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夢一場

“為什麽又自作主張和好了?”

三人站好,非常标準的并排站立,僵硬得像被凍僵的小白菜。

林至朔舉着相機半晌,終于發現不對勁,沖着他們大喊:“幹嘛呢整的跟遺照似得,還能不能好好照相了,那個小的,對言俏就是你,你站他們中間去,一手挽一個。”

等他噼裏啪啦一頓調整,才沒将三人的合照弄得怪異,而言俏和林六月,也都始終沒回答言航的問題。

咔嚓一聲,成像。

言航接過相機,望着裏面僵硬的三人,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這算哪門子和好。

而林至朔顯然也不打算再給他們拍了,摟着老婆孩子一邊顯擺去了。

言航左看看有看看,愣是沒一個人搭理他,只好捧着相機原地憂傷,很快的,被言俏扯了扯衣角。

言俏臉色還留有興奮勁兒,絲毫不因為那難看的照片氣餒。

她指了指言航手裏的相機,滿含期待地望着林六月。

是想跟她合影的意思。

好,言航也拿期盼的眼神瞅她。

林六月憋着個臉,手指頭在掌心摳了又摳,終于在父女倆的眼神下點頭。

耶。

對方轉頭的空檔,父女倆無聲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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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俏跟着林六月站到他們方才的位置,對着站的規規矩矩的林六月,不知道如何是好。

跟着一起站直吧,顯得不親密。

伸手去完對方胳膊,萬一又跟剛才一樣僵住怎麽辦?

讓對方抱着?不可能而且太幼稚。

不行,一定要體現出她的獨立堅強才行。言俏握緊了小肉爪子,回身抱住了林六月的大腿。

言航:“……”

圍觀群衆:“……”

林六月,懵逼中。

幸好,她懵歸懵,卻沒反射性把丫頭扔出去,不然着一時半會誰給哄得回來?

至于林六月小小的僵硬,言俏也就當做不存在了。

只有言航,看着手裏糊的連親媽都認不得的照片,正尋思着怎麽說服林六月再來一張,那廂林七月跳過來,摟着林六月的肩膀小聲嘀咕什麽。

言航還沒看明白,就見林七月沖他搖手,說再來一張。

這次,林六月被開竅了,她直接蹲下來,單膝着地保證不會走光,兩手一只抱着言俏後腰處,一只手壓住小裙擺,将人團在懷裏,活像扶着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生怕她摔倒的樣子。

言航父女兩都愣在原地。

言俏驚奇于林六月突然靠近,一驚一喜間忘了擺出笑容,言航則愣愣望着相機裏的畫面,手指無意識的摁下了快門。

林六月最真實的糾結被定格在畫面裏。

那是她最真實的态度,如同林孝書一般,她并不怨恨言俏,卻也無法在想以前一樣毫無芥蒂靠近她。

既然如此,那就挑一個最不讓人難受的角度。

典型的林六月式想法。

但太過于典型,導致言航兩人都有些恍惚,和意猶未盡。

言航手裏的相機被人拿走,不知何時到身邊的林七月翻着裏的相片,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言俏和林六月走過來,端着同款懵逼臉。

林六月喊了一聲,“七月?”

對方被驚了一下,大夢初醒般笑着擡頭,走到言俏身邊蹲下,将剛剛拍好的照片翻給她看,問她:“想要嗎?”

言俏點頭。

林七月憐愛地摸着她發頂:“那這張你可以帶走。”

在場的三人被她的話搞得莫名其妙,言俏最先反應過來,幾乎狂喜地抓住她手裏的相機,問:“真的嗎?”

