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葉淮，回家了...◎
天色漸黑，路邊行人匆匆。
街邊一個小餐館，老板娘熱情洋溢着接待客人。
屋內的大排檔一桌一桌滿滿當當，男人們短袖掀到脖子夾在腋下，露着啤酒肚，一口流利的方言時而夾雜着污言穢語，煙氣缭繞中偶有一兩個接到家裏的電話。
“不喝酒不喝多沒事...诶...”
“來，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熱鬧的氛圍随着夜色漸深，終究歸于平靜，老板娘挂了打烊的牌子才發現店門口的角落桌子裏還有一個人。
“怎麽還沒走？”老板疑惑着，沖着門口那人嚎了一嗓子，“關門了！”
擦完屋裏最後一張桌子，抹布遞給身邊人，老板娘說：“我去看看。”
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點了兩道小菜一筷子未動，一瓶空酒瓶擺在桌頭，另一瓶握在手裏。
不喝，也不動，呆滞地坐着，望向大馬路。
老板娘過去搭了幾句話，他也沒理，直到說道：“孩子快回家了，媽媽該擔心了。”
那人終于有了點反應，勾着嘴唇哼了一聲，嘲諷的意味撲面而來。
最後所有的桌子都收拾完畢，那人還是不願離開，老板和老板娘雙雙坐在他對面，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孩子你家裏人電話多少啊？”
“手機借我用用好不好？”
小孩的目光沒有聚焦，臉色紅紅的，合理懷疑，他已經喝醉了。
最後老板實在受不了打算報警，電話剛撥通，聽得他突然小聲嘟囔了一句，“生日快樂。”
老板娘心下一動，拉了對象一把，老板磕磕巴巴道：“不...不好意思，打錯了。”
“這個是報警電話，沒事不要玩笑！”
“好好好，抱歉抱歉...”
電話挂了後，老板娘和老板面面相觑，又看了小孩一眼。
桌上兩盤未動的菜已經被收進去了，他也沒攔着，只是抱着第二瓶喝到一半的啤酒，不喝，只是抱着。
“我去給他下碗面。”老板娘說。
“哎你...”老板想阻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吃碗長壽面，快點長大。”
熱騰騰的燴面上桌，加了一個雞蛋，小孩吃得很香，很快面見了底，扒完最後一口又舉起來喝了口熱湯，最後擺在桌子上，碗沿的餘溫還冒着熱氣。
小孩頭埋得很低，幾乎要垂到空碗裏，迎着騰騰的霧氣，他吸了下鼻子。
“生日快樂。”話音裏帶着哭腔。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老板娘用胳膊肘戳了老板一下，老板後知後覺地跟上她的節奏，兩個粗人用着蹩腳的普通話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
一邊唱一邊拍手。
小孩終于有點開心了，站起來沖他倆深深地鞠了一躬，鞠的有點深了，差點把自己栽過去。
“哎哎...”老板娘趕緊扶住他。
他掏了手機就要掃碼，這個時候都不忘付錢。
“不用了不用了。”老板娘說，“生日禮物。”
“謝謝你們。”小孩說，“爸，媽...”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老板慌了，哭笑不得。
最後目送他拎着個酒瓶子，一步三鞠躬地走遠，老板娘不放心，“就這樣走行嗎？”
老板看他走起路來四平八穩，線也很直，完全不像喝醉的人，“行了，咱已經仁至義盡了。”
“差點認了個兒子。”老板娘笑。
老板也樂了。
葉淮依稀記得有人問過他好多遍，“知道家在哪嗎？”
廢話，怎麽可能有人不知道家在哪！
只是今天晚上，家裏怎麽燈火通明的，還挺好看。
夏易正在山上彩排表白流程，萬事俱備後打算關燈回去了，聽得山洞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剛離開一小會兒就有什麽東西鑽進去了嗎？
本以為是貓貓狗狗，手電筒往裏一照，吓得他“嗷”一嗓子往後退，緩一會兒才将光源慢慢聚過去。
“葉淮？”夏易驚到了。
小孩窩在一塊石頭下，小臉通紅，目光渙散，夏易一眼就看出來不對勁了，走到跟前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他喝酒了。
“你怎麽又喝酒了，你怎麽能随便喝酒呢，你怎麽能在我不在的情況下喝酒呢？”劈頭三連問葉淮懵了，他滿頭問號地看着夏易。
夏易嘆了口氣，起身拉他，“走了，回家。”
葉淮不動。
夏易蹲下來架着他兩條胳膊往自己身上抱，迎面挨了他一巴掌。
夏易：“...”
