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的路
時針滑過十二點,杜若脫力般靠在椅子上長嘆了一口氣,随即自嘲般笑了笑,自從來了垚山村,別的不知道,自己這嘆氣的時候可是多了不少。
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寫着各項賬目收支情況,杜若把筆扔下,抱膝坐在椅子上眼睛在屋子裏亂轉,瞥見牆角衣架上挂着的黑色外套她微微一愣,下意識拿起手邊的手機。
再一想,這裏沒有信號。
杜若手頓了一下,低頭無奈地輕輕摩挲着手機屏幕,那就再讓這衣服在自己這兒暫存一段時間吧。
按下計算器上的歸零鍵,杜若稍微拉伸了一下胳膊感受到肩膀處傳來一陣酸痛微微皺了皺眉,重新撿起筆繼續沒有完成的工作。
桌上電話突然一下響起,在周遭一片死寂中顯得異常突兀,杜若吓了一跳差點沒把手裏的筆扔出去,驚魂未定地拿起聽筒:“喂,垚山村村委會。”
“你這丫頭,想找到你可真不容易。”電話那頭是熟悉的聲音。
“老師?”杜若一怔,嘴角随即恨不得咧到耳朵邊去,“您這麽晚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您這一通午夜兇鈴可把我吓壞了,千萬要是好事,否則,我可不依。”
楊亭灣摘下眼鏡笑了笑,合上手裏的文件道:“當然是好事。明天我們醫學院義診團隊就到你的小山村來,你把村民召集起來,我們盡可能地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杜若強忍着心底的激動捂着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太好了,老師,您真是及時雨雪中碳啊。”
楊亭灣幾乎都能想象到電話那頭小丫頭歡欣雀躍的樣子,笑眯眯地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不要老是熬夜工作,趕緊去睡,明天我來檢查。”
“好。”
看着車隊越來越近杜若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明朗,沖着頭車揮了揮手趕緊迎上去。
杜若拉開車門扶着楊亭灣下車,親昵地撒嬌道:“老師。”
後面中巴車上的人魚貫而下,都圍到杜若身邊去,“師姐,師姐。”
各個科室都分別在安排好的地方布置着,杜若則陪着楊亭灣和附屬醫院神經外科副主任梁竹在村裏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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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你這書記當的辛苦啊。”梁竹站在山坡上望着山下層層梯田叉腰感慨道。
杜若看着信息發送出去的提示嘴角彎了起來,把手機揣進包裏後才擡頭瞪了梁竹一眼,“師兄,你這覺悟可不太高啊,辛苦是應該的嘛。”
梁竹背着手搖搖頭,撇嘴道:“我是說,你們這條件也太艱苦了吧,我剛剛看了一圈,那葡萄糖在路上颠碎了好幾盒,針筒還壓壞了幾個,我這腦仁在路上都快颠散了。”
“只有豬腦子才會被颠散。”杜若一本正經地看着梁竹道。
楊亭灣輕咳了一聲止住自己兩個得意門生的逗嘴,收回看向山林間的目光道:“杜若,你想在這裏做出一番成就,修路是一定要做的事。另外,你的那個旅游計劃恐怕短時間內不能成為這個小山村的支柱産業啊。你知道的,農民立身之本還是農業。”
“可這裏能種些什麽啊?”杜若聞言心中更加犯愁了,苦下臉來輕聲道。
“杜若!”
身邊梁竹突然一聲喊叫吓得杜若差點沒叫出聲來,平複了一下心神扭過頭看着他,“怎麽了師兄?”
“不是,我是說杜若。”梁竹有些語無倫次。
杜若不明所以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你說啊。”
“中藥,杜若。”梁竹趕緊從包裏掏出手機,信號有些不太穩定圖片一直沒能打開,他急得跳腳也只能盯着屏幕上不斷轉動的小圈圈等待着。
終于圖片加載完成,梁竹趕緊把手機遞過去,“這是上一期一個醫學雜志發表的一篇文章,杜若,生長于海拔1200米以下的山谷林下,喜陰濕,可治蛇蟲咬傷及腰痛,藥用價值高。”
杜若拿過手機來放大了圖片仔仔細細地讀完了,幾年以後梁竹回憶起這一天如是給新來的實習醫生說:
“在那一刻,你們杜若老師的眼睛裏閃爍着金錢的光芒。”
“老師,這個論文署名作者的單位是咱們楚江的,您看看能引薦一下嗎?”杜若說話間就巴巴地望着楊亭灣,眼睛撲閃撲閃的。
梁竹适時補充道:“楚江中醫大學的。”
楊亭灣背着手沉思片刻,“沒問題。不過杜若,又繞回這個問題了,藥材也是金貴,恐怕頂不住那個路上颠簸,這路啊,你們真得好好修。”
“老師,風大,咱先回去吧。”梁竹緊了緊外套道。
楊亭灣點點頭,一回頭看杜若還捏着手機發呆出聲提醒了一聲。
杜若看着沒有任何消息提醒彈出來的手機正在發愣,被老師一叫猛地擡起頭,把手機揣進兜裏趕緊跟了上去。
村民排着隊在各個項目前等待着,見杜若帶着兩人回來了範栗趕緊從隊伍裏出來,對着楊亭灣千恩萬謝。
“老哥,不用謝,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楊亭灣趕緊扶了一把他,越過他望向在小廣場上排隊的村民,“杜若,你來。”
“诶老師。”杜若趕緊上前一步。
楊亭灣指着面前的場景道:“你這個第一書記做的可不稱職。一定要盡快幫助大夥兒落實醫療保險的事情,否則,難道每一個人病了你就給墊錢嗎?”
杜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看着腳尖笑了笑,“您都知道了?”
楊亭灣也笑了,“你能瞞得過我?”
杜若抿着嘴笑了笑,擡頭在人群中找到正在和醫生說些什麽的有財兩口子,陽光照在每個人臉上,都是那般燦爛。
如她,燦爛。
“老師,師兄師姐,打擾一下。”一人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打斷了幾人的對話,“我們……有一個不成熟的懷疑,不能确定,可能需要您給看看。”
楊亭灣聞言笑容立刻褪下,皺起眉道:“什麽懷疑?”
那人轉身指着人群中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巴林壓低了聲音道:“就那個大叔,話沒說兩句脾氣就上來了,根本不聽我們說話。據他反應他經常會頭疼頭暈,我們初步懷疑他的駝背不是因為脊椎變形,而是……腦瘤。”
“腦瘤?”杜若心裏一驚。
一直同她插科打诨的梁竹微微沉下臉,轉頭緊緊盯着蹲在廣場一角的巴林,不大的眼睛微微眯縫起,“這不是小事,這裏條件太差了,你盡快帶他到院裏來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杜若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愁上加愁,修路,旅游,杜若種植,還有這些村民,她親手鋪開的這一個大攤子,要如何來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