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代入感太強差點閉眼◎
一腳蹬在黃斌的床沿上,邵桀愉快地跟他扯皮,這已經是他在醫院能找到的最大的樂趣了。
“桀哥,你為什麽要上我床上?”黃斌問。
“你這邊風景好啊~”邵桀順着窗沿往下看,住院部大樓門口人頭攢動,實在不是什麽好風景。
“中午了,訂飯嗎?”黃斌問。
一般無人來訪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是一塊點外賣。
“再等等。”邵桀說。
“等誰?”黃斌問,後知後覺道,“哦,小丫頭又要來了?”
“屁!”邵桀說,“誰等她了,訂飯。”手機掏出來,邵桀按了一會兒,擡頭看向樓下,煩躁地一扔,“你先訂。”
黃斌無奈,但不敢說。
“我說,你這傷,差不多了吧,怎麽還不出院?”邵桀問他。
“我怕你寂寞,陪你啊~”黃斌陰陽怪氣道,表情油膩,驚了邵桀一身雞皮疙瘩。
“不想挨揍好好說話!”邵桀說。
“拖到期末直接暑假!”黃斌說。
“還一個多月呢,我拖還差不多。”邵桀說,“趕緊走吧,礙我眼。”
“桀哥,咱這也算是共患難了吧?”黃斌滿臉堆笑。
Advertisement
邵桀看着他,這個人狗腿子的毛病到哪都改不了,說不過兩句就得拉一下關系,表面上好哥們,背地裏又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
這個深不可測不是他的能力和本事,而是他的心眼和算計,一想到他上次捧了一碗熱湯往女生臉上倒,還把責任都推給他,邵桀就覺得惡心,實在不想跟他“共患難”。
邵桀撇撇嘴不想回他了,起身回床,剛好夏洛花推門進來,真是個可愛的小天使!邵桀心說。
但是表面上還是要兇巴巴的,“你怎麽又來了!”
“哈!”夏洛花道。
“還來這麽晚,餓死我了!”邵桀說。
“快訂飯快訂飯,我也餓死了。”夏洛花說着坐到椅子上。
“空手來的啊?”邵桀掃了她一眼,“空手來的還想蹭飯,天下有白送的午餐?”
夏洛花掏掏口袋,摸了幾顆糖出來,握住邵桀的手打開,放進手心。
“哼...”邵桀不屑,“那我就勉為其難的...”
“黃焖雞。”夏洛花說,“微辣。”
邵桀:“...”
過了一會兒,黃斌的外賣到了。
“什麽?不讓進來?”黃斌挂了電話,起身出門,“今天外賣進不來樓,得去樓下拿。”
邵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很快黃斌剛上來,邵桀的電話就響了,黃斌再次起身,“桀哥,我去幫你拿。”
看着他再次堆起的笑容,邵桀實在不想欠他任何一點人情。
“不用了。”邵桀起身,“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夏洛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邵桀想到樓下住院部門口人擠人,“你去個毛!丢了我可賠不起。”
邵桀在前面走,夏洛花在身後一蹦一跳地跟上,走到樓梯才發現,脖子被固定了,一點路都看不到。
“來,我背你!”夏洛花道,轉身弓起小小的後背,雙手後翹。
邵桀一臉鄙夷地看了眼她的小身板,“你桀哥我閉着眼都能下去。”說完摸索着伸了只腳,下了一階,接着第二階。
頭要仰着,腳下的路,看不見。
好像被抓住了,自己的生死掌握不在自己手裏,踩不到實地的空虛感将人團團圍住,呼吸不過來。
空氣中好像又泛出了一絲潮濕的粘膩感,地下室腐壞的朽木味道刺鼻,男人從後面抓着小男孩的頭發,迫使他擡頭看天。
白雲悠悠,是希望,腳下卻是黑的,是無盡的深淵。
雙腳懸空的那一刻,頭頂的大手會松開,因為看不見路,所以不知道自己會摔得多慘,會何時落地,會磕在哪裏,只是望着悠藍的天離自己越來越遠,變成小小的方格,男人醜陋的面孔在獰笑,最後是黑暗。
無盡的黑暗。
這是小時候邵桀養父其中之一的惡趣味——抓住他往地下室摔。
十幾階又窄又陡的臺階,每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十幾年,他不知道面對過多少次死亡。
呼吸越來越急促,直至冷汗滲透了後背的薄衫,邵桀仰着頭,摸着扶手,一階一階地下着,有扶手,有實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他不想承認,那個男人留給他的陰影。
突然大跨一步,半個腳掌踩空,邵桀倒吸一口氣,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腿被一堵小小的肉牆擋住了。
夏洛花個子很矮,連邵桀的腰都不到,她擋在前面,抱住邵桀的大腿,沒好氣道:“我信了,桀哥不閉眼都能摔下去。”
“你...”邵桀沒力氣跟她吵架,努力平複呼吸。
夏洛花小小的手掌握着邵桀兩根手指,牽着他下樓梯,自尊心告訴他要甩開夏洛花,但理智告訴他,做不到。
“來,左腳,右腳,一二一。”夏洛花在一旁一本正經地瞎指揮,害得邵桀左腳踩右腳好幾次差點絆倒,但是剛剛那些恐懼和紛至沓來的回憶卻不見了。
“你到底會不會指揮!”第三次差點絆倒,邵桀大怒,“能不能閉嘴!”