接着一通拳打腳踢甩了過來。
夏易一邊避一邊按着他的胳膊，連拖帶拽地往山洞口走。
葉淮打起架來還是一如既往出招淩厲，但以夏易每天都要接招的日常經驗來看，手勁明顯小了。
懶洋洋的。
夏易轉頭看了眼他的啤酒瓶，還剩小半瓶，合理懷疑，這是第二瓶。
果然沒打多久葉淮就沒力氣了，被夏易背着下山。
葉淮口齒不清，一路上嘟嘟囔囔，夏易一個字也沒聽清，還是接着他的話跟他聊，于是兩個人各說各的，驢頭不對馬嘴，一直聊到家。
夏易把他放下，看着他喝完一杯蜂蜜水後，去浴室裏擰了把毛巾，出來後小孩還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夏易走到跟前，熱毛巾敷在臉上，拖着後腦勺給他擦臉。
擦掉臉上髒兮兮的灰塵和眼角的淚痕，最後隔着毛巾，在臉蛋上輕掐了一把。
葉淮閉着眼睛，舒服地“嗯”了一聲，輕聲道：“沒有人要我...”
夏易一怔，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要你。”
小孩無視了他的話，複又睜開眼睛，似乎閃着亮光，“我知道有一個地方...”
“有一個地方...”葉淮說，“收留無家可歸的人...”說着有點激動，仿佛找到了希望。
“嗯...”夏易沒在意，轉身進浴室淘毛巾，擰幹後再一出來...
一陣風吹過帶來幾片樹葉，在空蕩蕩的院子裏畫個圈飄遠了，寂靜的夜，獨留幾聲蛐蛐叫。
夏易：“...”
“葉淮？”夏易走出一步，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回應他的是空院子裏的幾股風。
夜深了，他沒敢叫太大聲，繞着家一圈一圈地找了起來。
...沒有。
家不大，幾乎是一覽無餘，實在不知道這麽大個人能藏到哪去，還是一瞬間。
“葉小淮？”夏易掀開了廚房的鍋蓋。
怎麽可能！！！
夏易抓抓腦袋，仔細思索葉淮之前的話，收留...無家可歸的人？
要不是剛給他擦完臉，毛巾都是髒的，夏易甚至要懷疑今天晚上只是一個夢。
最後呆滞地站在門口，夏易不知所措，吹着風，讓頭腦清醒。
幾聲貓叫聲在空曠的夜裏格外刺耳，發情了嗎，夏易下意識往門口喵喵驿站望去。
看了一眼覺得奇怪，三四個平時窩在裏面睡覺的小貓此時齊齊地堵在門口“喵嗚”亂叫，好像有人搶了它們的地盤。
夏易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走近蹲下一看，證實了不祥的預感， “...”
個子挺高一個人，窩成一團竟然這麽小只。
夏易無奈地蹲在門口，看他在裏面睡得安穩，搞笑的畫面卻一點也不想笑，心疼充斥在胸口，壓得難受。
夏易皺了皺眉，輕聲道：“葉淮，回家了...”