言航這次明白,是說可以帶回另一個世界的意思。

林七月再次點頭,然後給小姑娘撲個滿懷:“謝謝,謝謝……姨。”

言俏高興都要哭了,被林七月抱在懷中,後者一下下順着她頭發,“你個小丫頭真是,非得給你點好處才肯喊姨。”

林七月的樣子有些奇怪,就像對着言俏撒嬌一般,表情怎麽也繃不住的樣子,可也依然保持了大人的尊嚴,沒有當場哭出來。

林六月猛地轉頭不看這個情景,言航以為她是吃味了,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不要這麽小氣。

林六月無視了他。

正午太陽毒辣,言航拍完照,就把幾個不懂愛惜自己的女性趕回了屋,他走在最後,臨進們前,看見旁邊房子裏出來一個人。

頂住熟悉的漁夫帽,還是一身仿佛穿了很多年的唐衫,捧着一束馬蹄蓮,神色平靜地出門。

看見他還點了下頭。

言航突然覺得,今天她不僅完了言俏,還忘了眼前人。

他張口想說什麽,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只有眼睜睜看着林孝書走遠,消失在視線裏。

“爸爸,快點進來,冰淇淋要沒有了。”言俏在屋裏沖他喊,言航應了一聲,甩開情緒進屋。

說是生日會,可這正午剛過,人已經跑得差不多,只剩後面回來的大哥大嫂和家主,加上沒什麽事情的老二老三老四,其餘皆是有事已經離開,林六月也沒什麽不滿的,反正形式上已經過完了,況且自己真的有感受到祝福,正坐那兒歡歡喜喜啃着五哥親手做的冰淇淋。

言航跟她擠在一塊兒,聽幾個哥哥說話。

林至安和林至遠他算是熟,至于林家大哥,他還真的沒見過也不知是何許人也。

現在看着人一身軍裝,再看看肩章,心裏默數自己知道的那幾個大佬,确定沒有林至延這號人,知道這不是自己可以過問的東西,跟着無視了。

林至延倒是主動和他搭上話,都是關于林六月的,言語間倒也沒有‘敢欺負我妹妹你就死定了’的傲慢,不過也是,林家的人好像都不需要這種支持,顯得累贅。

不過聊着聊着,言航感到有些困。

這也不怪他,這幾天他一心搭在林六月身上,為了今天也是做了很多準備,費盡心思卻不想策劃了一場鬧劇,如今放松下來,就顯得困乏。

但是勞累來的突然,讓他慢慢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清甜可口的冰淇淋也驚不醒他了,最後哐當一聲,玻璃碗砰得砸在地上,跟着言航就失去了意識。

昏迷前,言航還在想,因為勞累暈過去,到底算不算丢人呢。

但是很快,他就想不起任何東西。

因為他頭疼。

炸裂得疼。

言航的腦袋被變成了一塊橡皮泥,被無形的手撕扯出各種形狀,他的意識也跟着出現不同程度上的斷裂,像是被人活生生抹掉什麽,很是痛苦。

不要問他為什麽這樣都還有意識,如果可以他也想徹底昏死過去,可是老天爺好像看不慣他裝死的态度,愣是讓他保持着幾乎清醒的精神感受這一切。

對此言航只想罵一句艹。

這疼着疼着,言航忽然想到,他之前好像有過類似的經歷,那是在言俏到來前的事兒,身體還算健康的他,也是這樣陷入突然的頭疼中,導致他請了好幾天病假,去醫院醫生卻告訴他他沒毛病,然後他一個人跑海邊,撿到了言俏……

哎?不痛了?

言航跟着睜開眼睛,入眼是熟悉的房間,雖未開燈卻憑着窗外的紅光看清床邊站着的人。

言俏。

言航轉頭看窗外,妖冶的葬花樹開得正盛,時間在它身上瘋狂加速,讓它快速的重複着一個個瞬間。

花開花敗,皆在轉眼間。

言航只是看着,就由衷感嘆生命太長,明明是短暫的一生,卻被七情六欲放大每個瞬間,歡樂太短,悲傷太長。

哪怕是聽着窗外快樂的聲響,他依然為夢境而感到痛苦。

他輕聲問道:“你要回去了嗎?”

