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見為實

村裏的喇叭一遍又一遍重複播放着宣傳土地流轉政策的錄音，杜若坐在村委會小廣場前無奈地支着頭嘆了口氣，到現在還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同意将土地流轉，照這個樣子拖延下去，只怕企業那邊也會有些別的想法。

“杜若書記，我們先回去了。”孟天鶴和栾平站在門口小心翼翼道。

杜若瞥了一眼電腦下的時間點點頭，又一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什麽進展。

杜若穿上外套也走出村委會，這個時候正是村裏該吃飯的時候，路上瞧不見幾個人，她一路走到南坡再望向村子家家都是炊煙袅袅，像極了她讀書時美術課本裏的工筆畫，卻又比那冷冰冰的畫多了幾分生機。

她揣着手仰頭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機回複了白瑟的消息又習慣性點開高湛盧的頭像，“傷口怎麽樣了？”

消息發出杜若就把手機揣回包裏，他們聊天總是帶着時差，往往一條消息看見時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後了，不過也沒關系，山南山北，他們就像植根這座大山的兩棵樹，雖不依偎一處，卻共擔寒潮、風雷、霹靂，也分享霧霭、流岚、虹霓。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杜若越來越喜歡獨自一個人走到村外，就像上學時遇見難題或者論文沒有頭緒，她會把自己與外界隔離，似乎是從來都沒有與人訴說自己苦惱的習慣。

她在木屋裏整理着桌上一些材料，卻也只是把原本整齊的一沓紙依着自己心意排列順序再重新整理整齊，她努力放空自己，就連高湛盧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都沒有發現。

高湛盧圈起手指敲了敲門，杜若吓了一跳站起身來回頭一看是他才明顯松了一口氣，靠着坐在桌上偏了偏頭，“吓死我了。”

“是你太認真。”高湛盧走到她身邊，把手裏拿着的那個手槍模型放在她手邊桌子上。

杜若拿起模型來看了看，“送我啦？”

高湛盧點點頭，“這是我自己做的，留在這兒吧。”

杜若眉眼淺淺地彎起來輕輕撫過每一枚彈殼，這每一枚彈殼都應該記錄着他的努力吧，步步堅定走到如今。

“為什麽送我這個？”杜若微微仰着頭看着他。

高湛盧眼神微微有些閃躲，他低下頭抿了抿幹澀的唇，誠然，他還不習慣面對她說出那些情話，他也并不知道該送女朋友什麽禮物，只是今天過來就想要把這個一直放在自己書桌上的模型送給她。

杜若眨眨眼睛似乎一定要等待他的答案，高湛盧終于看向她淺淺帶笑的眼睛，“你也知道，我不能保證每一次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能出現在你面前。但是看見它，你就能知道，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是你身後守護你的那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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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盧。

他是守衛家國的利劍，也是捍衛她的利劍。

杜若朝他伸出手，兩處手心溫熱握在一起，她抿着嘴安靜地笑着，和他在一起時她總愛這樣看着他笑，不是佯裝熱情，而是她能做到的最為真心的模樣。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杜若後知後覺地問道。

“傷好沒好這種事，總要讓醫生眼見為實才好。”高湛盧摸摸她發頂低頭吻了吻。

他的理由可算足夠冠冕堂皇，杜若撫上他的右臂笑笑，原來冷靜專業的高隊也會為了見女朋友說出這樣的話，就像上學時那些男生一樣。

有點可愛。

不過，眼見為實，眼見為實……杜若忽然擡起頭，兩只眼睛亮亮的看着高湛盧直起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高隊，你簡直是天才！”

看人從自己面前猛地躍下桌子去外面打電話的莽撞樣子高湛盧無奈低頭笑了笑，側身靠在門框上看她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也挺好，如果他無意的哪一句話能給她帶來幫助，那也将是他的榮幸。

