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怕...愛上我啊？◎
到山腳下，遠遠地看見閃着亮光的“花花小占”，小店還沒打烊。
剛收到夏易要早回來的消息，夏洛花舉着一大一小兩個燈管揮舞着手臂站在店門口迎接夏易。
近了揮舞的頻率更快了，“哥哥，小淮哥～”夏洛花高聲喊道，葉淮沖她揚揚下巴，打了個響指。
車子停下，葉淮才看清她舉的燈管，形狀奇怪，一個拐着彎，一個小小的點。
“夏洛花！”夏易把車子随便一扔，過去逮她，“臭丫頭，怎麽把我廣字頭給摘了！！！”
葉淮緩緩擡頭，看到了頭頂正上方的亮字。
夏易抄起店內角落裏的雞毛撣子，氣勢洶洶地沖着她，夏洛花舉着燈管群魔亂舞，一路狂跑，廣字頭被她一分為二地拿在手裏。
魔性的笑聲從店門口一直延到後院，葉淮笑着在後面跟進去。
“自己掉的，不是我。”夏洛花一邊跑一邊喊，“粗制濫造！還中國馳名商标呢！”
“拿過來！”夏易道。
兩個人圍着院中的桌子繞圈，夏奶奶正端着飯出來，“別鬧，燙。”說着嚴厲的話，嘴角的笑容卻和皺紋擠成一團。
夏易停步，夏洛花跟着止步，兩人繞着桌子周旋，夏洛花一把扯過奶奶的圍裙往裏鑽，“奶奶救我！”
“誰也救不了你！”夏易逼近。
飯菜擺好後，夏奶奶護着孫女去按夏易，“好了好了，花花知錯了。”
夏洛花仗着夏奶奶撐腰，扭着腰沖她哥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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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管揮舞中葉淮看着夏易在忽明忽暗中氣急敗壞的側臉，突然笑了，要不是人到老年，體力不支，夏奶奶甚至也能跟他倆玩到一塊去。
這什麽神仙家庭。
要是陳芸秋，早就拎着拖鞋揍小孩了，葉淮一直覺得自己跟他媽有着上下五千年的代溝。
想到夏洛花剛剛說的話，“中國馳名商标...噗...”葉淮忍不住噴了。
“笑什麽笑，我做的東西，好用又結實。”夏易對葉淮說。
“但是醜。”葉淮說。
夏易把雞毛撣子扔掉，從夏洛花手裏奪過燈管，唬人似的隔空抽了她兩下，小孩子笑得開心，坐下吃飯，夏奶奶把糖醋排骨往他們這邊推了推，素菜換過去。
葉淮埋頭吃飯，原來僅僅是坐在一起吃飯，也可以這麽開心。
不得不說夏奶奶做飯水平真是一流，她以前在學校食堂幹過一段時間，後來回來開店也做一些早點，不過夏易不想讓她起早去擺攤，只是在小店放一些。
吃過飯後，夏易踩着梯子在店門口修燈，通電裝置關了四周漆黑一片，工具攤開，夏易把葉淮的小手電筒綁在頭頂勉強照着看電路。
倆小孩在下面舉着亮晃晃的燈管對戰，葉少俠vs洛花劍士。
round 1，二人一本正經地面對面作揖。
“啊——”一陣亂叫後扭打成一團。
葉淮舉着“拐彎燈管”抽她屁股，夏洛花舉着“點點燈管”發射光波。
而頭頂的夏易只覺得腦殼疼。
“'廠'給我。”夏易朝下面伸手，半天沒人應他，他回頭，底下兩人打得熱火朝天。
“'廠'給我。”夏易又說了一遍。
依舊沒人鳥他。
“啊——”夏洛花尖叫着，時而傳出陣陣笑聲，葉淮也樂得不行，抱着夏洛花轉圈，差一點滾到地上。
夏易扶額，拍了半天梯子，“別鬧了！”
終于有人察覺到他的存在，葉淮正了正身形，整整被夏洛花扯掉一半的校服，伸手把“廠”遞給夏易。
“哈哈哈！你已經沒有武器了，快快投降，本劍士饒你不死。”夏洛花舉着“點”，叉腰道。
