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星期天烤肉◎

随便吃了點飯,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到秦淮落座。

兩個組嚣張跋扈地對着坐下,新晉一組嚣張的很,個個把驕傲寫在了臉上,主要是以楊桦桐和李帥為首的對峙。

夏易把挑好的題訂成冊讓葉淮做,連續幾天慘無人道地惡補,葉淮廢手以來落下的題幾乎無一遺漏地補了回來。

甚至每天晚上到淩晨一點都要被夏易從被窩裏揪出來聽課,課上一個韓螢,課後一個夏易,想考不好都不行。

安頓好葉淮,夏易掏出今天新發的卷子,看了眼白皓帆,他正對着自己整理好的筆記本看。

夏易伸手,“啪”的一聲給他合上,白皓帆條件反射地眨了兩下眼,擡頭看他。

“別看了,這不都是你做過兩遍的題嗎?”

本子轉了個圈,過肩膀往後一扔,安安穩穩地落到葉淮桌上,“難題答案這裏都有。”夏易轉頭對葉淮說,再轉過來對上白皓帆的黑臉。

“做卷子。”夏易晃晃手中的試卷對白皓帆說,“帆子。”

“嗯?”白皓帆翻着卷子擡眼看他。

“比比?”夏易把卷子攤平,禦筆作詩的架勢握着黑筆把他潇灑的大名寫在卷頭,下面是印刷黑體字——蘇錫常鎮期中聯考卷。

“嗯。”白皓帆也鋪平了卷子。

“輸了換車子。”夏易說。

“你輸了呢?”白皓帆看他。

“換一半。”夏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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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帆:“?”

“簡顏要不要?”夏易問。

簡顏擡頭,看看夏易,又看看白皓帆,“我怕誤傷...”

“試試嘛。”夏易把他又黑又小的諾基亞拿出來調成秒表,放在桌子正中,不知道的以為那就是個秒表。

葉淮跟在後面小腦袋湊過來。

“我好不容易把帆子筆記本搞到,你快點看。”夏易拎起自己的卷子,對他說,“這個,晚上回去考。”

葉淮:“...”

又他媽晚上考試!

簡顏猶豫着抽出那張剛發的數學卷,夏易準備計時開始,往旁邊一瞥,白皓帆正專注地盯着題看。

“操!”夏易胳膊一伸搭上白皓帆的肩膀,一把把他扯過來,“前五題都口算完了吧,賴皮狗!”

“沒有沒有。”白皓帆有點想笑。

計時開始,演草紙覆上去,夏易簡顏筆速飛快地在紙上留下一排排數字符號,白皓帆一路下去寫了五題,沒忍住笑了一聲。

“吼~牛批死了,一秒五題!”夏易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帆神~”

此話一出,大家都樂了。

幾個觀看巅峰對決的也拿着卷子跟他們一塊做,試圖找找差距,但真的會哭。

簡顏用餘光瞟到對面,速度顯然跟不上那兩人,慌裏慌張地算錯了一題又要從頭再算。

“別看我們,按自己節奏走,考試時間兩個小時。”白皓帆說。

“哦。”簡顏應了一聲靜下心來,恢複自己的專長——仔細認真。

“這位考生。”夏易說,“你的餘光有點廣啊,斜對面的卷子都看得到。”

“這位考生,考試時間不要說話。”白皓帆說完這句翻頁。

“你不也說了!”夏易緊跟着翻頁。

旁邊幾個人目瞪口呆,二十分鐘,正面結束了!

最後還是白皓帆搶先一步按了秒表,夏易最後一行字恨不得一筆畫串十個數字,輸給他不到一分鐘。

“快我五個題呢你!”夏易說。

“一分鐘前五題,我綽綽有餘。”白皓帆指着諾基亞上他慢的時間說。

擡頭看了一眼,一小時剛過,簡顏應用題剛做完,旁邊幾個慢的到解析幾何,有的還在三角函數。

來不及驚訝了,幾個人悶頭狂寫,簡顏提前二十分鐘交卷,剩下幾個掐着兩個小時結束。

答案解析拿出來互換着改,沒有人願意改夏易的,但白皓帆和簡顏的,都争着欣賞。

三份漂亮的滿分答卷新鮮出爐。

最後還是白皓帆改了夏易的卷子,握着紅筆的手抖啊抖,實在寫不上160的字眼。

他舉起來端詳了一陣,皺皺眉,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夏易的字,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字...”白皓帆看向夏易,“真是絕了!”

仿佛覺得對方在誇他,夏易仰仰頭還挺自豪。

“這難度滿分...”白皓帆想到夏易期中考那張152的卷子,“你期中最後一題八分怎麽扣的,睡着了?”

