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為使命而來
留下來的幾十個人一直幹到深夜,杜若把所有人都勸了回去獨自一人坐在路邊,她已經沒有力氣往山上杜禹的碑去了,山裏的夜清冷霜寒,她坐在臨時拉起的白熾燈下,抱膝盯着手機發愣。
聽見車的引擎聲時杜若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直到軍綠色的卡車停在自己面前她才回過神,扶着樹幹怔怔地看着魚貫而下的戰士們。
他們都穿着作訓服,肩上依舊扛着工兵鍬,鄭成明到了杜若面前揮了揮手道:“杜若書記,白天這個情況我們不方便介入,但是我們領到的任務是幫助你們修好這條路,任務沒完成,我們絕不撤退。”
杜若轉頭看了高湛盧一眼,抿着嘴微微笑了,嘴角有幾分苦澀,“好意我心領了,真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真的複雜了,搞不好矛盾還會激化,尤其你們身份特殊而且是來幫我們的,我不能反過來把你們牽扯進這個矛盾裏。你們看,這進度馬上就完成了,就聽我的,回去吧。”
“這……”她的話說到這個地步鄭成明有些拿不準主意了,看着高湛盧猶豫道。
高湛盧也緊皺着眉,思襯幾秒點了點頭,對鄭成明道:“既然杜若書記都這樣說了,那你就先把人帶回去吧。”
鄭成明難得沒有多嘴問,組織着戰士們整隊正要下口令,杜若突然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現代人鮮少如此誠懇真摯地鞠躬。
因為現代人,鮮少再輕易被感動,被一種信仰感動。
杜若直起腰,看着白熾燈下一張張年輕的臉龐紅了眼眶,“我代表垚山村的村民,謝謝你們了!”
說完她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她也要感謝他們,感謝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們給了她久違的力量。
戰士們上車離開,如他們來時一樣,安靜,利落。
杜若松了一口氣,轉頭看着高湛盧又嘆了口氣,忍着一身的酸痛在石頭上坐下,兩人對視,而後杜若又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很疲憊,這是高湛盧的第一反應。
她到底為什麽要來這裏?坦白說高湛盧十分不解,他側頭盯着她被燈光朦胧了的側臉卻并沒有打算問出口,
她終歸是有她的理由的,如果只是在做一件對所有人都沒有傷害的事情,那麽任何人,都沒有義務向另一個人做出有關自己行為的說明。
杜若雙手撐着頭,盯着面前的路,這條路修好了,游客就能進來了,村裏的東西也能出去了,垚山村脫貧致富的希望才到了眼前,無論如何,她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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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很嚴重?”高湛盧手撐在膝上輕聲問道。
杜若先是下意識地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苦笑着仰頭望着天空道:“也……還好吧。做工作嘛哪能從頭到尾都是順順利利的,我有心理準備。其實一切都在變好了,我這次回楚江談好了楓葉節的宣傳,報名了旅游展,還接觸了一下楚江中醫大學的杜若研究中心,我相信,垚山村村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高湛盧随着她的笑微微牽了牽嘴角,“有你這樣的第一書記在,一定會的。”
杜若沒有接他這一句話,仰着頭盯着天空中異常明亮的一顆星星輕聲道:“高湛盧,你看,那是星星吧?”
那是,哥哥吧。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高湛盧點了點頭,“對。”
杜若微微撅起嘴,她還記得她第一次去附屬醫院實習時,有一個老奶奶對她說,生老病死,自然規律,萬物有靈,周而複始,一切都無法避免,只是為了心理慰藉,人類願意相信,每當一個親人離開,天空就會多一顆明亮而燦爛的星星。
從前她不以為然,而今卻又願意相信了。
神話總是美好的,給人以心靈慰藉或向往憧憬,人類是沒有那樣的福氣不需要這樣的安慰的。
“你們訓練很苦吧,你有沒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杜若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高湛盧,她有些好奇,她認識他以來,似乎覺得他是沒有弱點沒有懈惰的一個人。
高湛盧點點頭,“曾經有。後來……明白了軍裝意味着的使命,也就堅持下來了。”
使命,杜若彎起嘴角笑了,“我也是為了完成使命而來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是為了完成哥哥的使命而來。從前她對他們這些事并不感興趣,所以也從來沒有聊過他的工作,以至于她現在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唯恐自己做的不正确,唯恐自己沒有把垚山村變成哥哥希望的樣子。
“為使命而戰,勇往直前,所向披靡。”高湛盧握拳伸到她面前,目光誠摯而溫柔。
杜若盯着他的拳頭愣了一愣,嘴角弧度漸漸擴大,而後也握拳與他輕輕碰了一下,“所向披靡。”
她握拳時不敢用力,害怕碰到手心被磨破的水泡會疼,高湛盧低頭看着她隐忍的眉心猶豫片刻,“疼嗎?”
杜若攤開手心,磨破的水泡皮微微外翻,她撇撇嘴,眉眼中一閃而過瞬間的委屈:“有一點。”
高湛盧從車上拿下醫藥箱來,杜若強忍着清洗傷口時帶來的疼痛低頭看着他,作為一個醫生,她的車上都沒有他這麽齊全的外科藥品。
“是……因為經常受傷才在車裏準備這些嗎?”棉簽碰到裸露的肉杜若下意識縮了一下手,輕聲問道。
高湛盧不置可否,撕開創口貼上的紙輕輕貼在她傷口上,擡眸看了她一眼:“習慣而已。”
杜若心裏裝着事睡也睡不着,天剛蒙蒙亮她就去了工地上,水泥路面明顯比昨晚她離開時前進了一段,不多,卻能讓人一眼發現。
杜若一怔,昨晚高湛盧送她回村委會之後……
只會是他做的。
正當她發愣時,早起的村民已經來到工地上了,秀秀驚呼道:“天老爺啊,杜若書記你昨晚一個人弄的?”
杜若尴尬地笑了笑沒有否認,心裏潋滟泛起暖意,如今也不是她承不承他這份情的問題了,他幫她做了,便沒給她留否認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