

了空看到他,微微彎腰行禮:“太子殿下。”

楚虹走近他,打量着,他身上只穿一件灰色的海清,看着倒像是睡不着起來走走的模樣。更深露重,他的肩頭已經被濕了一塊。望向他身後不遠出幾株柳樹,想必他是從那邊過來,不小心沾到了樹枝上的露水。

“原來是了空長老,怎麽夜深不睡,有興致到禦花園走走?”楚虹盯着他看,那深色的水漬顯得格外刺眼。

了空微微垂着頭,目光收斂在那睫毛的陰影裏,“只是走動走動罷了。”他雙手合什,手上戴着一串小小的黑色佛珠。由于夜色的掩蓋,無法看出那佛珠上是否有沒有什麽刻紋。只有圓圓的珠粒一粒一粒緊緊挨着,随着了空手的翻動閃着亮光。他想着這佛珠定是被他轉動無數次,才能有這般的光澤圓潤。腦子內想想出桌案後面,轉動佛珠輕頌佛經的了空模樣,仿佛他曾親眼看到過一般。莫名的,每次見到了空都會有的那股戲谑,也沒有再起。

鯉魚池中白日裏活潑的魚兒,此刻連一點響動也沒有,靜靜的水池唯有微微晃動的鱗鱗水光。

“怎麽,都上哪去了?”楚虹輕聲說道,像自言自語,又像在詢問着。

了空擡眼看他,又看水中,知道他說的是這鯉魚池裏的魚兒。“夜深,魚也知疲倦。定是躲到暗住休息了。”

楚虹側過頭,看着他,認真的問道:“這魚兒也知道疲倦嗎?你非魚又是如何得知?或許它們只是在水底偷望池邊之人,又或許它們只等待抛撒魚食,才嗡湧出現呢?”

了空略顯吃驚的看着他,看到楚虹如此認真的模樣,倒是真像一個無知小兒在詢問大人,這魚兒為何會游泳,這鳥兒為何會飛翔一般。了空避開他的目光,微微低頭,“太子說得也是,貧僧不是魚确實不知道魚兒真實想法。”

楚虹看着他,突然兩頰一動,笑出聲來。也不說什麽話,就低聲呵呵的笑着。晃動的水波放射着燈光,映在池邊的石頭上。那亮光一晃一晃,就像那石頭不是在水邊,倒像是在水裏一般。

偶爾路過遜夜的士兵,看到鯉魚池邊的兩人,一位是太子一位是得道長老,皆不是尋常人。腳步輕輕走過,快速離開,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在這樣的深夜裏,看到太子與高僧靜站一起,說不出的詭異,又說不出的莫名的和諧。迅夜的士兵一個激靈,腦子裏一下子就清醒,比那醒神的茶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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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的病,很嚴重?”

了空看着水面,隐隐可以看到天上的烏雲。“陛下只是勞累憂慮過甚,只要放寬心,放下執念,自然就好了。”

楚虹無神地勾起嘴角,“父皇放下執念,那又是什麽?了空長老深得父皇器重,定是有理由的。每每病起,便請長老進宮,可是因為長老有什麽佛家靈藥?”。一陣夜風吹來,石龍口裏的蠟燭燈焰微微晃動,熄滅了只剩一絲袅袅青煙。光線減弱幾分,兩個人臉龐上的顏色暗了一些,像隔了一層青灰色的薄紗。

“太子說笑了,貧僧不曾有何靈藥。陛下宣召,只為聽佛經清心郁。若說這佛經使人安靜心靈,稱為靈藥也無不可。但若是身體病症,讓禦醫看才是真。”

楚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兩道黑色的眉毛,像遠處的山棱。若是站在那山棱之上,會不會看到與平日不一樣的了空?想着,有是低聲呵呵而笑。了空不明白他所笑為何,擡眼看去,正好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眼內波光粼粼,像面前這池裏的水。有些慌亂的收回目光,緊緊握着佛珠,一粒一粒轉動起來。

“我有個頭疼的毛病,已經不是一兩年了,不知道長老有法可解?”

