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Detest
Star piece Γ Detest
“呼……”伏見站在七釜戶大樓外，長嘆一口氣，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劍上。
吹雪的佩劍。
七釜戶是不允許帶着武器進入的，所以吹雪把劍交由自己保管。
剛才，伏見對這次的事件想了很多，但是越想就感覺陷入越大的困惑中，于是他只得搖了搖頭，深深地嘆息。之後再看向面前高聳入雲的大樓。 果然還是只能一步一步來麽……
他心裏如此想着。 其實今天是萬裏晴空，雖然天穹高遠，但是空氣中的還未散去的燥熱實在是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壓抑感，透過高樓之間的空隙看去，一線藍天就好像是往兩邊拉的幕布，似乎有什麽好戲就快在這塊幕布背後上演。
而也就在此時，七釜戶的大樓裏走出一個人。青色的制服，反光的眼鏡，穩健的步伐以及唇角的微笑……
伏見手中的劍差點掉到地上。他瞪大了雙眼，看着緩緩朝自己走過來的人。
“室……”長，後面一個字伏見沒有說出來，因為在他剛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他就看到，那人身後的七釜戶大樓在扭曲，就像是投影的機器出現了問題，影像在晃動那樣。
晃動了幾秒之後，那人背後七釜戶大樓的影子漸漸變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懸在頭頂的巨大的殘破的青之達摩克裏斯之劍……
“這是……”伏見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那人在伏見前方20米處的地方停住，他擡起頭，眼神直直地落在伏見身上。
伏見握緊了手中的劍，也毫不退縮地直視對方。二人相對無言，眼神中卻早已訴說了千言萬語。
然後，就同那日一樣，殘破不堪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開始墜落，那人唇角的笑意漸深，同時張開雙臂……
握緊了手中的劍，沒有猶豫，伏見把吹雪的佩劍往前斜上方狠狠地抛去。
“伏見，拔刀！” 鋒利的刀刃在晴空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伏見緊握着劍朝微笑着的那人沖去。劍尖破空所産生的極細微震動以及聲響便是伏見此刻的心情。透過鏡片，他看到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而即使這樣，他也沒有絲毫猶豫。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清楚，那個人早就不在了，死透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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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對自己說話，不會再冷不防地從背後冒出來拍拍自己的肩以示安慰其實把自己吓得半死，不會再露出統領一切的高傲的微笑……
所以，這只能是幻覺。
就算這些鮮血，這份溫暖再怎麽真實，也只是幻覺……
達摩克利斯之劍幻化成青色的星點消散了，那人輕輕環住自己的背，就像那日一樣。
伏見死握住刺進那人心髒的劍，用力到微微發抖的地步。
之後，那人雙手垂下，一切歸于無。
周圍的影像包括那人都開始扭曲晃動，這一臺投影機，也終于像是支撐不住了一樣……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七釜戶大樓還是像它一直以來的那樣伫立在伏見面前，擡頭便是晴空萬裏。
昴還未入鞘，伏見站起身來，沒有拿劍的那只手微微擡起，穩穩地接住了從天空掉落下來的吹雪的佩劍。
他緩緩擡起頭，沒有偏頭，用淩厲的眼神觀察了一下四周，全身陷入警戒狀态。
（想用這種把戲就讓我動搖嗎……啧，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伏見內心感到有些憤怒。但是現在敵在暗我在明，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辦法。
“不愧是現scepter4副長，前scepter4的NO·3，雖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但是能這樣幹脆果斷地面對不愉快的過去，這樣的覺悟确實讓人佩服呢。”千島用望遠鏡看着這邊的情況，嘴角揚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不過，也是過去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的緣故，那……如果是未來呢？”
伏見握緊手中的佩劍，周圍的景色再次開始扭曲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看着前方，他知道自己會再次看到自己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是，他也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他要讓對方清楚地知道，自己絕不是一個軟弱的人。本來，他是這麽想的……然而……
“伏見君。”周圍扭曲的空間再次穩定下來，景色依舊是七釜戶大樓前面，從大樓裏再次走出一個人，青色的制服，澄澈的雙瞳，輕快的步伐以及嘴角溫暖的微笑……