“昂。”夏易說着回頭看了眼葉淮,對方正咬着筆頭趴在桌子上扣題。

“坐直!”夏易拍了下葉淮的背,葉淮條件反射猛地坐直,筆頭噴了出來,眨眨眼睛坐正寫題。

“所以,剛剛賭注是什麽?”白皓帆想了一下,“什麽叫換一半?”

夏易目光從葉淮身上收回,笑嘻嘻地看着白皓帆,“我把我腳蹬子換給你啊~”

白皓帆黑了臉,“你耍我?”

當天晚上葉淮對着那份蘇錫常鎮期中數學卷,格外認真,仿佛要使了渾身解數把它做好。

“你不用秒表。”夏易有點想笑,擡手指指鬧鈴,“仔細點,12點前做完就好。”

“我為什麽不用!”葉淮把手機掏出來調成秒表,哼了一聲,“瞧不起誰呢!”

“沒有瞧不起你。”看到小孩的好勝心,夏易無奈笑笑,算了,讓他有點危機感也好。

最後提前半個小時交卷,夏易問了他好幾遍不用檢查嗎,葉淮毅然決然。

好,夏易拿出紅筆進行批改,葉淮在一旁緊張地瞪圓了眼睛,直到幾個紅叉下去,他眼底的光芒從熠熠變為黯淡,最後一片死灰。

填空題錯了一個,大題有一題步驟上有點問題,勉強過150,但他提前半個小時交卷,比起學校那張期中卷,已經進步很大了。

“不錯啊。”夏易說,“你要是不提前交再檢查一遍,可以拿滿分。”

正想再誇他幾句,畢竟最近一直都在學習,有進步就要表揚,一擡眼發現葉淮已經不在旁邊坐着了。

夏易轉頭,看到小孩像蟲子一樣臉貼着床,胳膊癱着,一下一下地往被窩裏拱,一副自我放棄的樣子。

“喂!”夏易伸手拽了兩下被子,葉淮沒理他,被子蓋過頭頂,沒兩下整個人鑽了進去,悶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我永遠比不過白皓帆。”

“出來看錯題。”夏易又翻了兩下被子,“你跟他比幹嘛?”

是啊,白皓帆是學神,全年級都知道,就連夏易真槍實彈地拿出全部本事,也未必能贏他,何況葉淮...

所以為什麽要跟他比呢?

夏易還在翻他被子。

“滾!”被褥裏露出一小截手臂打了夏易一下,“不學了,別煩我。”

夏易:“?”

剛剛熱血沸騰做卷子的人是誰?

周末大早,一群人相約秦淮。葉淮叫了葛辰一塊兒,夏易又借了白皓帆的車子,三個人并排騎着。

望着前方的白皓帆,後輪上的腳蹬空着懸在那裏,葉淮笑,不是說很好站嗎?

再一天下來,夏易給葉淮訂的習題冊也刷完了,一二組被自己如此奮進學習的行為深深地感動了。

于是決定——去搓一頓。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所有人都把作業寫完了,吃也可以吃得盡興,他們約在秦淮附近一家名叫“星期天”的燒烤。

“為什麽要去星期天?”

“因為今天是星期天!”

好理由!

就這樣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天還半黑不黑就殺去了。

四月份的天氣剛好,厚衣服脫掉,蚊子也沒這麽多,夜晚涼風習習,他們在室外擺了個大桌。

要了好幾箱啤酒,姚琨帶頭喊着不醉不歸,實際上一共十幾個人,女生占了大半,能喝的沒幾個。

夜晚燒烤攤挺吵的,正前方一家三口,小孩剛上幼兒園的樣子,正晃着卡紙給媽媽看,女人一邊用紙幫他擦嘴一邊誇得合不攏嘴,男人在一旁将卡紙擡高,以免弄到油漬。

斜前方是一桌啤酒肚的老漢,煙霧缭繞中看得清他們油光锃亮的面容和歲月在臉上爬滿的痕跡,正語言粗鄙地大放厥詞,吹着牛逼。

比較而言,他們這一桌個個校服書包,臉上長着青春痘,吹一吹游戲,聊一聊八卦。

三個桌子,三個時代。

每個人,在相同的年紀裏都會經歷着看似一樣又不一樣的人生。

看着周遭的人群,就像是自己十年,二十年後的影像,不是說那樣不好,只是一想到那是每個人遲早必經的路,現在的一些期待和夢想就仿佛泡沫一樣不堪一擊,遇光即碎。

人總是這樣,白天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笑笑,一到晚上,就會思索一些離這個年齡還很遙遠的事。

又或者是,正在經歷的,一些過不去的事兒,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

酒精發酵,那些想忘記的,想逃避的,如精蟲上腦,一個個排着隊可勁兒往心裏鑽,鑽得人心窩子疼。

葉淮的右手已經完全好了,紗布摘掉後,手背留下一層貼着皮膚的燙傷疤,順着腕骨一直延到手心。

他握着玻璃酒瓶,淺淺的疤痕映在上面,很醜。

對此,夏易還很痛心。

雖然葉淮從小到大磕磕碰碰,身上的疤多了去了,不差這一點。

他說沒事,多帥,像紋身。

但是...