“那你自己走。”夏洛花無奈道,松開邵桀的手,剛松開一秒,小手又被邵桀握進手裏。
“光...光閉嘴就行了。”邵桀說。
晚上下班前,夏易端了杯飲料獻寶似的過來,插根吸管先嘗了一口,滿意地推給葉淮,“這次絕對不酸。”
他覺得小孩的味蕾可能和自己長得不太一樣,于是多放了點糖。
“寫完了嗎你!”夏易把卷子抽走,葉淮還在玩推箱子。
“我一天就能全部通關。”夏易誇下海口。
“吹吧你。”葉淮也插了根吸管進去,眼神卻只注意着手機屏幕。
手上一松,兩根吸管沿着杯壁轉了個圈倒到一邊,葉淮拿過杯子,盯了兩秒擡頭看夏易,“哪根是我的?”
“啊?”夏易視線從卷子裏抽離,看了他一眼,“随便喝吧。”
黎旭在門口喊夏易,夏易起身,“換好衣服去門口等我,收拾收拾回家。”
“嗯...”葉淮應了一聲,低頭把手下的關通了,victory的字樣伴着彩色絲帶充斥着小小的屏幕。
他握着杯子拿近,吸管送到嘴邊,剛想張口去咬,想到裏面有兩根,有一根,是夏易喝過的。
盯着看了一會,鬼使神差地,葉淮低下頭同時咬住了兩根吸管。
要說跟夏易用同一個瓶子喝水,也用過,但今夕不同往日,有些東西早就在不知不覺間發酵,變質,等反應過來,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冰塊碰着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吸管裏傳出“滋滋”的聲音,葉淮飄忽的意識才猛然間回神。
餘光瞥到不遠處一個身形閃過,葉淮慌張地松開了嘴,兩根吸管從唇邊脫落,回到杯子裏。
有些心虛地擡頭望夏易,夏易好像也一臉震驚,朝這邊走來,看着他的表情,葉淮更心虛了。
“葉淮,葉淮!”夏易湊到面前,誇張地捧着葉淮的臉蛋左右看,他離得很近,神情緊張,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手還在臉頰上不斷磨蹭,葉淮感覺自己喘不上氣,快死了。
“你怎麽了?”夏易問他。
掰着臉蛋看了一會,夏易松手去拿杯子,皺着眉頭看了半天,“這沒度數啊,确實沒度數。”
端詳了一陣又看回葉淮,“臉怎麽這麽紅!”
“不會發燒了吧!”夏易湊近了要去摸葉淮的額頭。
葉淮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退後一步,“別碰我!”
“你怎麽了?”夏易問。
“摸我臉幹什麽,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葉淮渾身暴躁地說。
“我...這不是怕你喝醉嗎?”
“我喝醉了有這麽恐怖嗎?”
夏易愣着看他,“不...恐怖嗎?十六皇子可還沒出院呢!”
“操!”葉淮罵了一句轉身往廁所走,夏易在後面跟着,伸手去抓他,抓了個空。
“葉小淮!”
“滾!”
代入感太強差點就閉眼了,給他說這個?
洗手間裏,葉淮對着鏡子低頭一陣猛撲水,幾個吸氣平複胸腔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
出來後額前卷發濕噠噠的,夏易看着他,笑道:“你去上廁所順便洗了個頭?”
“要你管!”葉淮瞥了他一眼,徑直往休息室走。
換好衣服出門,夏易坐在電動車上等他,他外套敞着,裏面是黑色的棉質t恤,帽檐下的皮膚很白。
黑夜裏,那人輕笑着,雙腳踩着地面晃電動車,路燈下能看到他很深的鎖骨,連梨渦裏的陰影都很分明。
葉淮看了他一眼,坐到後座,耳朵尖還冒着紅,夏易轉過身來,看着他笑了,大手按在劉海上摸了一把。
水撲得有點猛,從頭發絲到頭皮都是涼的,夏易把帽子拿掉給葉淮卡上,又摸着他的後腦勺調緊了繩帶。
葉淮愣愣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夏易弓着身子幫他調好帽子,再起身,看到小孩懵懵的樣子有點萌。
幾根卷毛壓在帽檐下面,夏易輕笑,“啪”的一聲把帽檐打下去,轉身擰把起步。
晚上十點的路有些冷,葉淮卻不會覺得孤單,因為心底是暖的。
耳邊風聲呼嘯,前方的紅白校服鼓着風翻飛,背後的飛翔标志随着動勢變換形狀。
葉淮悄悄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組長的校服底邊一角,就像今天偷偷地用他用過的吸管一樣。
少年人一朝動心,便似泥潭,再怎麽掙紮也只會越陷越深。
從發覺到自己的心思起,每一天,只是看着,就悸動不已,不看,又難受得發慌,真是要死了。
但葉淮從沒細想過,該怎麽辦,他不會捅破這一層窗戶紙,在這個社會上,同性的愛本就不被允許,也很難被祝福。
面對這樣禁忌的感情,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自己消化。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直這樣,每天能看見他,看着他笑,就很好了。
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能維持多久,但離別往往比他想象中要來得快。
作者有話說:
有看文的小夥伴給個評論呗,什麽都可以說,愛你呦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