“宮野。”感覺到正在朝自己走過來的吹雪有些奇怪，伏見習慣性地喚着那人的名字，也剛想邁出腳步朝他走去。
“……”吹雪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在那之前，他瞪大了那雙如墨的雙眼。 伏見手中握住的吹雪的佩劍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再次瞪大了雙眼，卻不再是因為不可思議，而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和內心深處一瞬間漫上來的驚恐。
他看到，明晃晃的劍從背後刺穿了吹雪的身軀，妖豔的鮮紅帶着生命的氣息攀着冰冷的劍尖一路向下，在青色的制服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吹雪并沒有像一般情節中一樣，驚訝地低頭看着自己胸口的刀，他只是輕輕地閉上雙眼，嘴角的笑容變得釋懷起來，些許無奈，卻也坦然接受。
“喂……搞什麽啊……”伏見的聲音已經抖得厲害，但是他卻沒有絲毫察覺。 劍尖像是終于完成了全部的鮮血引導工作一樣，一下子往回收，最後一點溫熱的血液噴湧而出，濺在那張總是挂着笑容的蒼白臉上，顯得無比刺眼。 那人直直倒下，就如同一個普通物體一樣，遵循重力原則狠狠地砸在地上。直到最後，也沒有人陪伴在他身邊。
伏見本可以沖過去的，但是，那人倒下時身後出現的那個人，讓伏見無法走出一步。
他現在連握着昴的那只手都開始顫抖快要拿不住了，他分明看到，在倒下的吹雪背後，站着一臉冰霜，渾身鮮血的……自己。怎麽……可能……是的，怎麽可能？明明和剛才看到的，可以歸為同樣的性質，卻給伏見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
“哦呀哦呀~果然同已經發生的過去相比，還是可能發生的未來更讓人害怕呢~”千島幸災樂禍地說，“那麽，副長先生，您要怎麽解決呢？”
…
“結束了。”對方甩掉劍上的鮮血，淡淡地說，就像是在敘述今天的天氣。
“開什麽玩笑……”伏見的聲音依舊顫抖，似乎完全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也是，這種事情讓他怎麽相信？
“我沒開玩笑。”對方用同伏見一樣的聲線冷冷地看着他說道，青色制服上沾染的大片血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從地獄走出來的修羅一般。
“不會的，不可能……”伏見喃喃說道，之後他對着吹雪的方向大吼起來，“宮野你這混蛋給我起來！”
“……”自然，沒有回答。
“宮野……”伏見一下子變得很洩氣，但是他還是再次大喊了一聲，“宮野吹雪！”
“……”
“我說了我沒開玩笑。”對方用血染的手扶了一下眼鏡，依舊是冷冷的聲音，“他死了，你殺的。”
“閉嘴！”伏見朝對方大喊，之後握緊了手中的劍，呈攻擊姿勢。
“是嗎……”對方的眼鏡反射着光，似乎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然後也提起手中的劍，做出迎擊的姿态。
“锵——”金屬碰撞的聲音震動着空氣，一招之後，二人分開。在往後彈跳的過程中，伏見朝對手擲出藏在袖裏的小刀，但是，在又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之後，本來應該正中目标的小刀卻就像是被抛棄的廢鐵一樣掉落在地上，在它旁邊不遠處，靜靜地躺着反射着刺眼光芒的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小刀。
“我說過了。”對方在落地往後滑行的途中依舊維持着平靜的語氣，和這邊異常激動的伏見明明完全不同卻又讓人感覺得到那近乎恐怖的相似感。
同樣的樣貌、身形、聲音和身手……
“他死了，‘你’殺的。”對方特意把“你”字強調着念出來，伏見動作一頓，随即狠狠地咬着牙。
“我也說了。”伏見低沉着聲音，壓抑着渾身的憤怒，“不要開玩笑。”
“我沒……”對方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伏見大聲打斷了他：“我也沒開玩笑！”
怎麽可能？他會死？我殺的？別開玩笑了！ 那個比誰都笨的笨蛋只有唯一一個不知道也算不算得上的優點，那就是珍惜當下。那樣的他，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就這樣死掉？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這個無聊的世界的樂趣所在，他絕對不可能會死！
伏見一招比一招更狠地朝對方襲去，心中的憤怒愈發強烈。但是對方也游刃有餘地破解着伏見的招式。
“呼……呼……”幾招下來，伏見有些氣喘，他稍微停下了動作，精神卻是一點也不敢放松，緊握着劍的右手已經開始打滑，但是伏見一點也不在乎，他扯着襯衫稍微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目光緊盯着對方不放，可對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他站在倒下的吹雪後面，靜靜地看着伏見，也不喘氣也不焦躁，就只是看着伏見。
伏見又看了看吹雪，以他為中心，往外不斷擴散的鮮血終于稍微收斂了一些。但是，那一大片血海還是紅得刺眼，沒有一點紅色應該有的溫暖，反而像是不斷延伸的冰錐一樣，延伸到伏見眼前，帶給了他刺骨的冰冷。
在宗像死亡之前，伏見從來不知道人體5L血液鋪開來會染紅多大的面積，原來是這般絢爛。或許上帝是仁慈的，因為他雖然給了人們各種苦難和折磨，卻也給了他們在生命最後綻放最美的自己的機會。可是，這般美麗，卻只讓人感到悲傷……