費了吃奶的勁才把小孩從貓窩裏扒出來，葉淮皺皺眉頭，對這個擾他清夢的罪魁禍首表示不滿。
夏易拉着葉淮的手往屋裏帶，這一次，打死他也不會再松開了。
到浴室後，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孩腦袋拱得亂亂的，雜草塞在頭發裏，泥和灰蹭了一脖子。
“洗澡？you know？”
苦口婆心地跟他解釋了一番，葉淮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看智障，夏易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把他上衣脫了。
葉淮突然悠悠地來了一句，“你果然還是忍不住了...呵...”
夏易一下慌了神，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沒有想幹什麽。”
“別狡辯了我都知道。”葉淮說。
“不...”夏易剛想開口解釋，聽到對方接着說——
“從你上次對我二姨娘下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夏易：“....................”
二姨娘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她雖然無惡不赦，但罪不至死。”葉淮道。
夏易懵了，站在原地給自己做上集回放，二姨娘竟然死了！誰殺的？
他居然還有一絲好奇。
夏易把洗澡用的東西都準備好，轉身準備出去，就見葉淮站在原地，側平舉伸直胳膊，一動不動。
“你幹嘛？”夏易問。
葉淮斜眼睨了他一下，“伺候朕沐浴更衣啊！”
“...朕？你什麽時候成登基的，你義父不是？”夏易驚呆了。
“先帝已去，莫要再提。”
夏易：“...”
看來讓葉淮自己洗澡是不可能的了，以他現在這樣神志不清的狀态，把自己洗澡水喝了再來一句“好酒”都是極有可能的。
小孩臉頰微紅，帶着酒氣，愣愣地盯着夏易看，夏易站在對面給他洗頭發，沫弄到臉上，再糊到鼻子上，他也不惱，嘟着嘴巴玩。
夏易笑笑，把他的腦袋按下去沖水，葉淮大叫：“大膽狗賊，你是不是要溺死朕！”
夏易順着他的話往下接，“皇上您看清楚，是臣妾啊～”
葉淮站直身體後斜眼看他，“你是誰？”
“臣妾是您的愛妃啊～”夏易道，洗完頭發開始脫他衣服。
想着速戰速決，盡量不去看他，也不肢體接觸，扒光了之後調好淋浴就是一通亂沖。
“可是朕未及弱冠，尚未娶妻納妾...”葉淮轉過身來猛地靠近夏易，“你...是何人？”
浴室裏霧氣騰騰，小孩光滑的肩背就裸在眼前，帶着一股特有的奶香氣，一瞬間逼近夏易。
看着葉淮近在眼前卻不太清明的眼神，夏易咽了下口水，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皇上若是不想遭遇不測，還是快點沐浴更衣吧。”
“哼...”葉淮不屑地哼了一聲。
後面幾句嘲諷的話夏易已經顧不上聽了，他一邊加快手上的動作，一邊一遍遍地默念自創的“清心訣”。
簡單地沖了個澡，肥皂都沒來得及打，只是把脖子和胳膊上的泥巴洗幹淨，夏易拿來幹毛巾給他擦身子。
指尖有意無意地蹭過...各種溫熱，緊致。
媽的，太要命了！
最後一件衣服穿好，夏易嘆了口氣，終于結束了。
“睡覺去吧。”夏易把葉淮推了出去，“快去就寝！”
“你要幹嘛？”葉淮轉頭問他。
“我...解決一下。”夏易說。
下一秒葉淮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啊——”夏易低吼，心态炸裂。
這一抱便再也甩不開了，殘存着最後一點理智，夏易沒有碰葉淮。
他算是了解葉淮的套路了，每次喝醉酒先打架，再來黃金熱播劇《葉少俠傳奇》四連播，最後——哭。
夜晚是人心最軟的時候，夏易把葉淮摟在懷裏，一下下地順着背，其實喝點酒也是好的，不然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這麽柔軟的樣子...
一想到他平時，犟得跟驢一樣。
兩個人窩在床上，夏易陪着小孩哭到累，累到不再出聲，摟在懷裏親了親額頭。
“別怕...”夏易說，“以後有我。”
作者有話說：
葉淮，回家了，不會再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