前方桌上的媽媽去廁所了,爸爸在不遠處結賬,小孩坐在原地玩,起身去找他們。

三四歲的小娃娃挪着小步走到樓梯口,眼瞅着跨不上去還硬是要跨,很快便跌在一旁,嚎啕大哭了。

小娃娃哭得很響,鬧得周圍一群人往那邊看,但他們只會想,真吵,這誰家的孩子,家長去哪了。

這種只有旁觀者才會有的心态,卻淋漓盡致地體現在陳芸秋身上,葉淮很是不解。

他這麽大年紀的時候,若是坐在地上哭了,那就坐在地上哭。

哭一夜。

哭一輩子。

其實摔得不重,幾乎是挪到了地上,所以,為什麽要哭呢?擦擦眼淚不就起來了嗎?

為什麽要哭。

因為他知道,會有人去扶他。

果然沒過多久遠處結賬的爸爸聽到動靜,幾乎是忙不疊地跑過去一把撈起地上的小孩,連哄帶抱地說着好話。

葉淮突然就笑了,酒瓶映着笑臉,左眼尾的縫疤在玻璃裏若隐若現。

他不記得那一年自己多大,可能剛記事沒多久,連記憶都是模糊的。

也是幼兒園的一些弱智産物,葉淮抱着滿心的希望,得到的卻是連冷眼都算不上的不屑一顧。

他還記得自己小小的個兒抱着陳芸秋的小腿,哭着讓他們別吵了,後來的事情有些斷片,他只記得很疼,非常疼。

血霧模糊中,是那個馬尾辮小女孩的身影。

那個場景,他會留在心底一輩子,深入記憶刻下歷久彌新的印記。

她從廚房摸了把菜刀出來,小小身體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冰冷的刀具指向血肉至親。

她撕心裂肺地尖吼:“再碰我弟一下就跟你們同歸于盡!!!”

回憶卡斷,被一群叫嚣跋扈又年輕的聲音拉回現實。

正前方的媽媽還在哄小孩,一邊講故事一邊吃東西。

今天晚上的夏易,格外安靜,沒有同桌長同桌短地bb,沒有搭着白皓帆的肩互侃,只是靜靜地坐着,跟葉淮一樣,喝着酒,目視前方。

在看什麽呢?前方只有那一家三口。

葉淮回了神,夏易卻好像還在夢裏。

直到葉淮歪頭看他,夏易才恍然間如大夢初醒般坐直了身體。

有那麽一瞬間,葉淮看到他眼眶紅了,但是太快了,只是一瞬間,葉淮又懷疑自己眼花了。

很快前方那群叫嚣的聲音到了近處,扯着嗓子一通亂吼,十三中的校服被穿得歪七八扭。

姚琨和李帥率先站了起來,表面兄弟似的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裏面有一半是體育隊的。

如果是七八班的,葉淮可能認識,但放眼望去全是前四個班的人。

一班頭子邵桀,跟在隊伍最後出現,自從上次那事之後,雖然在一棟樓,其實很少碰見他,體育課也不在一塊。

對于邵桀,葉淮是不爽的,畢竟誰也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揍一頓,雖然是因為夏易。

但夏易看起來并不想跟他有什麽交集,畢竟這種神經病,在不了解的情況下,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麽事。

所以這口氣,不想咽也得咽了,有錢有勢有人,就算葉淮一個人跟他幹,也免不了扯到夏易。

人不能有弱點,而夏易的弱點,顯而易見,也衆所周知——夏洛花,夏奶奶。

邵桀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地往夏易這邊瞥了一眼,校服外套搭在左肩上,黑色的衛衣更顯他的氣質。

人長得倒不醜,收拾收拾算個帥哥,就是氣場太強,從頭到腳的歪風邪氣讓人看着就想退避三舍。

一張痞子臉。

夏易的痞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跟他一比,夏易簡直就是新時代模範三好學生,還帶紅領巾的那種。

直到前方落座,邵桀的目光還是有意無意地掃在夏易身上,口香糖嚼得更用力了一點,唇邊帶笑,直勾勾地盯着夏易看。

操,這會做噩夢吧。

葉淮轉頭,看到夏易也在盯着邵桀看。

想找點話題打斷他倆這場綿長的對視,一時間不知道找什麽。

直到白皓帆在旁邊喊了夏易一聲,邵桀才收了目光跟身旁人說話。

作者有話說:

搞事搞事搞事!!!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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