不料回答他的是脫鞋的聲音,言航回頭看言俏,後者還穿着公主裙,就這麽爬進被窩裏,愣愣問:“你幹嘛?”

“睡覺啊。”

言航板起臉,“我允許你上來了嗎?”

按照常規,言俏這次應該像個優雅的小淑女,為自己粗魯的行為致歉。

可這次……

“別這麽兇嘛?”她慢慢靠過去,停在一個不逾越的位置,甜甜笑着:“我就是想在回去之前,睡一次爸爸。”

說什麽渾話!

想象中的指責并未說出口,言航現在的心情就是蘊藏無數波瀾的海面,就怕自己一個情緒,帶起大浪卷到無關人士。

他小心翼翼的和言俏相處着。

想想他當初的霸道,言航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讓你那麽狂,現在人要走了又舍不得,真作。

父女倆保持着距離,誰也不說話。

言航聽着窗外的熱鬧,內心泛起波瀾。

在不說點什麽的話,就沒機會了。

“謝謝。”他一開口,聲音都是沙啞。

言俏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我以為我給爸爸添了不少麻煩。”

是挺麻煩的。

言航沒說出口,因為更加重要的不是這些。

“要不是你,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林六月,林叔,林家,和他現在複雜的心情,這些都不是空穴來風,毫無理由的存在。

所以謝謝你。

言航默念,再一次感到暈眩。

這時言俏說話了:“終于感受到我的好了吧,所以爸爸你要加油啊,要趕快和媽媽把我生出來,啊還有哥哥,還有弟弟,這個要看你們心情了……不過真的生了的話,就不要說什麽本來他是計劃之外的,他都傷心好多次了……”

言航打斷她:“那你還是你呢?”

言俏一鲠,無聲流淚,“我不知道啊。”

疼痛再次拉扯言航的精神,讓他無暇顧及言俏的情緒,他痛苦的捂着腦袋,咬着牙不出聲。

“就算不是的話也沒關系。”言俏輕快的聲音再次響起,“爸爸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十二點鐘聲一響,你就會醒過來的。”

“你當你是灰姑娘嗎?”言航吐槽,想起身看看她是否真的有水晶鞋,結果發現自己四肢無力,一頭癱回床上。

“我怎麽會是灰姑娘呢,我明明言家的公主啊。”言航抱着手裏的照片和珍珠項鏈,眼淚流得更兇,聲音卻愈加輕松。

“……”言航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言俏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

“爸爸你知道嗎?我的媽媽,才是林家的家主哦。”

“還有,我的爺爺奶奶還在,可是外公外婆卻很早就去世了。”

“還有還有,其實我的劍術也是很厲害的,雖然不能跟媽媽和哥哥比,但是放倒爸爸不是問題。”

“……弟說他已經記不得媽媽的長相了,爸爸你說怎麽辦啊?”

“……也記不太請了……要是忘了,爸爸會生氣吧?”

“爸爸……”

“……能不要忘了我……”

言航漸漸聽不見她的話,他感到身體裏的負面情緒轟然炸開,将他僅剩的堅持摧毀,使他陷入暗無天日的夢境中。意識也慢慢遠離,言航喊不出叫不出,無法動彈,只能由着空間無形擠壓他的靈魂,就像廣袤的宇宙時光,開始倒流。

整個宇宙,所有一切的起源被一一展現在他面前,無數不同世界的他撲面襲來,将他趕離出去,言航拼命反抗,最後還是被擠壓的連渣都不剩。

接着突然驚醒。

眼前還是熟悉的屋頂,和一如既往的光。

手往旁一探,空空如也。

言航空洞的眼睛慢慢回神,将世界變成彩色,他機械地轉頭,發現床邊正揉着眼睛的林六月。一時間,萬般情緒湧上心頭,只覺大夢初醒,眼淚長流。

作者有話要說: 卡死我了。

卡結局的毛病真的沒得醫。

我對不起追文的你們。

結局應該是下章,我盡量早點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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