“本少俠若就這點能耐，今日也不會在此一戰！”葉淮清清嗓子，單腿後邁擺了個姿勢，“放馬過來！”
“啊——”又是一波混戰。
夏易沒回頭繼續手上的活，半響搖搖頭笑了。
修完燈管，夏易把梯子收好，拍拍手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
夏奶奶看店，三個人嬉笑着回後院，葉淮還在和夏洛花打鬧，雖然不想擾他的興致，但是吃也吃完了，忙也忙完了，是不是該交代交代了。
“葉小淮。”夏易叫住他。
葉淮一滞，認命地回頭。
沒想到只過一天，自己就坐上了那張“夏易訓人專用小板凳”，葉淮有點新奇，甚至有點期待。
可能是瘋了吧。
跟前一天一樣，夏易在板凳前蹲下，只是說教的對象變了。
夏洛花在一旁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葉淮忍不住偷偷瞥她，只見她隔空捂嘴，笑聲外放，又響又亮，這是捂了個寂寞。
還沒說幾句，夏洛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張揚笑聲充斥耳膜，葉淮實在沒忍住打斷夏易看向她，“昨天在這哭天搶地淚流成河的人是誰？”
“哼！”夏洛花止了笑聲，噘嘴叉腰。
“花花作業寫完了嗎？”夏易轉頭，夏洛花瞬間笑不出來了。
還是親哥有辦法治她，沉默了兩秒，夏洛花灰頭土臉地回屋了。
“哈哈...”看着夏洛花被治得服服帖帖，葉淮笑出了聲，視線從夏洛花關掉的門板轉回夏易，笑聲逐漸變為咳嗽聲，慢慢禁聲。
夏易還是那樣語氣輕柔地歪着頭跟他講道理，葉淮整顆心軟了下去，從頭到尾聽話地應着，沒有反駁。
“病例給我看看。”夏易伸手，葉淮猶豫着從包裏掏出來，夏易拿過去對着燈光翻看。
病例上都是圈，葉淮看過了，沒人看得懂，他放心地等着。
過了一會，夏易擡頭，“給你開水了，今天沒去挂？”
“卧槽，你看得懂？”葉淮驚了，想到夏易寫的字也是天書...這居然可以互通？
“這不是很清晰地寫着，一天三瓶，還有藥...”夏易指着病例單上的圈，甚至能把藥的名字念出來。
“走。”夏易合上病例單去推車，葉淮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去哪？”
“醫院！”夏易把病例單握成棍，生氣地敲了一下葉淮的頭，“感染了，一點都不注意！”
“我自己去。”葉淮道。
夏易車子已經推好，葉淮又改了口，“你把我送到那就行了。”
“淩晨你走着回來？”夏易問他。
“我打車啊。”葉淮理所當然。
“你有錢？”夏易一針見血。
葉淮語塞。
“上車！”夏易說。
“那我自己騎着去不就行了！”葉淮過來搶夏易的電動車。
“上車！”夏易沒動，看着他的眼睛道，“你還沒告訴我昨天夜自習你幹嘛去了。”
“你天天夜自習去哪也沒跟我說過啊。”葉淮有點賭氣地上了車子。
車子一松，夏易從車上下來進屋，葉淮腳踩在地上維持平衡，一臉問號地看着他。
“拿書包。”夏易說。
葉淮：“...”
這種時候了，居然不忘寫作業！
一路無話，街邊人不多，到市中心，車流才開始密集。
難言的沉默總要有人打破，葉淮憋了半天緩緩開口：“昨天晚上...”
“我知道。”夏易打斷他說。
電動車行至路口，遠處黃燈閃了兩下跳至紅燈，夏易單腿踩在地上，微微側頭，“我在那家酒吧兼職，周一至周五，今天請了假。”
所以...他昨天應該看到了葉淮。
“等手好了，想去哪沒人攔你，或者...”夏易頓了頓，接着說，“你之後有什麽打算，搬出去還是怎麽，你不說我就不問，只是...”