伏見稍微晃了晃神，他該慶幸的是對方也并沒有趁這個機會攻過來。
那個笨蛋再也不會對自己說話了
再也不會對自己笑了
再也不會偷懶讓自己去抓了
再也沒有溫度了
……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開什麽玩笑！
做了一個深呼吸，伏見加大了握着劍的力度，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緩緩舉起劍。
“我不管你是誰。”伏見低聲說道，卻不像是在對對方說話，“這種事情我不認可。”沒人回應。
“那我便不會讓它發生。”伏見眼神一淩，一瞬間就沖到了對方面前。對反一直維持着的平靜淡然的表情終于出現了裂縫，伏見在他臉上看到了不屬于自己的驚訝，但是畢竟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險險躲過伏見朝臉部刺來的致命一擊之後連續好幾個翻滾趕緊躲到一旁去。
伏見沒有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以最快的速度轉身朝向對方翻滾的方向，右腳蹬地，一個縱身就躍了過去。
“呲呲——”劍的摩擦聲異常刺耳，對方被伏見壓在身下，用劍橫在眼前擋住伏見由上至下砍下來的招式。
這一次，二人的距離隔得很近。伏見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對方，而看得越清楚，伏見心裏也就越不安，因為對方真的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管眼裏的淩厲也好或是嘴角的那一抹諷刺也好，都和曾經的自己是一模一樣。但是……伏見也更加堅定。再怎麽像，也不是自己。因為自己，是絕對不會殺死那個笨蛋的。
“哼，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是絕對不會殺死宮野的？”對方嘴角的諷刺變得更深了，在如此劣勢的情況下他依舊輕松地說着。
“什麽？”對方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這一點再次讓伏見驚訝起來。
“明明也手刃了室長，卻還是抱着這樣幼稚的想法，你還真是一點成長都沒有啊。”對方搖了搖頭嘆息道。
“你閉嘴！”被有和自己一樣的臉的人這麽說伏見真的覺得很憤怒，手上的力道也變得更強。原本僵持着的兩把劍也開始往下方移動了一點點。
“哼……”對方冷哼了一聲，嘴角揚起的弧度透露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突然，劍上抵抗的力道消失了，對方竟然放開了作為最後防線的劍，伏見瞪大了雙眼，雙手握着劍，一下子就砍了下去。 劍刃沒入了對方的肩膀，他的笑容變得更加冰冷起來。
就在伏見還在驚訝中的時候，肩膀傳來一陣劇痛，伏見咬牙轉頭去看，只見自己肩膀就像是被劍一般的武器砍出了一道巨大傷口，傷口向外噴湧着鮮血。等等，劍，砍傷…… 伏見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人，自己的劍仍然陷在他的肩膀裏，卻沒見一絲鮮血，在往上，是帶着讓伏見都覺得心寒的冰冷笑容的自己的臉。
“我說過了吧~”那張嘴用愉悅的聲音說道，“他死了，你殺的。”
伏見頹廢地坐在一旁的地上，手上挂着劍垂在身側。從肩膀延伸至肋下的巨大傷痕不斷地往外湧出鮮血，伏見甚至感受得到那些流出的鮮血不斷帶出的體溫。
“如何？”對方移開伏見陷在自己肩膀裏的劍刃，整個肩膀就像是影子一般又恢複如初。他撐起身來，用幾乎可以說是倨傲的表情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伏見。
“我……”伏見用另一只手捂着受傷的肩膀，雖然這根本沒有一點用處。他看着倨傲地笑着的他，又看了看已經被染紅的右臂，喃喃地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既然這麽痛恨‘你自己’的話，就應該這樣。”對方笑着用雙手輕輕捧起伏見被血染紅的執劍右手，這一動作牽動了肩膀的傷口，讓伏見疼得額頭直冒汗，對方卻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一只手将伏見的手固定在劍柄上，另一只手直接握住下垂的劍身，劍刃毫不留情地刺進對方的手掌，卻在伏見身上同樣的位置留下一道道傷痕。
伏見現在只能騰出最少的注意力去看着對方，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對方眼裏的嘲諷依舊很清晰地印進伏見的腦海裏。對方看了看伏見，嘴角的笑容從倨傲變成邪魅，他握着劍身的那只手用力，伏見手上的傷口也随之變深，然後，對方輕笑了一下，一瞬間将整個身子往前靠，讓鋒利的劍身筆直地穿過了身體……
“scepter4不一向是追求效率的嗎，這樣效率最高哦~”劍身插在對方身上，他輕輕地擁住伏見，低聲卻又很愉悅地說。
伏見眼前的景色只在剛才一瞬間清晰了，之後變得更加模糊。胸口被劍刺穿的致命傷、肩膀上的砍傷、手上的劃傷，已經算是遍體鱗傷的伏見現在沒有任何力氣說話，他無力地靠在對方身上，渙散的眼神看向旁邊倒在地上的那個藍色身影。大腦一片空白，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就像是，自己終于不會再孤單一人了的樣子……
“這樣，你也不會再感受到任何痛苦了。”伏見最後聽到對方這麽說道。
那個笨蛋，不替他做些什麽不行啊……
……
這麽想着，伏見似乎終于要墜入黑暗了。
只是，最後留在他視線裏的，卻是一大片澄澈美麗，讓人感到溫暖的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