夜風又起,呼呼的風聲帶着楚虹的話,有些柔柔地輕飄飄,被風的尾巴帶走,不甚真切。了空恍惚的聽着,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不清楚虹的表情,甚至可以說他不敢看,那眼睛裏流露出的情緒,隐隐的讓他不安。每接近楚虹一步,那隐隐不安就越發深。那不安不止是因為佛門中人與塵世俗夫接觸的不安。那不安像是自他出世便有一般,在楚虹還是個三歲孩童,出現在寺裏時。他随着師父見到了那個小小的大皇子,那雙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的時候。那瞬間淩亂的心跳帶來的不安竟然有些作痛!他在佛前整整頌了十日十夜的佛經,才令那感覺消逝。

佛是相信前世今生的,他也相信前世今生。可是他不願去想他的前世今生,因為那隐隐令他不安的感覺!

楚虹看着癡癡發愣的模樣,心下有些不悅。難道此時,他還在想着誰?說起病痛,難道了空想着楚嘯天!

“我這頭疼,是在戰場上起的,你說會不會是那些我劍下的鬼魂在作祟?!”他故意說得慎人些,果然,了空回過神微微皺眉。在出家人面前談起打打殺殺,是有些不妥,到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就夠了。想着勾起嘴角。

“太子頭疼,或許是神經緊繃的緣故,讓侍者揉揉或許會好些!”他的語氣有微微不高興。

“可是現下哪裏有別人,長看不介意替我揉揉?”

夜風又起,了空微微抖了着,身子不由自主縮了縮。他的所有反應盡被楚虹收于眼底。了空只覺得眼前一閃而過一片黑影,身上已經披上了披風,楚虹離他更近一步,正為他系披風的帶子。

“夜裏風冷,怎麽出來也不多穿!”

夜風越刮越烈,披風在風中輕輕飄動。了空驚愕的僵着,一時間不知所措!楚虹咽了咽口水,發幹發澀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如此陌生的聲音。

“到亭子裏去,給我揉揉吧。”

自然的牽起那寬大袖子裏的手,僵硬的兩只手相觸,沉沉夜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傳來悶悶的雷聲,雨點稀稀洛洛掉下來。沒有一點點防備沒有一點點預兆,天就開始下雨。亭子裏的兩個身影靜靜的,沒有誰說話。

楚虹躺在冰涼的石椅上,枕着微微溫熱的腿,聞着的是淡淡的檀香,那是這個人特有的味道。胸口怦怦的心跳是前所未有,微微的不安像是沾了蜜的蓮子,絲絲滲入骨髓。在後來的日子裏,每當想起,只有那噬骨的蜜才釀出那苦澀的酒!

握起那雙手搭在頭上,指尖微微的冰涼。“你給我揉揉。”說着閉上眼,那雙手靜止了些許才慢慢挪動,準确的按在他的太陽穴,不輕不重的揉着。楚虹揚起嘴角,那冰山雪峭似的眉也漸漸軟化,成了三月春天裏,最柔的柳。

楚虹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夢裏他聽到咯咯咯咯的聲音,于是他飄呀飄呀,看到一座古剎。古剎打開了門,他又飄呀的進去,看到裏面一張案桌。案桌後面是一個和尚,和尚帶着佛珠,敲着木魚。那引他進來的咯咯聲就是那和尚的木魚聲,和尚翻動着經卷。桌上還有一盞青銅古燈,紅色的燈焰輕輕随着和尚的木魚聲晃動。那和尚他似乎認得,又叫不出名字。就像那名字就在心口,可是任他怎麽想也想不出。突然,那和尚睜開眼睛,眼裏一片青川冷岳的看着他。他像是犯了十惡不赦的罪孽一般,被那和尚的眼神射殺萬千冰刃!一陣天旋地轉,陷入深深不見底的黑色!

一切的開始都怪夜太美!

千年虐戀再一次火花實在很難寫,這一章壓力好大。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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