不要騙我。
他想這麽說，卻緩和了一點語氣，畢竟葉淮不是他什麽人，也沒有義務一定照他說的做。
夏易回頭看着葉淮，少有的認真，“我不想你騙我。”
葉淮一怔，看着他不容拒絕的眼睛，“好。”
簡短的一個字，是在承諾。
夏易終于露出笑容，擡手揉了揉葉淮的頭發。
私家車一排一排慢慢減速，至路口為止，紅燈變為綠燈，對面指示燈裏，綠色的小人在快速走路。
“葉淮。”夏易背對着他，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葉淮擡頭望着他校服背後，飛翔标志在風裏鼓動，在他的印象裏，夏易很少叫他的名字。
車起速很快，耳邊一陣鳴笛，呼嘯的風中，他聽見夏易說：“我對你不好嗎？”
那為什麽還要騙我？
沉默了半響，葉淮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就怕你對我太好。”
還是被夏易聽到了。
兩個人敞開心扉後，夏易又恢複成以往的樣子，連說話的語調都在微微上揚，“為什麽啊～”
“你怕...愛上我啊？”
見葉淮沒有回答，夏易在前面笑得猖狂，校服背後的标志都在顫抖，“哎呀我知道，魅力太大沒辦...”
一句話沒說完吃了葉少俠鐵血沙掌一枚，掌心的力量沿着後背直攻心肺，夏易一陣猛烈的咳嗽。
車子停在市裏一院門口，夏易拿着病例卡走進點滴室，找角落坐下，東西扔給葉淮，去輸液室找護士。
沒兩分鐘護士帶着兩瓶大的，一瓶小的來了，葉淮對着針管咽了下口水，他小時候縫過眼角，對這一類醫療用具多少有點恐懼。
盡管內心慌得一批，表面還是風平浪靜，葉淮強裝鎮定地坐着，後背繃得很直，直勾勾地盯着護士姐姐拆封——插水瓶——調節器——滴了些水出來——最後握上他的手。
夏易在一旁看了全程，看着他一刻不離的目光，兩只眼睛瞪得溜圓，有些好笑。
他擡手搭上葉淮的肩膀往後一扯，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葉淮額前的劉海搭了幾縷在他的手背上。
感受着夏易掌心的溫度，一片黑暗中，手背上那點疼痛真不算什麽。
等到他松開手，光明重新充斥視野，護士已經走了，左手的針好好插着，膠帶粘得整齊，葉淮松了口氣。
兩人閑聊了一會，夏易掏出書包，各科作業擺在扶手上，“你不能寫我知道，不用強調了。”
葉淮欣慰地點點頭，知道就好。
“所以...”夏易翻出一個筆記，指指自己，“我，做題。”拇指換食指指向葉淮，“你，背書。”
粉色筆記塞到葉淮懷裏，第一頁是兩個工整好看的字：簡顏。
“不想背的話...”夏易掏出語文書和英語書，“文言文和reading，任君挑選。”
葉淮目瞪口呆。
“不要把手不能用當借口，你這兩天上課劃水，下課睡覺，夜自習不上，作業不寫，呵！”
夏易冷笑了一聲，“理科題我都整理好了，等好了一題都少不了。”
葉淮當場去世。
輸液室裏的燈光還算明亮，一篇《赤壁賦》對着牆壁嘟囔了一整個晚上，夏易趴在葉淮手邊，筆速飛快地一科接着一科刷題。
一直到十二點半，将近四個小時，夏易沒有一刻分神，中間有小孩哭鬧，杯子扔到他腳上都渾然不知。
為數不多的幾次停筆是因為葉淮背書的聲音停了，口幹舌燥，又不想打斷他，結果還沒開口，夏易已經起身去接水了。
水推給葉淮，右手無縫銜接地繼續着解題步驟，葉淮一句話都插不進去，眼睜睜地看着他做完了學校的作業，又刷了很多課外的試卷。
難道這就是學霸？葉淮咂舌，是他不配。
這麽嚴格要求自己就算了，連葉淮一塊嚴格要求是怎麽回事。
想想剛開學那會兒夏易還帶着他逃課上網，是什麽讓他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直到兩瓶大的吊完，插上小的，夏易才終于進了收尾工作，東西收好後夏易擡頭，說了四個小時來的第一句話，“背會了嗎？”
葉淮滿臉隐忍，看起來難耐不堪，“我...想...”
“...尿尿。”
夏易：“...”
作者有話說：
夏媽媽帶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