“大家注意了，現在通知一件事，從明天開始村委會将安排大家外出參觀楚江中醫大學杜若研究基地，分批參觀，人人有份。下面我念一下第一批參觀名單，念到名字的人明天早上八點在村口集合坐車，統一出發。”

杜若倚在桌子上看着坐在話筒前念名單的範栗又側過身低聲問道：“栾平，車都聯系好了吧？”

“書記放心，都聯系好了，明天準時來。”栾平比了個OK的手勢，“您可真行，讓大家去親眼看一看研究基地的實力他們心裏也就放心了，回頭工作就好開展了。”

杜若低頭笑笑，随口道：“別人給的靈感。那這樣明天第一批我和你帶隊，下一次就請支書和天鶴帶隊去，咱們交替着來。”

“好嘞。”

大巴開了快三個小時才到研究基地，張文一早帶着學生站在門口迎接，杜若下車來恭然一鞠躬，“張教授，給您添麻煩了。”

張文擺擺手，“說的什麽話，來，這是我帶的研究生，讓他帶着村民好好逛一逛，小杜你跟我過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好。”杜若回頭囑咐栾平帶好隊，自己跟着張文從另一條路往研究室走。

一路聽張文介紹了一下目前的研發結果杜若着實被現在的中醫研究技術所震驚，也由衷感慨中藥的确有着西藥難以代替的優點。

“是啊，中醫文化源遠流長，我們探究得還遠遠不夠。小杜啊，你是個好孩子好學生，要是能跟着我學中醫，以後成就未必比跟着亭灣學西醫差啊！”張文随手拍了拍路邊欄杆頗有些遺憾道。

杜若低頭笑笑，“學習是終生的，中醫的神奇我也會在日後的學習工作中慢慢體會的。對了教授，我還真有點事想要拜托您。能不能給我兩瓶您的這個藥膏啊？”

杜若入藥可治蛇蟲咬傷和腰疼，張文現在高純度提煉後制成的藥膏效果更是明顯，高湛盧這種一心撲在訓練中的人一定是能用得上的。

張文一口應下，說話間從研究室裏走出來一個男人，擡頭看見兩人微微一愣，颌首道：“教授。”

“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楚江大學附屬醫院神外醫生杜若，現在是垚山村的第一書記。這是我們研究中心新來的博士後沈兆寒，準備讓他負責接下來垚山村的杜若種植基地。”張文主動介紹道。

杜若伸出手，“好久不見。”

沈兆寒輕輕回握住她的手，“好久不見。”

張文看看兩人，撫掌笑道：“認識？那太好了，你們先聊，我還有個會，對了兆寒，一會兒給小杜拿兩盒咱們的藥膏。”

杜若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重遇沈兆寒，送走張文後她稍稍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沒想到會是你。”

沈兆寒摘下口罩推了推鼻上金絲眼鏡笑道：“我也沒想到教授口中那個能幹的第一書記是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不像會對這些事感興趣的人。”

“我不是感興趣，而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坦然地提起兩人之前的過往杜若反而不覺得尴尬，微微聳肩，“再說了，我們在一起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人總是會變的。”

沈兆寒點點頭，帶她走進實驗室裏從一旁上鎖的櫃子裏拿出兩盒藥膏，“家裏有人需要？”

杜若擡眼看他抿嘴淡然笑笑，“不是，給我男朋友的。”

她不喜歡給自己帶來一些由于隐瞞而産生的不必要誤會，既然以後可能要一起工作，那就應該坦率講明有可能造成麻煩的所有事情。

沈兆寒哦了一聲會意點點頭，拿出一直揣在白大褂兜裏的左手，其間無名指上婚戒閃亮，杜若扶額轉身笑笑對自己适才的反應有些不好意思，沈兆寒反而覺得這個理性得超常的她才是她，攤手道：“我現在相信，你的确沒變。”

“你也沒有，祝幸福。”杜若接過藥膏和他再次握了握手，“期待我們的合作。”